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班转学生与学神关系匪浅。
据说他们上下学走在一起，据说他们回的是同一个家。
九班同学面对各种传言笑而不语。
岂止。
看着黑板上各采用三种不同解法做题的两位大佬，九班同学纷纷感慨——
没有人比他们彼此更相配了。
有点心疼段名扬。
竹马不敌天降，诚不欺我也。
段名扬月考成绩一落千丈的。
他每天活得如行尸走肉。
老师提问时，他亦没有半点反应。
最初，八班老师很担心段名扬的精神状态。在老师眼中，段名扬就算之前犯过错也不至于赔上整个人生。他们不忍心放弃这个好苗子，便努力栽培他，试图帮助他重拾自信。
可惜，全部以失败告终。
段名扬拒绝与任何人交流，老师实在没办法。
段名扬无父无母，一个人生活，仅能产生点瓜葛的唐清晓还早早与他划清界限。
八班班主任可不敢让唐清晓去劝段名扬。
她现在还记得唐清晓听到校长没有开除段名扬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
狠心的小丫头。
话说……段名扬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不会是唐清晓干的吧。
八班班主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她只能在心里想想。
以唐清晓对学校的影响力，有些猜测她是万万不能往外说的。
一个普通的老师和一个注定会给学校带来荣誉的学生，孰轻孰重真不好说。
她可不想为了段名扬赌上自己的事业。
于是，无人在意的段名扬下午没来上课。
没有一个人过问他的行踪，仿佛那个位置本来就该是空的。
***
段名扬正躺在出租屋简陋的床上。
今日阳光热情极了。它毫不吝啬爬向堆满垃圾的地面、撒着泡面汤脏污到看不清本来样貌的桌面以及宛如雕塑般凝固的段名扬。
阳光里似乎裹着针，这针刮过段名扬皮肤，泛起刺痛。
段名扬从床上一跃而起，光着脚蹭蹭来到窗边，气急败坏拉上窗帘。
屋内重归昏暗。
窗帘是暗红色，挡着光，压抑到宛如置身在花生壳里。
段名扬垂下肩膀，拖着疲惫身躯，重新倒回床。
两个小时过去，段名扬一动不动。
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腹部显示此人仍在呼吸，恐怕会让人以为床上摆着的是一具尸体。
段名扬体内的系统已经很虚弱了。它的能量勉强维持着运转，有时甚至会听不到段名扬的声音——或许段名扬也很久没有发出声音了。
此时系统难得积蓄点力量，看着段名扬不成器的模样沉声道：
“你想就此一蹶不振下去吗？”
段名扬睁着眼，没有回应。
系统从计划失败时的愤怒到现在的绝望，已经不想去思考“后悔选择这样一位宿主”的事情了。
毕竟他们都知道，后悔是最无用的事。
但系统不甘心：“振作一点，我们还有机会。”
段名扬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他是想说什么的，却苦于没有力气。
段名扬努力支起身体，肚子发出轰鸣。
胳膊发麻，他摔回去，这才想起他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
“机会？”好在与系统沟通不用发出声音，段名扬在心中苦涩道：“我现在连题目都读不懂，哪里还有机会。”
系统动用能量制造意外失败后，遭到强烈反噬。
他们无法吸收新的能量，便只能收回之前出于各种用途的能量用来维持系统运转。
否则段名扬和系统都会在这个世界消散。
段名扬本就不是聪慧的人。
失去能量帮扶，他连教材都看不懂，遑论做题。
段名扬蜷缩在床上，抱住头。
他恨系统。
他在冬天死去，本以为重生会带给他花团锦簇般的温暖，却是另一个凛冬。
他只是想活下去，他有什么错？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针对他，为什么？！
体内系统重复道：“我们还有机会的，我们还有机会……”
段名扬表情麻木：“我不想再尝试了。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我什么都不是。我斗不过他们。”
路云归来学校的第一天，他的名字便传遍整个高二年部。
学生们称他为“大帅逼”、“学霸”、“守护学神的骑士”。
所有深埋在段名扬心底的渴望，路云归露个面就能拥有。
就因为他是主角。而他是个卑鄙、阴险，妄图窃取主角命运却被打得像落水狗一样狼狈的路人甲。
段名扬：“我不想斗了，我只是想活下去。”
系统冷漠：“我的能力迟早有一天会消磨殆尽，你不想斗我们就一起消亡吧。”
