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卷入喉

    沈如晴看清她的容貌,却是万花阁的兰姨,疼痛之间挥剑阻挡,喊道:“我与你万花阁素无恩怨,为何偷袭我?”

    兰姨不吱声,手中长剑又薄又软,软中带韧,轻轻一抖蜂鸣不断。两把长剑青光霍霍,在夜空下来回闪烁,双剑相交,叮叮当当。沈如晴猛然看见兰姨头上的钗子正是自己的,不禁问道:“我的钗子为何在你那里!!!”

    兰姨笑道:“真是踏破铁盒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话说话,打什么哑谜!”,沈如晴喝道。说话间,兰姨步伐身影快如鬼魅,剑招更是来如闪电,自己应对吃力不少。

    “我说….你是不是应该叫陆如晴,而非沈如晴!”,兰姨笑声幽媚,一双眼睛更是令人招架不住。

    “什么!”,沈如晴大惊,心忖她是如何知道的,心神一分,慌中出错,竟被兰姨的软剑缠住了腰,暗暗叫苦。醒悟之时,喊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须臾间右手抛剑,左手提剑向上一翻,兰姨险些被削掉手腕,喝斥:“不光嘴硬,还心狠!!”

    沈如晴侥幸脱离危险,嘻嘻一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兰姨柳眉倒竖,嗔道:“是啊,我兰芸轻易不夸人!你就偷着乐吧!”,二人在林中斗了不知多少回合,一如林中飞叶,又如月下舞蝶。

    “兰芸?”,沈如晴大惊之后,不禁笑了来。

    ”你笑什么?“

    ”我要将你刚才的话还给你!“

    ”哪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芸娘!“,沈如晴说道。

    兰姨嘴角挂着冷笑,说道:”那又如何?”

    “许焱在哪?”

    “在这!”,不远处一人闷声,沈如晴只见弯腰驼背的随从忽地直起了身子。蓦地人影一闪,沈如晴只觉得虎口剧痛,长剑险些落地,喊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好不要脸!”,使力提剑上挑,未曾想长剑竟如掉入水中一样,毫无支撑力,还被表面的力道反击回来,只听“哐当”一声,长剑坠地。

    不知过了多久,沈如晴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竟是毛茸茸的马肚子,颠得胃中翻江倒海。她回想起方才的打斗,思忖着刚刚那个随从的话,倘若他就是许焱的话,他即拿到了钗子应该已经打开了铁盒,水镜剑谱已然得手,又为何抓我?

    兰姨和许焱手持火把催马行了一阵,翻过了山坡,见前方有座庙。朦朦胧胧的月光之下,庙中还算整洁,神像伫立,供奉不少。估摸着不少往来的客商都曾在此歇脚,长此以往不少人为表感谢之意,都曾出资修缮过此庙,让其继续庇佑他人。

    “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火光映着兰姨忽明忽暗,而身边的许焱还带着一副僵硬的假面皮,只有那对眼珠子是真的,是活的,全是狠毒和蔑视。

    沈如晴努嘴不理二人,只见许焱慢慢地揭下假面皮,脸型棱角分明,剑眉入鬓,若非眼角皱纹不少,还以为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他一把将假面皮扔到火堆里。随即拿出木钗子,细细端详,忽然双眼一定。沈如晴心叫“不好!”,只见钗子划过昏黄的火光掉在了火堆中,奈何自己被绑在一旁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爹留给自己的钗子慢慢与火焰融为一体。

    许焱见沈如晴恶狠狠的瞪着自己,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这也是为你好……“

    ”我呸!“,沈如晴双眼发红。

    ”倘若这东西被朝廷的人识出了,那陆氏后人岂不是要再一次面临无尽的追杀,无尽的逃亡了……“

    “那你也用不着烧我的东西,何况你已经拿到水镜剑谱,天下谁还敢杀你!”,沈如晴怒说道。

    ”是啊!有了水镜剑谱我陆氏后人便不用再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了!“,许焱叹声说道。

    沈如晴心中一震,忖道:”听他的意思,他也是陆氏后人了?“,燃烧的树枝被烧的噼里啪啦,许焱沉默半响,定了定神,说道:”我陆氏先祖助本朝开国皇帝攻城略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倘若当初一心效忠本朝,长安城中高宅深院也会有一户姓陆……“,沈如晴忽然抢白,道:”陆氏先祖不愿自己所做的器械伤及无辜百姓,自愿放弃荣华富贵……“

    许焱冷哼一声,喝道:”凡是事物一体两用,陆氏所做器械既能伤害百姓,亦能造福百姓……更何况战争、攻城略地岂有不伤人命的道理?哪一个登高位者,身后不是累累白骨……你爹沈何…哦,不,陆何就跟当时的陆深一样短视,没有远见…….”

