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路边大雪被清扫干净，回京务工的京漂们开始陆续返京。
而年假刚结束，瀚海那边就给秦殊发了offer，职位是程序部初级程序员，跟上辈子入职的职位不一样算是切合了他大学专业。
想来是秦际中担心秦殊不愿意来刻意交代安排的。
一人打两份工秦殊忙得脚不沾地。
寻瞬公司由于业务量剧增规模也渐渐起来了，除了几个程序部的老员工喜欢呆在老地址码代码，新员工们都在秦殊新租的写字楼上班。
这不才刚刚开年，秦殊就凭借自己上辈子的记忆用更超前的核心算法为筹码，加盟了好几个未来的互联网新巨头，寻瞬实力这么强悍的当然也得有个窗明几净谈业务的地方啊。
而许曼也早早回了学校按部就班完成自己的学习计划。
也许是唐艳玲从小都对她抠抠搜搜，潜意识激发出她对金额格外敏锐，竟然在学习第二专业时并没有太吃力，甚至很享受能够自主操控手下有关金钱数字的感觉。
等到开学沈婷婷周黎冯清霜回来，基础会计学许曼已经在翻第二遍。
大一下学期有两个专业的知识需要学习，而且随着专业课增加强度拉满她的时间也越来越不够用，以前一个月里她和秦殊还能见个两三面，现在见一次都奢侈。
而秦殊那边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不仅要应付双学位，还要处理公司事务以及瀚海那边的杂事，得亏有孙助理帮忙遮掩，再加上秦殊超高的工作能力，两边任务都完成得很圆满。
充实的学习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来到考四级这天。
答题卡发下来，许曼写完作文做完听力就感觉这次考试应该是十拿九稳，虽然辅导员没有硬性要求说大一一定要把四级考过，但身为英语专业四级都考不过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答完题出来已经是十一点半，沈婷婷一脸轻松：“680问题不大。”
她们本来就是英专生，这次考试用老师的话说算是上考场找找感觉，她们最主要过级考试还是专四和专八，这可是影响毕业证的。
冯清霜和许曼自觉没问题，倒是周黎满脸愁容神思恍惚，吃饭都心不在焉的。
“怎么了？”在周黎对着餐盘发呆两分钟后，沈婷婷忍不住问到，“总不至于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吧，四级一年两次机会多得是呢，别担心。”
周黎摇摇头，看着舍友们关心的样子而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憋在心里也难受：“我妈生二胎了。”
“……！”
“啊？”
周黎放下筷子，眉间一片困苦：“我放寒假在家那会儿就怀上了但是没给我说，要不是昨天我表妹说漏嘴，可能他们得瞒我瞒到暑假回去”
三人面面相觑。
自己都快二十了还要给她生个弟弟，这事儿搁谁身上不扎心啊。
冯清霜疑惑：“生也就生了，毕竟生孩子是他们自己的权力，但是干什么非要瞒着你啊。”
周黎眼睛里流露出些许伤心，没有明说：“不知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室友们默默吃着饭，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安慰。
父母这么大年纪生孩子，先不说对身体素质是极大的考验，再加上现在养孩子的成本和二十年前是天壤之别，经济压力也是一项巨大考验。
“叮铃铃——”
恰巧周黎父母的电话打来，她深吸一口气，当着舍友的面打开免提。
“喂乖囡，吃饭了没有啊。”
周黎声线低沉：“正在吃。”
周父接过话筒：“乖囡，这件事我们老两口知道那会儿肚子都已经是四个多月大，你妈妈年纪大打胎和生下来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差不多，我们才一拍脑门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的，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嗯。”
“其实这么些年爸爸看着你大伯一家儿女双全也是很羡慕的，而且呀家里有个兄弟你以后出嫁了他也能给你撑腰啊！”
“嗯。”
“再加上独生子女多辛苦啊，以后我和你妈但凡谁有个生疮害病担子只能落在你一个人头上，多辛苦啊！但你现在有了弟弟，那咱家就是有了主心骨，以后你一个姑娘家也不会那么累了。”
沈婷婷咂舌，好家伙还在吃奶的孩子都能当家庭的主心骨了吗！
周父周母好生宽慰了女儿一会儿，又是保证以后绝不给姐姐增加负担，又是轻言细语问周黎身上钱还够不够用，才依依不舍挂断电话。
餐盘的饭已经冷了，周黎迷茫：“可能是当局者迷吧，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和父母唱反调？
可是孩子已经生了，她再怎么反对都不可能让时光倒流。
顺从认命？
