无情有情

    二人带着林立纵马疾驰,不一会儿在红花绿柳之间隐约露出一处院子,周围郁郁葱葱,花攒锦簇,花光柳影,如坠迷雾之中。

    陈若烟一见陈檀回来了,”你…可算回来了…..“,双目微红,声音微微颤抖,连日来的委屈、恼恨都一股脑的随着眼泪涌了上来。在她心里除了望西楼被夺、阿爹被辱之恨还有裴隐…..原是朱九在望西楼闹事时,她曾去崇仁坊裴府找过裴隐,希望他能帮帮忙,谁曾想裴隐没见到还被裴府的人羞辱一番,什么江湖女子也想攀上高官之子。陈若烟自小在望西楼呼风唤雨,哪受得了这等闲气,当下用了无甚大碍的毒药教训了那狗眼看人低的仆从,裴府上上下下都惊动了,几日过去也不见裴隐出现,只当他心中也是如此认为,错付了真心。

    沈如晴见陈若烟身形消瘦了两圈,黑如墨色白如白雪的眼眸也是暗淡了不少,心疼不已。

    ”怎么见到我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沈如晴对躲在角落的雪生说道。

    ”阿晴姑娘,我没有替大家守好望西楼……童大叔还有其他人…..“,雪生说道。沈如晴不知如何安慰他,见他还如小时候那般模样,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雪生喃喃说道。

    沈如晴一愣,慢慢说道:“这…..我也不知…….”

    一时间,满院的万紫千红、芬芳馥郁也遮不住此刻的难过愤怒。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檀儿,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陈檀一进屋见陈霄汉的样子,想到他也不过是年过四旬,忽然这般苍老,心中一颤。他虽未见过陈霄汉年轻时使断水剑的意气风发,但不少从江湖人士的言谈中亦可窥见当年模样,再观如今他单手拄拐,疲惫颓老的模样,更是无法将二者联系起来。除了望西楼的事,就是断水剑之伤的影响。自己将来也会是这个样子吗?还剩一次机会现在停手还来得及,可是他从学剑那日起,就没有这个想法。

    “楼主,是陈檀无用没法第一时间赶回长安守住望西楼….陈檀没有守住承诺请楼主责罚…..”,陈檀单膝跪地说道。

    “不怪你,是望西楼出了内奸,扣下了我们发给你传信….”,陈霄汉说道,“更何况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陈檀心知他指的是铁盒水镜剑谱,可是自己手中有五个铁盒当中却无水镜剑谱连一页纸都没有。陈霄汉见陈檀如此不安的神色,甚是不解,问道:“还是没有收获吗?”

    “不是….”

    “那是有收获了??几个?”,陈霄汉的声音中隐约透出兴奋之音。

    “五个!”

    陈霄汉听后苍白的脸上似有回春之色,激动说道:“快….快….拿出来…..”

    陈檀将五个铁盒一一摆放在桌子上,陈霄汉的眼睛紧紧盯着陈檀将铁盒一个一个打开,直到最后一个铁盒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陈霄汉不明所以、迷惑不解的看着陈檀,兴奋之意呼之欲出,大笑道:“乖孩儿….学会跟我开玩笑了….快拿出来,拿出来啊!”,说罢还一直笑着。

    “楼主….这五个铁盒都是空的,水镜剑谱并不在其中…..”,陈檀一口说罢,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空的….原来是空的…..”,陈霄汉重复道,叹了一口气,“唉,真是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慢慢低下了头。

    陈檀不知如何,不忍见陈霄汉这般颓废,便说道:“最后一个铁盒在未央楼许焱手里,檀儿这就去启程去敦煌,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陈霄汉依旧低着头,轻声说道:”敦煌!未央楼在敦煌…….“,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陈檀,眼神锋利似一把匕首直直戳向他,大喊一句:”你胡说!!!!“

    沈如晴和陈若烟等人在院中忽然听到陈霄汉的声音,慌忙跑到门外但没有陈霄汉的允许谁也不敢推门闯入,个个心中焦急也不知所为何事。只听陈霄汉在屋内大叫,一声声质问,”敦煌离长安那么远!你为什么要去敦煌?啊?“

    陈檀心知陈霄汉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不论是没有水镜剑谱还是被当年的仇家羞辱,只得任由他质问却没法回答。

    ”你怎么不说话了?“,陈霄汉越说越气,渐渐胀红了脖子,大声吼道:”我看你是自己偷拿了水镜剑谱要跑吧!跑到天边去!五个盒子都是空的,怎么就这么巧!这么巧!!!!“,陈霄汉发怒还不够举起手边的拐杖就劈了下来。虽然此时陈霄汉武功已威胁不到陈檀,但被打一下也有些疼,更何况陈檀此情此景下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任由棍棒落在自己身上。