    “自愿伤人和被迫伤人能一样吗?”,沈如晴反问道。

    “不一样吗?”,许焱急切回道

    “不一样吗?”,沈如晴继续反问。

    “一样如何?不一样又当如何?总而言之,都是因你而亡…..自愿还是被迫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沈如晴嘲讽道:“就你有高见…..说说吧,你抓我来可有什么高见?”

    “哎呦,你们两个什么高见低见的绕的我头都晕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况这里也不是久待之地……”,兰姨说道。

    “谁跟他是一家人!”,沈如晴气声道。

    “好好好….你跟他不是一家人,我跟他是一家人可以了吧?”,兰姨笑着说道,沈如晴心中嘀咕道:“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交出来吧?”,兰姨走到沈如晴跟前伸出手,沈如晴白了她一眼,说道:“交什么?”

    “装什么蒜,自然是水镜剑谱!”,兰姨说。

    沈如晴闻后大为不解,“哐当”一声,一个打开的铁盒子被扔到她跟前,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她脑子有些混乱,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目前的状况就是在告诉她六个盒子都是空的,所有人争来夺去的水镜剑谱并不在其中。

    “八年前我就打开了盒子,正如你所见里面只有一本假的剑谱……”,许焱神情自若,淡淡地说道。许焱说着扔到她面前一本册子,上书水镜剑谱四字,沈如晴匆匆翻开只见前面几页确是为一些剑法概要,可再往后翻就是些经文了,心忖道:”这盒子里剑法早就叫人掉包了?“

    沈如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另外五个盒子也是空的,…….”

    “嗯…..这个我也早就知道了…..说点我不知道的…例如沈何有没有告诉你他把水镜剑谱藏到哪了?”,许焱声音忽变,说了那么多他的耐心在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沈如晴定了定神,笑道:”我阿爹只是做了六个盒子,他要水镜剑谱做什么….何况大雪山庄烧毁后人人都说他消失了,他若真是拿着水镜剑谱逃跑了,这那么多年过去,他岂不是早就练成绝世剑法笑傲武林了!!“

    “跟你爹一样嘴硬,走吧….这么多年了你们父女俩也该见一见了…..”,许焱得意的说道。

    沈如晴惊呼:“什么!阿爹真的还活着?”

    “是啊,当初若不是他帮忙,我怎么能传信于秦鹤子,再由他联合断魂刀的人灭了萧家呢?说什么也得留着他啊!“,许焱大笑道,扛起沈如晴刚走两步还未出庙门,忽然止步,说道:”屋外夜深露重,同道何不进来暖和暖和!“

    突然间,门外一掌扑面而来,许焱扛着沈如晴侧身一过,轻松避开,四掌来回,三个人影在庙内兜兜转转数十圈。沈如晴方才看清,来者居然是白传音,只见她双目上蒙着一条薄薄的纱绢,能微微看清她双目闭着,似是什么都看不见,出招行事皆凭耳力,早凭着声音认出许焱。

    当下喝道:“ 许焱,出卖萧家的背后之人居然是你…..看我今日不手刃了你替萧家报仇……”,说话间连出四掌翻云覆雨手,双臂间绸带飞卷如蛇而攻击。

    许焱轻松避开,不屑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白传音….这么多年你还没忘掉萧严吗?只可惜啊只可惜…..人家有妻有孩….就是没有你!!!”

    白传音一怒,又连出两掌。许焱一一化解,沈如晴暗惊,没想到许焱功夫这样了得,十二楼中目前的最强者,不知陈檀的断水剑可否一战?

    “许焱,你背信弃义,骗了云栖,更累得那么多人丧命!”,白传音怒斥。

    许焱闻后大笑三声,“当年你不分青红皂白用纤丝傀儡术折磨那么多人…..又比我好到哪去?白传音说这些你羞是不羞…..”,沈如晴被许焱扛到肩上,二人交手分分合合,上上下下,她只感觉到头晕目眩。

    “你!”,白传音气到无语,脸上一阵红一阵紫,嘴硬道:“我自诩问心无愧!”