可是小时候那些一点点蛛丝马迹，无不昭示着父母对一个男孩的渴望。
回到寝室，周黎趴在桌子上小声哭泣。
许曼三人也默默陪在她身边。
等周黎缓过来一点才开始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我从小到大，从来没留过长发。”
碍于计划生育，周家父母只得这么一个女儿，他们心里想着男孩儿但性别又不可能改变，就一直把周黎当男孩培养。
当别的小姑娘有梦幻公主裙和漂亮水晶鞋时，她的衣服就只有男生的运动服和运动鞋。
当别的小姑娘玩具是芭比娃娃和绘画本时，她的玩具就是冲锋枪和遥控车。
当别的小姑娘聚在一起玩跳绳踢毽子时，她只能听从父母的意思去找那些男生玩爬树、弹弹珠、扔鞭炮的游戏。
每当别人问起周黎怎么喜欢玩这些的时候，周家父母就会说：“嗨，她就是个男孩子的性格，喜欢玩我们也只能顺着她呀。”
其实，周黎一点都不喜欢玩具枪，也不喜欢和脏兮兮的小男孩一起玩，但父母从小到大不间断地给她洗脑，强迫她一遍遍妥协接受自己‘男孩子’性格。
但人的性格是最捉摸不透也很难改变的，就算周黎打扮中性，在学校生活中也常常扮演知心大姐姐的角色，直到上了大学脱离父母也没有改变。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大家一筹莫展，沈婷婷和冯清霜你一言我一句的安慰，毕竟孩子都生了也塞不回去，大不了以后不回家发展，山高皇帝远的就算父母偏心也眼不见心不烦。
周黎看许曼一言不发，想起她好像也有个弟弟，忍不住问：“曼曼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许曼沉默半晌，问：“你父母今年四十七，等六十岁退休孩子也才十三岁，他们年纪越来越大照顾孩子必然力不从心。我私心里觉得他们现在说不会给你增加负担其实更像是在稳住你，等孩子长大后和你产生亲缘关系，你又怎么忍心看着年迈的父母和幼小的弟弟受苦。”
这番话说得极为掏心窝子，许曼也是看在周黎平时对自己十分照顾，而她本人不是个拎不清的人才说得这番话。
周黎沉默。
过年回去父母把她瞒得死死的，何尝不是担心自己不同意闹起来，等到暑假放假孩子都已经小半岁了，瓜熟落地根本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这样的父母，她没办法不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沈婷婷附和：“曼曼说得有理，你父母嘴上说着不要你负担，但到时候你要是真不出钱不出力，亲戚朋友的唾沫星子能喷死你。”
周黎愈发颓丧，忍不住看向许曼：“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许曼抿抿嘴：“首先你要确定你父母是不是真的重男轻女，想用女儿的血去供给儿子。”
“一般来说有以下几个特征：
一，不允许女儿外嫁，不允许女儿在很远的地方工作，即便是同意那也是因为和弟弟在同一个地方，能方便照顾他。
二，父母开始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非常害怕儿子还没长大自己就死了。
三，彩礼会比独生女高，话里话外透露出希望女儿以后帮衬娘家的意思。
四，收拢家庭资源，不再以培养女儿为目的，更希望她是能给家里赚钱的壮劳力。”
周黎愣住。
她想起今年过年，家里长辈问她未来有什么打算，她说自己想考研想更进一步，父母亲就以现在学历越来越不值钱这种观点让她打消想法。
许曼：“如果没有当然皆大欢喜，父母慈爱子女孝顺家和万事兴。但如果他们心里真存了这种心思，而你又不想把自己一辈子赔进去，我也有如下几点建议。”
“一，不要跟弟弟产生亲缘关系，羁绊越深越难脱身。
二，稳住父母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有脱离家庭关系的想法。
三，了解出国留学的相关手续，并在接下来三年期间拿到相应证件，完成研究生学业。
四，赚钱存钱，给自己储蓄有脱离家庭的保障。”
周黎讶异。
许曼思维敏捷、条理清晰，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从一个十九岁少女嘴里能说出来的！
沈婷婷星星眼：“妈呀，这一刻曼曼身上的光芒都快闪瞎我了！”
比起四岁就有了弟弟不知道怎么去反抗的许曼，周黎现在至少已经成年有自己的判断和思维，也认真思考了许曼的话。
父母一意孤行想要生个儿子来满足自己虚荣心无可厚非，但他们因此要限制自己的人生那就太过分了。
见周黎陷入沉思，许曼轻言细语：“这只是我最坏的估计，让你有个心理预期不至于到时候陷太深脱不了手，具体怎么办还是要你自己考虑清楚。”
是啊，毕竟是生她养她这么多年的父母，她又不是真的黑心冷血。
甚至只要不像电视新闻报道的那么过分，她为了报答养育之恩也不会选择抛下不管的。
周黎擦干眼泪：“我会先确定我爸妈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