    沈如晴一听事情不对,看不得陈檀被冤枉,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出手格开了落在陈檀身上拐棍。陈檀和陈霄汉同时惊住了,陈檀急忙拉过沈如晴说道:”阿晴,不可放肆!“

    她不理会陈檀,气冲冲说道:”陈楼主不要因为自己丢了望西楼就迁怒别人,六个盒子范围本就大了些….你怎能全怪到陈檀头上,还冤枉他…..“

    陈霄汉正在气头上情绪激动,一听沈如晴的话更是觉得无地自容,当下发起疯来举起拐杖朝着沈如晴肩头打去。

    在场的人都惊诧不已,陈若烟慌忙阻止陈霄汉,陈檀更是迅速将他手中的拐棍夺下,此番违逆的举动更是气的陈霄汉脸红筋涨,不停地念叨:”好啊!你敢对我动手….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拿了水镜剑谱要远走高飞,开宗立派了!“

    ”阿爹!陈檀不会独自吞下水镜剑谱的…..你莫要冤枉他了!“,陈若烟见阿爹这般颓废模样,不忍心地哭了起来。

    陈霄汉此刻是对自己的失望和此时自己无能的愤怒,顺带牵连了所有人,说道:”都是我太过纵容你,纵容你学了你阿娘不学武,去学医术….如今望西楼被人欺辱这般,你却不能担起大任…….“,说罢,重重叹了口气。陈若烟见阿爹说话都不再瞧着自己,霎时眉间微蹙,泪如雨下,惹人怜惜。

    院子外,一个身穿灰衣手拄拐棍,头发散开,年逾五旬的男子自称跛脚神棍钱方,见院前百花盛放,桂馥兰香,不禁嘲笑道:”陈楼主倒挺会享福的,龟缩在这里是准备颐养天年了!!!“,身旁站着的五人跟着哄笑起来,站在中间的是盗亦无道江南王大盗,心气狭小,睚眦必报,生活奢靡无度,手头紧了便四处偷盗,自称是借不是盗,却从来是有借无还,大到宅院小到一粒银子都不放过。十余年前,在望西楼吃霸王餐,又想偷盗断水剑谱,被陈霄汉打伤,怀恨在心,但无奈武功不及陈霄汉一直不敢报仇,听闻陈霄汉因断水剑之伤已武力大降,遂第一个站出来寻陈霄汉的麻烦。

    王大盗见百花院幽静迷人,手下不禁发痒,说道:“这院子不错,让他颐养天年倒是可惜了,不如让给我…..”

    “上次见他的女儿容貌绝好,楚楚动人,倒是为绝世佳人…..”,说话的是周吴正,一条银鞭缠在左臂,鞭尾一点红,俨如一条银蛇贪婪的吐着信子。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旁边的女子打断。

    此女子不屑的瞪了周吴正一眼,冷笑道:“呸!满脑子不干不净…..你叫周吴正,吴正….无正,可不就是歪嘛,这名儿跟你真是相配呀!!!”,说罢,周吴正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周大哥提醒的是….这美人儿我也要借来赏赏….”,王大盗龌龊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的恩恩怨怨等解决了陈霄汉那厮后,爱怎么算怎么算….现下莫要耽误了大事…..”,发话的是与神棍钱方岁数差不多大的赵氏剑法赵广亭,外表似儒似雅,都是背地里下狠手。而他说的个人恩怨是离恨掌史影与周吴正,数年前周吴正与史影的丈夫相约比武,周吴正不敌便使卑劣的手段杀了她丈夫,自此史影便和周吴正相杀起来,但二人武功不相上下,所以直到如今也没拼出个你死我活。

    还有一位站在角落里不吭声,穿衣花枝招展,粉面男子号称陌圭。几人说多或少都和陈霄汉有仇,曾经碍于断水剑威名,败在其剑下被赶出长安。还有的不过是想趁机夺断水剑剑谱,不少武林人士自视过高,常认为剑法反噬不是剑谱不好,乃是修习之人资质不够,而他们认为自己是那个天选之人,不会被反噬。所以不管是水镜剑谱也好,断水剑也罢,觊觎的人从来没有少过。

