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世混浊

    谷底盆地后半部生活着一小部分的陆氏后人,在听到树上的传信铃声不停地想起后,无一不大惊失色,这十多年的安稳生活早已经让他们渐渐忘记了逃亡的滋味。

    沈如晴、万云和江大通与陈檀回合后,见到不少老幼妇孺背着行囊匆匆上路,石牢中漫出水冲的四处泥泞,一时间宁静安稳的世外桃源变得混乱不堪。

    沈如晴与陈檀欲与江大通二人作别,万云说道:“多谢江前辈和白前辈千里相救,万云铭记于心,来日定当想报!”

    江大通叹了叹气,道:“我与你掌门师父也算相识,又怎么会不伸手搭救…..”,随后看了一眼陈檀,此时各种仇怨、欺骗也都了然于胸,“陈公子,李离的事老夫已经知道了,确实不是你所为…..”

    “前辈叫我陈檀便可,那日在暮霞庄前辈能替晚辈说话,没有同他人一般直接认定是晚辈所为,晚辈心中已经很感谢了…..”,陈檀说道。

    “唉!都叫这水镜剑谱闹得…..”,白姗无奈道。

    “几个门派的弟子死于非命….那暮霞庄的穆尔不过是借此事激起武林门派互相内斗,互相残杀….好叫他的断魂刀派执掌武林,再加上水镜剑谱一事,所有人便如同蒙了眼睛,任人挑拨…..”,沈如晴愤愤不平说道,此时许焱已不知去向,不知是否随着大部人马退出山谷。

    此时,忽然一人从会客木屋方向疾奔而来,只见他神色慌张,并未注意到沈如晴几人。陈檀将他拦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此陆氏人惊恐失色,高声喊道:“来了!!来了!那些人已经进谷了!!进谷了!!快跑啊!”,说着挣脱了陈檀的手仓皇飞奔而去。

    沈如晴拜别道:“江前辈,我们就在此告辞了,后会有期!!”

    “慢着….”,江大通忙道,见沈如晴和陈檀疑惑不解,即与白姗点头会意,道:“华青山事件,磨山弟子也曾参与…..所以….所以…..”,江大通难言,未曾经磨山弟子逼迫沈何而感到羞愧,白姗见状,解释道:“我二人想留下来,看看是否能帮上什么忙,也算是为曾经磨山弟子的所作所为来赎罪……”

    陈檀看看沈如晴,见她双眼中一泓秋水微微起了波澜,双手谢礼,道:“晚辈谢过二位前辈……”

    ,几人匆匆赶上逃离的队伍。陆方鸿等人带着陆氏人前来避难时,早已规划好了逃离的路线,但是十多年的时间早已消磨了他们需要时刻警惕、时刻逃亡的心了。

    陆方河站在隐蔽处看到远处的人马估摸有上千人,见这些人进谷熟门熟路,气的破口大骂:“到底是谁!!!!出卖了进谷密道!!!“

    ”陆叔叔,你莫要生气了!还是赶紧逃吧!!“,陆灵玥安慰道。陆方河垂头丧气的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回头再看了一眼谷中景色,愈是流连愈是心恨,深深的叹了口气走了。

    陆灵玥看着沈如晴等人心情复杂,心知出卖陆氏的人不是他们,可说来说去他们也脱不开干系,心中虽然向往谷外的生活,但是见族人面临危险又有些生气,心中若一团缠丝还未理清,不知如何面对他们几人。

    ”会不会是紫云门的追香蝶?“,白姗疑惑道,”追香蝶既能引我们进谷,也应能引他们进谷…..“

    ”不管是紫云门还是青蛇帮,亦或是漕帮….因为进谷都死伤惨重….该得的教训也都得到了….“,江大通叹息道。

    忽然,沈如晴双眼大睁,樱口微颤,惊呼道:”你瞧那个人!!!“,兵马渐近,原先模糊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那人身形挺拔、目光如电,骑着一匹骏马在人群之中尤为抢眼,不正是长安城中的裴隐!