    “谁不知道你白传音一副铁石心肠,为了高位连感情深厚的未婚夫都可舍弃….说什么报仇,不过是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毕竟当初大雪山庄路径隐蔽,若不是你几次夜行偷窥,我又怎么知道路线……”,说罢,许焱狂笑不止,手上功夫未落下一招,几次轻松压制对方。

    忽然,沈如晴忽感身子一震,”滋啦“数声,手中的绸带立即绷裂,四处飞散,白传音身子重重的撞在柱子上。

    许焱看着白传音,眼神不屑,嘲讽道:”我只当你杀了吴人风是因武艺不错,看来师徒两都不行,归月楼可叫毁在了你手里!“

    此时,忽听一声闷响,紧接着一个什么东西瞬间遮住了门外的月光,飞入庙中。许焱二话不说当即一掌拍出,众人这才惊觉飞进来的是个人,一个被捂住嘴,捆住手的人,要是挨上许焱一掌,后果不堪设想。

    兰姨眼睛一亮,心下惊呼,千钧之际飞身截住万云免受了这一掌,许焱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对兰姨多管闲事,颇有怨言。

    紧随着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山中小庙,还能如此热闹……”,兰姨一瞧,来者居然是千锦迟,适才手下留情饶了这厮性命,居然还敢来。

    沈如晴和许焱见千锦迟竟将自己的师弟丢进来探路,此举不顾他人性命,不顾同门情谊,心肠饶是歹毒,二人颇为不齿。

    兰姨瞧着万云可怜兮兮的样子,替他松开手脚,叹气道:“你怎么又被他抓住了呢?要不是你好命遇见了我….要不是我手快,你……”,万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激动的说道:“万云知道,谢谢前辈多次搭救….我….我….一定报答…..”,兰姨被万云呆头呆脑的样子逗得痴痴笑,说道:“要不是我万花阁中都是女子,就叫你拜入我门,当我徒弟了…..”

    万云呆头呆脑不灵光,兰姨随口一说竟被万云当真,慌忙说道:“不可,不可,我自幼入紫云门,蒙师父教诲,师娘养育,万万不能背信弃义,背弃师门…..”

    “当真是块木头…..”,兰姨说道。万云口口声声不可背信弃义,言语恳切,不禁叫人动容。此话就如一根钉子扎进千锦迟和白传音心中,叫二人好生不痛快。

    “废物!”,千锦迟怒喝一声,一转眼却瞧见了火堆中几颗晶莹、善良、幽幽映着火光的珠子,再一看地上扔着一个打开的铁盒,思索片刻,胸中恍然大悟,想到:“这人不仅打开了盒子还将开盒的木钗子给毁了,八成是已经拿到了水镜剑谱,不然怎么会毁了钗子?”,他却不知其实六个铁盒早被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环顾一圈,若是冒然动手,恐于己不利。若是二女再加上万云肯于我联手,还能占上三分,可是这两人不知什么来路,而且万云不堪重用。心中可惜要错过这次机会,叹然中想起了古奇,感慨道:“若是古师弟在的话定会与自己联手……”

    兰姨准备走了,临行前问万云:”你愿不愿意随我去泷山谷看看……“,

    万云左右摇头,忽瞥见千锦迟的双眼,吓得僵住了,忽又慢腾腾的点点头。兰姨的眼角余光早就瞄到千锦迟,知道是他在给万云施压,笑道:”难道….你就不想见见水镜剑谱吗?“

    万云一听又是水镜剑谱,这么一本看不见摸不着的小册子,仅凭四个字就惹的那么多人互相残杀,就连自己的两位师兄也不能幸免,这更加勾起了万云的好奇,究竟是何物经由这样的魔力,当即点点头,随许焱和兰姨,带着沈如晴踏马西行。

    千锦迟听万云松口去泷山谷,心道这个小师弟总算开点窍了,心中稍有宽慰。正当此时,一声破空,庙中的火堆”唰“地扑灭,只见不远处的许焱将收手。原是许焱不愿将自己生的火留给他人使用,千锦迟嘟囔道:”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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