“段名扬，从你答应与我绑定的那天开始，我们就没有回头路了。”
系统顿了顿，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或许比你还清楚。”
段名扬闭上眼睛不说话。
客厅挂钟老旧，秒针每走一步便发出令人心烦的咔咔声。
咔咔声不知道响了多少下的时候，段名扬睁开眼。
“什么机会？”
***
“清晓，你身体不舒服吗？”
商念从教室前方木箱子中取出一沓五颜六色的气球，右手翻出个打气筒。
将它们全部堆在桌上后，她发现唐清晓表情略微扭曲。
唐清晓身体后仰，指了指桌上的不速之客：“气球怎么会出现在教室？”
“哦，刚刚你去老周办公室了。”商念突然想起唐清晓还不知道今天自习课的特殊活动。
“高考在即，学校为缓解高三生压力，举办六月寄语活动。由高二学生为他们吹气球写寄语。”
唐清晓竞赛第一的脑子无法理解：“我们吹气球？缓解他们压力？”
她不懂，她觉得自己的压力随着身边同学手中不断鼓起的气球在慢慢增大。
救命，她现在请假回家来得及吗？
高柊手里拿着篮球和路云归并排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抬手搭上路云归的肩膀，踮脚惋惜：“去年篮球赛路神若在，年部前三必有我九班一席之地。”
路云归含笑：“谢谢，你球技也不错。”
如果没把篮球投错筐就更好了。
高柊没察觉路云归的客套，他挺起胸膛：“那是！要不是有群拖后腿的，怎么会让六班的孙子们打败！”
走在他们身后的男生脑袋缓缓冒出问号。
“兄弟们，篮球场迷路大王敢骂我们是拖后腿的！”
男生转头向教室喊了一嗓子：“揍死这狗东西！”
众男生放下手中气球，纷纷挤上前：“揍他！”
“好啊！当初喊爷爷喊爸爸求老子上场，现在敢嫌弃我们。卸磨杀驴都没你小子快！”
“阿松，不要把自己比喻成驴。”
段名扬微笑后退：“我突然想起老周有事喊我，先走一步——”
“嗷！兄弟们打人别打脸！嘶——也别打我的腰！”
见男生们暂时放下气球，唐清晓呼出口气。
商念则乐呵呵看着门口扭作一团的男生，又看向仅剩在座位的莫临。
“啧，无趣的呆瓜。”
似乎察觉到什么，莫临放下手中的书，冷冷看了商念一眼。
商念向他晃了晃手中的打气筒。
莫临走到商念身边时，路云归正绕开七八个叠罗汉的男生，避开随风舞动的落跑气球。
他大手拢过气球，将它们妥善放置。
而后他快步走到唐清晓桌前，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带着安抚的味道。
路云归刚从操场回来，不知道学校组织活动的事。
“这些是什么？”路云归问莫临。
莫临简明扼要：“六月寄语活动，高二负责写寄语鼓励高三学生。同时每班上交100个气球供高三生使用。”
气球怎么用能缓解压力？当然是踩。
唐清晓被路云归揉着脑袋，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哒哒：“北阳二高每年都有这项活动？”
早知道就不报这所学校了。
商念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她后知后觉察觉到，清晓似乎对气球有点排斥。
“清晓，你不喜欢吗？”
虽然几人很早就认识，但除了路云归外，没人知道唐清晓讨厌气球，或者说——害怕。
不止气球，还有逢年过节小孩子喜欢满马路放的擦炮。
老式爆米花机。
——她很怕突如其来的声响。
小时候，家里亲戚送给唐清晓一个又红又圆的气球。
那是唐清晓第一次见到气球。她觉得新鲜极了，气球很轻，用嘴一吹，气球就会高高向上飞。
唐清晓被逗得咯咯笑，满屋子吹气球玩。
大人们正在聊天，突然听到砰一声，紧接着看到被吓傻的唐清晓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可怜样。
不知是不是被吹出了脾气，气球毫无预兆在唐清晓脸上炸开。
唐清晓先是鼻尖一痛，紧接着耳边响起“爆炸声”，震得她耳畔轰鸣。
从此之后，唐清晓很怕突如其来的响声。被惊到后，她的心脏会不舒服。
这一点除了路云归，没有人知道。
她不想被别人说成胆小鬼，虽然她的父母都这么说她。
没有恶意，听起来却叫人难过。
毕竟她真的很怕，而恐惧控制不住。
面对商念的询问，唐清晓努力撑住场子，干笑；“没有啊，我觉得这次活动蛮有趣的。”
有趣到她想去老师办公室给自己请两节自习课的假。
好朋友商念难得失去默契，拿出一只粉色气球塞进唐清晓手中：
“清晓喜欢用打气筒还是用嘴吹？用嘴吹更过瘾一些，但打气筒我也为你准备好了哦！”
唐清晓：“……”
大可不必如此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