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街校霸”群里已经沸腾，消息不停涌动，震得千黎手腕疼。

    【我去！！金牌了兄弟！！！太牛逼了！】

    【最后一跳看得我头皮发麻！！太帅了啊啊啊啊啊啊！】

    【@L冠军老师可以教我学双板吗[色][色]】

    【咱们这个群风水很旺啊，前有千黎二十岁成为脑科院博后，现有楼哥二十二岁拿下奥运冠军。】

    【@谢之远，你应该把楼哥介绍给千黎认识，顶级体能和顶级脑力，还挺般配的哈哈哈哈。】

    【你是我外婆吗？天南海北毫不相干的两个人非是硬拉到一起做媒？】

    千黎没能及时看到这些消息，因为夏其的一句“这不是千黎的路虎哥么”，食堂内众多视线落在她身上，犹如烈火烘烤。

    千黎出于无奈，简单解释：

    “是认识的同学。”

    夏其已经回过神，察觉到自己一时失态，给好友当众带来了不便，眼疾手快地开始打圆场：“对嘛，同学嘛...原来如此...我就说..”

    一旁的曲溪眨了眨眼——其实她已经发觉了问题所在：楼书则这个名字，分明还出现在了师姐收到的第二盒永生花的卡片署名上。

    因为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收到了两盒同一品牌的永生花，后者却是官网上都不曾发布的独特配色，那天她们几个研一的学生，趁千黎师姐不在工位，总是忍不住若有若无地用视线打探。

    本以为依旧是出自孟京维之手，然而上面却是大家都不曾见过的署名。

    二者前后送的东西一样，审美和档次又截然不同。因为这层羞辱和竞争的意味，她们已经对此津津乐道好几天。

    曲溪虽然人情世故见得不多，恋爱却是没少谈。她知道如果是普通认识的同学，是万万不会这样送礼物的。

    当然这些事自己默默知晓就好，她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傻乎乎说出来，让千黎下不来台。

    曲溪生出替师姐守护住了秘密的荣誉感，深藏功与名地低头饮一口麦冬茶。

    电视显示屏上，短暂的广告过后，已经切换到了赛后采访。

    来自国内的体育媒体记者问楼书则，在前两轮你其实是不是有刻意保存实力，为第三轮的惊天一跃保存体力？可以说这是你的战术吗？

    屏幕另一侧的男人才站定，他稍稍俯首，单手摘下头盔后随意地环于身侧，额前的碎发因此悬扬四起，他只是随手揉了两下，不太在意的样子。

    高海拔强烈的日照泛着澄亮的光，镀在他半侧下颌之周。

    楼书则就这么安静站立时，与雪山有着环环紧扣的契合。巍峨的、冰冷的。

    桌旁那位博后捂着嘴笑，眼神向千黎传递，她说：

    “老同学帅的呀。”

    千黎客套地提了提嘴角，没多说什么。

    她遥遥望了一眼屏幕，以这样的方式再去看楼书则，心情不好不怀，至多说是有些奇妙。

    画面中他已经缓声开口，语气从容坦然：

    “不是战术。因为第一跳发挥失误，前两局我的积分总体处在不利的位置，第三跳是背水一战。滑雪项目的不确定因素有很多，这次可以实现六周半要多谢天时地利，是风速和雪台为我的冒险买了单。”

    记者忍不住盛赞楼书则谦逊内敛，很有儒将之风。他又接连问了几个内容较为专业的问题，千黎不能完全领会相关名词，但是没有深究。

    不过大体可以看出，楼书则虽然面色淡淡，但是心情还算不错。加之他刻意收敛了那身本就很少外露的狂傲，回答问题虽然言解意赅，但是很有分寸，不会显得敷衍。

    包括记者在提起他这枚“首金”的分量时，还能不动声色避开其中的一些暗坑。

    采访做得很漂亮。

    快要结束时，记者问了一个比较轻松的问题：

    “接下来你还有坡面障碍和U型池两个项目需要备战。但是相信通过今天的比赛，已经有无数观众成为你的粉丝，在之后的比赛日中为你努力加油助威了，对于他们你有什么话想说？”

    随着记者话音落下，这位多少看上去有几分疏离冷淡的奥运冠军短暂顿了顿，下一秒倒是罕见地笑了，他的声音清润如淞，裹挟着不太分明的愉悦，逐字慢言：

    “有人喜欢悄悄支持我，我知道。”

    他的目光移向镜头，目光笃定而自信，难以言说的意气风发。

    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甚至都没有正面回答记者的问题，但是导播已经切掉了采访画面，转播重新进入了广告。

