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底线。
当底线被触犯时,会发脾气,会变得异常可怕。
唐清晓的底线是家人与朋友——如果有人欺负他们,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路云归的底线在哪里,即便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生活,唐清晓仍然不算清楚。
在她印象中,路云归很少生气,更是从未对她发过脾气。
小时候她不懂事,在路云归身边搞了许多小破坏。
比如——在他课外书上用铅笔画了朵奇丑无比的花。
趁路云归熟睡时给他涂紫色眼影
偷偷在路云归后背贴“唐轻笑の人,旁人no抢”(唐清晓的人,旁人不要抢)。
路云归从未生过气。
顶多在事后捏着她鼻尖,轻轻道一句:“你呀!”
便翻过页去。
路云归父母开明而包容。
唐清晓一直以为在这样家庭长大下的路云归是个真正的君子。
君子温润如玉,不屑于和她这样的“小人”生气。
此时此刻,唐清晓望着面色不佳的路云归,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
“那个、路云归?”
路云归侧头瞥了她一眼,眼神极凉,似腊月寒冰,瞬间凉进唐清晓心里。
她虚虚笑了一声:“路云归,我觉得……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好人。”
所以,能不能继续保持你的优良传统,不要生气呢。
不料,听完她的话,路云归原本不算明媚的脸彻底黑了。
怎么?夸他还不高兴了?
今天就非要打自己一顿才能消气是吧!
唐清晓气闷,心里还有点委屈——虽然今天发生的事冒险了点,但收获还是可观的。
如果凭借考试打压段名扬人气,从而消耗系统能量。她怕等到高考过后路云归也无法恢复正常。
这样下去,不知等到猴年马月了。期间段名扬会联合系统出什么阴谋诡计,没人知道。
路云归等得,她唐清晓等不了。
她迫不及待想将路云归介绍给别人——
看,这么好看的男生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很小就认识了,没有任何人能将我们分开。
唐清晓觉得,路云归就该在阳光下,在别人羡慕的目光里,好好生活。
唐清晓深知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她早在登山前就发现一道恶毒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用回头就知道段名扬又在打算做坏事。
他自返校后便一直安安分分,唐清晓可不信对方会痛改前非做个好人。
听到学校在平顶山组织成人礼活动时,眼前一亮的不止是段名扬。
在山上,学生众多,段名扬想对付自己不会亲自动手。所以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他利用系统能量针对自己。
第二种,像对待赵萌萌那样蛊惑别人动手。
经过上次赵萌萌事件,段名扬人气低了许多。
脑子正常点的都不会被他洗脑。而脑子不正常的,唐清晓不认为其有伤害自己的能力。
所以只剩第一种可能——段名扬会用系统能量针对自己。
路云归跟她讲述在国外发生的故事时,自言自语说过这样一句话——
“不过,令我奇怪的是,他们只制造了三次意外。如果再多一次,没准我真会失手……”
关于三次意外的详情,路云归只是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但从他脸上留下的伤疤就知道,每次意外都凶险无比。
这件事不能细想,因为唐清晓只要想想就会被难过和后怕的情绪包裹。
系统能量是有限的。
根据前几次针对段名扬的试探可以看出,当系统动用能量帮助段名扬增强某一方面的能力最后却以失败告终,路云归就会向正常的方向迈进一步。
第一次,她拿了期末考的第一,路云归从此能够触碰物品,得以回国。
第二次,她在与段名扬台前比拼竞赛题,回家后意外发现能够碰到路云归,可惜没有维持太久。
第三次,她在最终竞赛时获得一等奖,段名扬失去竞赛资格。由此,她成功感受到路云归的温度。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小细节。
比如,除夕夜时,她将路云归讲给父母听,第二天父母双双忘记。
而竞赛后,她将事实讲述给商念和莫临,两人却一直记得。
如果,段名扬的第四次失败,能让路云归彻底被大家看到……
只要想想这个可能,唐清晓心里像被人塞了一百颗糖果,开心得恨不得飞起来。
开心归开心,该有的警惕她不会忘。
如果系统用能量“制造意外”,她会有很大收获,亦等同于她会遇到非常大的危险。
毕竟路云归曾说漏了嘴——如果意外再多一次,他会失手。
