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早晨七点钟天才刚亮了些，小区群的负责人发消息说社区进行口腔健康筛查活动，为所有的住户免费检查牙齿，结果现场告知。
许心仪此刻烦躁得要死，昨晚上好不容易到点可以走人了，美容院的领班临时安排所有人加班。
说是加班，实则是挨训，每次那个领班家庭生活不和谐，脸拉得像个红鼻山魈，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叹气，今天走不了了。
以至于没赶上最后一班地铁，打车还被绕路，平白无故多花了四十块钱。
这时邻居王阿姨来敲她的门，叫她一起，许心仪不好意思拒绝，只得赶快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一头乱发随便套了件衣服下了楼。
楼下老爷爷老太太已经大排长龙，许心仪裹紧外套跟在一条不算人多的队伍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往前挪。
人还是迷迷糊糊的没醒过来，排到许心仪的时候她往凳子上一坐还捂着嘴呵欠不止。
“张嘴。”
面前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隔着口罩的嗓音不是很真切，但许心仪还是听出来这个声音属于谁了。
潘啟维。
好久不见。
她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顿时脑子一片清醒地盯着人看，想着怎么没洗个脸，黑眼圈重得是能被问话的程度。
对方似乎并没有认出她，“往前坐一坐，张开嘴巴，啊……”
许心仪控制不住地想打哈欠，眼睛里都渗出了泪，检查完站起身。
对面伸出一条胳膊，递了纸巾。
她接过来说了句谢谢转身要走，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又道：“你…抽空到医院一趟吧。”
这话差点没把她吓个半死，内心一阵涌动，她的牙是不好，但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不会需要拔牙吧，不想拔牙啊什么都吃不了要痛好久啊！镶牙也很贵啊！
潘啟维边准备检查下一个人边回答，“别害怕，我的意思是你牙齿不太好，经常疼的话最好去做个填充治疗。”
“……”
她松了口气，再次说了声谢谢而后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往自家楼道门那边走，心想，潘啟维和以前还是一样。
回去复又往床上一躺，许心仪打开微信给好朋友发消息说，“颜颜，你猜我刚刚下楼做那什么免费的口腔检查，检着谁了？”
阮青颜是实验二中高一的班主任，同一时间她正襟危坐在班级的讲台上看早自习，一脸严肃看着底下的学生：“说说说，来了就在那儿说，再说都出去走廊站着。”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微信有新消息，她点进去看到是许心仪，脸上神色立马变得柔和起来，飞快地打了两个字，“谁啊？”
“潘啟维。”
看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阮青颜险些没笑出声，幸亏及时憋住了，于是点了一长串哈哈哈发过去。
许心仪描述了一遍当时的情况，她听完那几条语音啧啧地评价道，“都几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你俩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呐。”
“牵什么呀，就碰巧而已。”
“是嘛，那可说不准。”
千不千里的许心仪不知道，但潘啟维说的没错，牙确实是该补了，本来她根本没打算去医院，去一次一千块钱就没了，家里也有止疼的药。
可惜她低估了这个牙疼。
疼得牙根都发痒，恨不得把牙咬碎，她感觉像是要把脑子抽出来似的，止痛药完全是治标不治本。
老话说得好，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
不得已，许心仪赶早去了趟离家最近的第一附院，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过后还得回去上班。
两站地铁过去，挂号排队。
为她诊治的是一位老大夫，姓周，看完以后就准备给她积怨已久的牙洞放药，许心仪小声问：“这疼吗大夫？”
周大夫看着慈眉善目的，“没事孩子，不疼。”
去年阮青颜她弟突然牙疼得厉害，学校有事走不开于是许心仪领着来做根管，小男孩一声没吭，她站旁边看得一通心惊肉跳手脚抽搐。
当时她就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认真刷牙保护牙齿，然而……
放药的过程很迅速，倒也真是没什么感觉，周大夫说还好不算严重，一周来换一次药就行。
不疼，第二周许心仪便来得毫无心理负担。
诊室门敞开，里面有位妈妈带着小孩，许心仪过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颗一颗轻轻敲着小朋友的牙齿问：“这颗疼不疼？”
那人戴了副银框眼镜微微下移卡在口罩边上，整个人修长挺拔，竟然还有种出尘的气质，身上穿戴整齐的白大褂还衬得他越发清冷淡然了，看到她进来只瞧了一眼，“先坐吧，稍微等一下就好。”
“哦。”
他居然在附院的口腔科上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衡城，许心仪乖乖坐在旁边椅子上等，难道这真是缘分未断？
小孩蛀牙，潘啟维帮他消炎后说道：“要早晚刷牙，认真刷，少吃点甜食，知道了吗？”
小孩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疼的，声带一抖，“知道了。”
一旁的妈妈认同地附和，“可不是嘛这孩子不听话，晚上老不刷牙，说了多少次也不听。”
等他们离开潘啟维去洗了个手，才把目光移到许心仪身上，“换药吗？”
许心仪嗯了一声走过去，好奇问了一句，“周大夫呢？”
潘啟维调了下灯的位置，“一般下午我师父不过来。”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许心仪躺在那儿看他，几年不见他的眉眼好像更深邃了，看起来，沉稳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