    “咱们别在这废话了!!”,跛脚神棍钱方斥道。

    “陈楼主,您未来的女婿上门来看你了!!!”,王大盗不知羞耻大声喊道,旁人跟着一阵哄笑。

    院内,众人听见院外几人调笑、讽刺无一不愤怒。陈霄汉忿然作色,怒吼道:“一群畜生,老夫今日就算拼了性命,也要把你们给剁了!!!!拿剑来!!!“,回头一看,陈若烟拽着自己胳膊。

    陈檀、沈如晴等纷纷拔剑,”林立,带老楼主和若烟进屋!!!“,陈檀吩咐道。

    ”哼!你是瞧不起我吗?“,陈霄汉眼神凌厉,武功不行,气势却不减当年。

    ”陈檀不敢…..“

    “哼!别人都欺负到我头上了,我还要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这算什么!你莫要忘了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陈霄汉厉声斥道。

    沈如晴闻后心中咯噔一下,想到:”陈檀是瞒着我什么吗?“

    ”还不快拿来!“,陈霄汉又喊了一声,陈若烟双手微微颤抖取下剑递给陈霄汉,”林立,带烟儿躲好……“

    ”恩!!“,林立猛地点头,心中奔涌万分,悔恨自己年幼武功不及各位,不能上场手刃这些仇人,”楼主,我们进去吧!!“

    ”不要!你们都在这里拼刀子,我躲起来算是什么!!!“,陈若烟眉头微蹙,眼神愤怒,说什么都不肯自己躲起来。

    俄顷,院外的五人纷纷跃身闯入。王大盗眼神轻浮,言语轻佻,谄笑着说道:”美人儿,等我收拾了这老头子就来找你!!!“

    陈若烟怒容满面,紧闭嘴唇,右手一闪朝着王大盗的狗眼飞出她仅会的毒药,毒药在日光下折射出微小的五彩光,似是一道小型彩虹穿风破空。王大盗出招一挡,轻轻松松挡住了陈若烟的毒药。陈若烟是又气又怒,看着王大盗邪淫的眼神不禁作呕,恨不得挖了他那双眼睛。

    ”哼!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挖了你的眼睛去喂狗!!“,沈如晴不待说完,身形一闪疾如闪电已跃至王大盗身前,速度极快,”啪啪“两掌扇得王大盗满嘴流血。王大盗嘚瑟不已,看轻沈如晴和陈若烟这才被沈如晴出其不意的得了手。

    史影在一旁,痴痴笑道:”你这张嘴啊,也是活该!“

    ”你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王大盗颜面扫地,怒火中烧,”唰唰“飞出两掌,沈如晴不仅掌掌都能化解,还使出希夷剑中的广陵剑式,剑招快快密密,惊心动魄,进攻似是一气呵成,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王大盗右掌斜出,忽然由下翻上,打沈如晴一个措手不及。沈如晴见状忽地将剑扔至左手,当即一个横削,剑光滚滚,若非王大盗经验丰富躲避及时,四个指头就要给生生削去了。

    ”我滴乖乖!你个小姑娘也太狠毒了!差点把爷吃饭的家伙给毁了!!“,王大盗心有余悸,冷汗连连。说着沈如晴的剑几次试图攻破他左右脸颊,都被王大盗挡了下来。

    ”哼!我在你左脸刺个淫字,右面刺个盗字!“,沈如晴一面挥剑一面说道。

    周吴正银鞭舞得呼呼生风,满院落花飞舞,陈檀于花中来回穿梭,银光缭乱,正是繁枝容易纷纷落。陈檀只剩一次使用断水剑的机会,而两次断水之后,反噬早已渐渐显出威力,他使其他剑法时会更快的消耗内力,抵挡不住持久的交手。

    银鞭似银蛇吐着鲜红的信子在他脖颈两侧左功右击,陈檀微弯身体向后仰脚下向后退,周吴正见陈檀连连后退,得意之际陈檀倏尔向后一翻青剑贴着地面快速扫过。

    周吴正双脚脚踝旋即多了数道口子,痛的他哇哇乱叫。史影一见周吴正受伤,双掌左右飞出格开陈檀的剑,大叫道:”他的命只能我来取,还轮不到你!!!“

    周吴正一听,嚷嚷道:”史婆子,你瞎说什么!老子不用你救!“,旋即转头向史影出手。

    ”好啊!既然如此,那就先算咱两的私账!!“,史影叫道,四掌于相交,掌风狂哮,周遭幼树惨遭震动,花瓣落得更甚了。

    雪生一人周旋于陌圭和钱方两人,不让其接近陈霄汉等人一步,但陈霄汉心有不甘,数次出手,却已无法对二人造成什么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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