失手的后果恐怕是死亡。
所以,唐清晓知道她要从致命危险中博取生机。
在山上,利用系统能量制造意外,最合理的方式莫过于坠崖。
唐清晓会跟随班集体一起行动,这个阶段她是安全的——系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不敢让一整个班级的人陪自己坠崖。
所以,时机只能选在班级自由活动时。
在上山途中,班级整顿休息过一次。
唐清晓假装看风景,实则稍微远离大部队。
她靠着栏杆向四周打量一圈——不行,此处位于半山腰,栏杆下没有树木,毫无遮挡,掉下去迎接她的只有碎石地面。
唐清晓带着商念很快离开那里,回到了队伍中。
唐清晓想找一个能够坠崖,却不致死的地方。
比如下面有什么东西遮挡,刚好能成为她坠崖时的缓冲物。
大树是个不错的选择。
站在台前宣誓时,唐清晓看不清学生扬起的脸,她被刺目的阳光晃得晕眩。
无奈之下,她微微避开阳光,将视线转向人群最右侧——那里有一整块非常明显的阴影区,与这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一棵大树。
不知活了多少年的大树树冠繁茂,硬是从炎炎烈日下开辟出一块绿荫。
唐清晓想,她找到了。
解散时,唐清晓带头向阴影区冲锋。
吃完饭,高柊、张超、商念和莫临结伴离开。
唐清晓没有走,她在闭眼等待她的机会。
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百密一疏,她并不确定段名扬会按照自己设想的来。
唐清晓靠着栏杆等待许久,直到差点睡着,段名扬都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是我想多了?唐清晓有些失望。
郑多的出现并且带来段名扬的消息是唐清晓没想到的,不过却让她增加了再等等的耐心。
她倚着栏杆,打量栏杆下的风景。
如果从这里掉下去,她会努力抱住眼前这棵粗壮大树横生的枝干。
就算失手也没关系,这棵树有年头了,树身极粗,枝繁叶茂。
有树枝做缓冲,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顶多……摔个骨折?
唐清晓承认她有赌的成分。
毕竟她不知道坠崖这个猜测是否合理——如果系统能量不顾及合理性原则,直接天降碎石将她砸死呢?
那她也不用百般算计,直接躺平等死就好了,唐清晓自嘲的想。
正巧这时她听到商念在呼唤自己。
商念声音像只百灵鸟,每次听到她的声音,伴随而起的是欢快又活跃的气氛。
唐清晓心想算了,看来段名扬真的不打算动手。
她刚要直起身,便感觉耳畔传来脆裂声,紧接着是失衡的身体和骤然急促的风声。
唐清晓有点抱歉。
如非必要,她真的不想让在乎的人看到自己身处危险时的画面。
这种感觉太过绝望,太过揪心,唐清晓比任何人再清楚不过。
可惜,她还是伤害到了商念和莫临。
还有,一个她最不想让他知道,却偏偏一眼就能发现她内心想法的人。
***
跑偏的思绪逐渐回归。
路云归仍低垂着眼,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眼眸里情绪复杂难辨,带着责备的寒凉,又夹杂难言的滚烫。
各种情绪混在一起,喷薄欲出。
唐清晓没看懂路云归的眼神,但知道他在生气。
唐清晓心里不好受。
直到现在,她才有点后悔自己的鲁莽。
换位思考,她绝不愿路云归为了自己用生命搏机会。
“对不起,路云归,我——”
唐清晓猛地睁大双眼。
未说出口的歉意堵在嘴里——唐清晓下巴被人用一只手捏住,抬起。
她被迫扬着头,感受到一个温热的唇落在上面。
这个吻起初属实不算温柔。
像是代表了主人的情绪,恐惧、担忧、生气和失而复得的欣喜交织在一起,变成一个极重、极烈,如狂风骤雨般的吻。
嘴唇泛起疼,银丝顺着嘴角滑下。
唐清晓呼吸不通畅,大脑发懵,身体下意识向后退。
却被人捉住两只手,牢牢锁进怀里。
路云归一只手抬着唐清晓下巴,另一只手毫不费力将她的两只手抓住,按在身后。
亲吻仍在继续,他不肯放过她。
唐清晓有些缺氧,本就发晕的脑子彻底放弃思考。
在察觉对方舌头扫了下自己牙齿后,下意识张开嘴。
毫无防备,毫无保留。
路云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原本攻城略地的侵略逐渐轻缓。
像六月连绵细雨。
带着安抚,和不再掩盖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路云归终于舍得放开唐清晓。
唐清晓全身发软,没有力气的趴在路云归肩膀,将全身重量交给对方。
路云归很喜欢唐清晓这幅全身心信赖自己的模样。
他低头望着小脸红扑扑的唐清晓,轻声在她耳边问:“清晓,你觉得我把你当成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