    也没人察觉到他回答的异样，大家的关注点更多还是放在楼书则这枚金牌的意义——

    不仅仅是米兰冬奥会开展以来，中国代表队拿下的第一块金牌，也是整个中国历史上，男子双板自由式大跳台，诞生的第一位冠军。

    楼书则完成2340度的翻转有着跨时代的意义，加上出众的颜值和不俗的谈吐，将在互联网上爆火是必然的事情了。

    以至于千黎一直到回到工位上时，还有人忍不住调侃：

    “果然优秀的人都和优秀的人做朋友。”

    千黎除了笑笑也不能做别的反应，到下班时，疲惫自内而外迅速弥漫至了全身。

    这几天舒云柯大约是很闲，半夜没了事要做，总是来接她下班。

    她说：

    “西湖附近新开了一家不错的融合菜，虽然我中午的时候就想去试试，但是为了等你，我的妹妹，还是决定改成了夜宵的时间。”

    千黎没什么食欲，但是舒云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舍命也要陪君子。

    才坐上副驾系上安全带的功夫，舒云柯眼神流转一圈，接着开始别有深意道：

    “闷声干大事的人果然不一样啊..”

    千黎没能领悟，仍如寻常般在回复工作上的消息。

    舒云柯：

    “你说我要不要给小舅舅买盒护肝片？”

    “——他要是知道自己引狼入室，这么宝贝的乖女儿和自己学生偷偷摸摸在眼皮底下，十八岁的年纪谈了一段恋爱，不会气得彻夜难眠吧？”

    老天爷。

    千黎放下手机告饶：

    “别再提这件事情了....”

    “——也是，人家今天都成为奥运冠军了。”

    自楼书则夺冠以来，明明与自己无关，千黎的耳边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他的名字，厌恶谈不上，却也不想再听了。

    她与姐姐约法三章，千千万万不要再提那位的名字。

    舒云柯大笑，没再继续揭短。

    今夜天寒至极，她将车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与千黎一道走至地面广场上时，才发觉阴沉了一日的层云之下，此刻终于落下了盐粒大小的雪。

    又迅速大了起来，茫茫然一片冰晶原。城市温暖的霓虹被极速冷却，遥处保俶塔被遗忘在寂寥的顶，最先白了头。西子湖袅袅婷婷，在失温的夜里欲说还休。

    云柯是从雪里而来的女战士，她说先不急着去餐厅，刚才列表里的SA说那款冰川色的鳄鱼皮终于到货，待我先去速速拿下它。

    从商业区广场再到苏堤附近的餐厅势必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路程，与雪同赏夜中西湖诚然浪漫，但千黎更记挂的是姐姐的身体，她让云柯先回到商场躲风，至于要拿下什么她懒得知晓，自己去隔壁C座，买两把可以御风的伞。

    舒云柯没和她客气，说：

    “那再去工联CC带两盒提拉米苏吧，乖妹妹。”

    千黎从小到大给舒云柯跑腿早就是养成了习惯，一声不吭地照做。

    她买了一把纯黑的长柄伞，撑开之后有雪敲击，簌簌缠绵。

    从银泰到工联CC，需要经过人流汹涌如潮的步行街十字路口，在那里有一个极为漫长的红灯。千黎几乎被人潮吞没，站在原地等时，百般无赖时忍不住抬头向高处望去。

    那块广场当中巨大的显示屏，会切换精妙的裸眼3D，会投放价值连城的商业IP，此时此刻播送的却是不久前才结束的那场大跳台决赛。

    是千黎没有及时转身而错过的画面。

    楼书则凌空飞跃而起，在难以想象的高度，雪和蓝天是他的背景板，他侧身翻转，动作流畅得令人叹为观止。2340度的确是一个超越极限的数字，他像是克服了重力的一片雪，逆天际之流而上。

    在完美落地的瞬间，大字浮现：恭喜中国选手楼书则夺冠。

    偏偏相隔亿万公里之外的杭州一同落了雪，偏偏千黎脚下的位置这样好，可以将大屏画面尽收眼底。

    隔着茫茫的雪和纵横的人流，千黎低下头，用伞掩过了视线。

    其实可以大大方方祝贺他的，思虑一二，又觉得不如省去麻烦。

    她后知后觉发现，手机一直在响。

    接通电话的瞬间，听得出关邵的声音很兴奋——

    “千黎，你看转播了吗？书则是冠军！！”

    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个人对她说了，千黎嗯了一声，说知道。

    “他还有两场比赛，坡面技巧和U型池。你知道的书则最擅长的项目还在后面，比今天大跳台夺冠的概率还要大！”

    关邵语速很快，喜悦和期待的情绪饱满丰盈：

    “——你要不要来意大利？航班酒店门票全都不需要操心，我替你安排好了。”

    “你只要过来就可以，亲眼见证他再次夺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