    裴隐见一路抛家弃舍的残迹,仿佛是寂静中留下的无声怒吼,曾经的世外桃源,顷刻间消失了,不禁微微蹙眉,而令他心头微蹙的不正是远处熟悉的两个身影。他骑在高马之上,早早就看见了沈如晴和陈檀,曾经并肩而战的同伴如今却要拔刀相向,这一场景自他做了选择之后便是早晚都要上演。

    ”小玥,大家都撤到密道了吗?“,沈如晴问道。

    陆灵玥见陆方鸿年事已高却不肯先入密道,一定要亲眼看到所有人都进入密道。他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目如明镜,俨如一颗苍松翠柏屹立不动,注视着所有人。

    ”还没有…..你放心,沈伯伯已经进入密道了,有人照顾……“,陆灵玥不愿就这样不声不响的再次逃亡,便偷偷跑来报信。

    ”陆姑娘,待会一旦打起来了,你就往我身后躲“,万云说道。

    陆灵玥微微一笑,眼含感激,心中更加确定若是此次陆氏人能够安全逃脱,自己定要离开去外面的世界瞧一瞧,学得一身武艺,便可在危机时刻能够自保,能够保护别人。

    ”好!那就先拖延点时间……“,沈如晴说罢,几人便从小坡上飞身而下。裴隐手下的兵一见几人飞身而来,纷纷举起弓箭,只待一声令下,便是箭如雨下。

    沈如晴等人落在距离裴隐两丈开外,只见裴隐身骑骏马甚是高大,眉目间甚是威严,锋芒毕露却又多了些无可奈何。她想起出入长安时,所见的裴隐与眼前相比,判若两人,还当他是投缘好友,谁知此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暗暗隐去了一部分,一念及此心中不禁笑了笑自己。

    ”裴公子好威风!!“,沈如晴嘲讽道,裴隐听后无奈的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裴公子!“

    ”还是叫我裴隐好了…..“,裴隐轻声道。

    ”民女,可不敢……“,沈如晴道。

    裴隐叹了一口气,心道:”我还记得你刚来长安时,在望西楼中你一武名动长安,那时还有悟心,还有…..陈楼主……“,三人相对而视,默不作声。半晌后,裴隐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陈….若烟还好吗?“

    ”虽不及你荣华富贵,确是自由自在…..“,沈如晴句句逮着机会就要嘲讽裴隐,要为陈若烟出气。

    裴隐回了句:”好!“,忽又笑了笑,是在笑自己可笑。目光一转,将挂在马鞍上的水囊解下,右手一扬,飞送至陈檀手中,道:“今日便以水代酒,告别我的朋友…..不日再相见,便是形同陌路,各司其职,各执其事!”,说罢解开水囊塞子,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旋即转身作别。

    陈檀和沈如晴见状,亦是各喝了一口水,然后转身作别。忽然“哗啦一声”,裴隐转过身来,右手轻轻一抬,弓箭手便拉满弓箭,密密麻麻如同一面屏风。

    沈如晴和陈檀闻后心中一沉,知道再次转身便是陌路相逢,双方之间便在不可免一战。二人相视一笑,纷纷拔剑出鞘,双双回头转身。

    倏忽间,四目相对,一阵箭雨纷纷射来。沈如晴、陈檀纷纷提剑格挡,白姗和江大通也挥舞金杖扫落飞来的箭矢,一时间林中金光、白光闪耀不断,相互交织。

    一波一过又是一波,万云双掌其发,一面护着陆灵玥,一面勉强将箭矢荡开。避闪不及,手忙脚乱之间,左臂中箭,眼见连绵箭矢冲着自己和陆灵玥汹汹而来。陆灵玥更是吓的双腿动弹不得,危急时刻忽见紫色暗影迅速闪过,似一柄大扇避开了箭雨,睁眼一瞧,正是许焱和兰姨二人一左一右救了自己和万云。

    沈如晴、陈檀、江大通和白姗,许焱和兰姨几人纷纷迅速冲入敌阵。白姗和江大通双手挥舞金杖将身骑高马的士兵一个个击打下马,兰姨鬼魅功更是神不知鬼不觉,未等敌人察觉自己便跌下马去,定睛一瞧,其紫色身影已略过好几人而去。沈如晴和陈檀,许焱三人三剑齐出,剑光所过之处,皆是白刃红出。

    不多时,林中绿叶转红,几人尽是满面疲惫,血染衣衫。几人皆不同程度手上,只好手持武器相互背靠,胸中气息起伏不定,看见死伤遍地其后又是不断而来的士兵,不由得一惊,但也只得拼尽全力赢得时间。

    “你们瞧那边….”,陆灵玥指着密道方向,细听传信铃声轻轻响起,“大家都进密道了…..咱们也快点去!!!”

    “万云,你护着小玥先进密道!!”,沈如晴说道。

    “可是…..”,万云有些犹豫,心中不忍先行逃命。“你留下也管不了什么事,还得我们分心照顾你们两个….”,兰姨补了一句。万云右臂中箭已经抬不起来,刚才不仅护陆灵玥不周,还累得江前辈因救自己受伤,左思右想只好不忍同意,带着陆灵玥先行退去。

    许焱看了兰姨一眼,忽地飞身而起,只见剑光飞舞,所有飞枝落叶纷乱如麻带着一股劲力飞向裴隐的士兵,一时间敌人纷纷阻挡之际,许焱带着几人迅速退去。谷中道路多且杂,除了其中一条,其余全是机关陷阱,而谷中的随从虽然看不见却每每都能走到正确的道路,皆是因长年累月训练的结果。

    不久之后,几人距离密道入口越来越近,见此处乃是两侧山壁相夹之下隐约现出的一条口子,两侧上方悬着两块大石,大石一落便将此处入口堵的严严实实,任谁也进不去出不来。许焱和兰姨在距离密道不远的杂路中,趁其他人不注意时,消失的无影踪,不知是否已经进了密道。

    沈如晴眼见陆灵玥在不远处不停地招手,就在此时身后追兵的步伐声也越来越近,她喊道:”白前辈,江前辈,还请你们快快入密道!“,江大通和白姗二人均身负箭伤,各是勉强抵抗,此刻听了沈如晴的话,便不再推脱,迅速进了密道。

    ”阿晴,你也快去!!“,陈檀喊道。

    ”一起走!“,沈如晴回道。

    此处距离密道入口差不多只有两丈的距离,就在沈如晴转身之际,一道剑风从耳边袭来,她侧身疾避。剑光倏忽而至,将裴隐的剑格挡回去。

    眨眼之间,三人身影交错,飞来闪去,裴隐招招要阻止沈如晴进密道,却剑剑被陈檀所挡。陈檀的剑法似柔似水,柔中有劲,对上裴隐刚猛一路的剑法竟是不相上下。此时,越来越多的士兵朝着密道口而来。危机之中,陈檀双手一送,冒着后背空防大开的风险将沈如晴推入密道,回身之际拼尽全力,剑花如水密而不断将裴隐逼退数米。

    眼见士兵越来越多手持弓箭,欲要将密道口团团围住。只听有人大喊一声:”落石!“,沈如晴一惊,胸中如落石一般忽然一沉,惊呼:”不要!!!“,只听轰隆隆声起,淹没了沈如晴的声音。眼见陈檀身影距离密道口越来越远,沈如晴不顾一切,欲要飞身相救,却被万云和陆灵玥拉住。

    沈何虽看不见面前是何种景象,但心中隐觉危险重重,颤声喊道:”阿晴!“,沈如晴不忍回头看沈何的双手,双目渐被泪水所掩。

    恍惚间沈如晴瞥见陈檀的眼神,似在告别,似在微笑。瞬息之间,胸中如决堤之坝口任由波涛翻滚而来,一把推开万云和陆灵玥,绿影一闪便至陈檀身边。一绿一蓝双影伴着白色的剑光倏来忽往,二人的心境、默契度在这一瞬间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不同的剑法也在此时如左按右弹,弦弦生音般和谐。

    双剑一送,一攻一防,瞬时将裴隐的剑卸掉。轰隆隆声越来越近,落石一下非人力所能打开,陆灵玥和万云此时觉得呼吸都变得极慢,即为沈、陈二人暂败裴隐而感到短暂的高兴,又为二人还未进密道感到焦急不已。

    眼见落石将至,耳边”哧哧“声响,无数箭矢纷纷而至,陈、沈二人还未进来。陆灵玥不忍再看下去,紧紧地闭上了眼睛,陈檀抱着沈如晴终于在落石着地的最后一瞬滚入了密道。

    陆灵玥泪花翻涌,终于在轰隆一震之后听到了细微的呼吸声,借着微弱的火光瞧见了二人熟悉的身影,心中一块巨石也同落石一般重重砸实,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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