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政见劝不动，只好把目光转向路云归：“你不劝劝唐清晓同学吗？”
这两人感情好，他这个做班主任的再清楚不过。
他无法改变唐清晓的主意，路云归也许能够做到。
周政看着眼前两个学生，微微出神。
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周政一直猜不透。
他们相处自然，大大方方的模样与早恋搭不上边。
两人课间凑在一起不是在讨论题目，就是在为别人讲题。
硬说举止亲密的画面……周政倒是看过一次。
放学路上，周政看到路云归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给唐清晓系鞋带。
他蹲下的动作过于自然，像早就如此做过无数遍一样。唐清晓没有闪开，没有脸红。只是在路云归站起身时挽着他胳膊继续向前走。
顺便理了理路云归额前错乱的发丝。
周政当老师很多年，各种各样腻乎的小情侣见过太多，但这两人真的不太像。
如果硬要形容两人之间的状态……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
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周政连忙收回跑到外太空的思绪。
恰好听到路云归的回答：“我尊重她的选择。”
周政放下笔，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想报哪两科？”
他现在有点担心路云归对他说报历史和地理。
好在路云归没有给他二重惊吓：“数学和物理。”
周政摆摆手让两人回班。
走廊上，唐清晓越走越慢。
她伸手拽了下路云归，扬起的眸子认真：“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理想是什么。”
路云归“唔”了一声，垂着眸仔细想了想：“我好像没什么理想。”
这话是真的。
父母还在时，曾问过他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他当时还小，仔细想了半天，给出的回答令在场众人忍俊不禁。
他当时说，想成为能让大家永远开心的人。
父母走后，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光。
那段时光是灰色且凝固的。他被困在回忆里，像一脚踏入沼泽。
唐清晓是一根会发光的藤蔓，拽住他，照亮他。
从此之后，他想成为唐清晓心中永远不会被遗忘的人。
用这个做理想，会被嘲笑吧。
路云归垂眸，看了眼认真等待自己回答的女孩，有些苦恼。
“大学专业我想选金融。”挑挑拣拣，只能避而不答。
好在唐清晓很容易被引开注意力：“是为了外公外婆交给你的家族企业吗？”
路云归抿唇，眸光闪过一丝怀念。
他轻声道：“总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想到路云归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唐清晓心中酸涩。
她踮起脚，摸了摸路云归柔软的头发，像对方安慰自己那样。
以路云归的成绩，就算不参加竞赛也可以考入心仪大学。
路云归放学后除了学习，还要处理许多企业上的事。有时她做完卷子，已经凌晨一点，路云归的房间仍亮着灯。
“太累的话，不参加竞赛也是可以的。”唐清晓怕他太辛苦。
不料，听完她的话，路云归眉头微挑：“怎么，怕输给我？”
唐清晓：？
你再说一遍，我怕什么？
唐清晓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是啊，我好怕，你让让我吧。”
路云归忍俊不禁，屈指轻弹了下唐清晓脑门：“行了，不用担心我。你云归哥哥精力好着呢。”
走廊另一头。
苏枝晴停下脚步看着二人，眼里泛起风暴。
唐清晓突然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转头就看到满脸不善盯着自己和路云归的苏枝晴。
流年不利。
唐清晓心中叹气，苏枝晴一直看她不顺眼。
今天自己和路云归走在一起，被她看到难免一番折腾。
话说，现在都放学了。苏校长不开着她的奔驰回家，在走廊里晃荡什么呢。
唐清晓没有藏好的不耐烦被苏枝晴精准捕捉。
她正愁没有机会教教这个好学生……尊师重道的重要性。
苏枝晴慢条斯理走上前，嘴角挂着一派的冷笑。
她准备了一肚子斥责的话，刚想开口，便被路云归满含疑惑的嗓音打断思路——
“您是新来的美术老师吗？”
苏枝晴停下脚步，微愣。
“听说学校专门从外面请了位美术老师，指导美术生报考方向。看您衣品很好，气质优雅，您就是新来的美术老师吧。”
路云归唇畔带笑，模样真诚：“您想去哪里？我们可以为您带路。虽然我们忙着回班级商量竞赛的事，但是为您效劳，我们并不觉得耽误了时间。”
唐清晓眨了眨眼，外表乖巧无比，内心掀起滔天巨浪。
苏枝晴今天仍是一身黑。大夏天捂着长袖长裤，脚踩黑色长靴。
每走一步，沉闷压抑感如潮水扑面而来。
路云归谎话说得太突然，害的她险些被口水呛到。
不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苏校长紧绷的表情好像柔和几分？
苏枝晴静了片刻。
她轻咳一声，摆摆手，声音虽冷酷却透了些不自然：“咳，不用。我是校长，不是美术老师。”
路云归脸上划过明显的惊讶，很快转换成歉意：“抱歉校长，是我失礼了。我刚来学校不久，没想到学校校长会如此年轻。”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
苏枝晴心情大好，忘记追究他们疑似早恋的事：“你们回去吧，好好准备竞赛，为校争光。”
说完，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唐清晓：“……”这也行？
唐清晓犹记得当初在校门口，自己被苏校长指派保安押进保安室的事情。
当时她怒发冲冠，与今天判若两人。
“待人处事，都是学问。”路云归拉着唐清晓的手向教室方向走：“校长和老师，本质上都是人。是人就喜欢听好话，心情好了，才愿意听别人说话。”
“这不是阿谀奉承吗？”
“哪有那么严重。”路云归揉搓着女孩柔嫩指尖。他语调缓慢，像在认真教着，给对方留足思考时间。
“不是让你违心去做什么。而是在本就不是敌对关系的状态下，说些社交场合的客套话，避开不必要的冲突。”
“你以后想当记者，难免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对采访不配合，你就直接放弃采访了？清晓，与人交流是需要技巧的。”
很有道理。
唐清晓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但交流这方面我不太擅长。”
她习惯简单明了，有事说事。客套话什么的，实在不会啊。
“没关系，有我呢。”路云归嗓音温柔缱绻：“日子还长，我慢慢教你，不急的。”
***
竞赛在八月底，现在是六月中旬，准备时间充足。
九班几乎所有同学都报名参加了此次竞赛。万一运气好得奖，会给履历增添光彩。
商念没有报名，她最近在忙着美术生的事。
学校从外面聘请美术老师的事是真的，商念在吃饭时偶然谈起。
现在商念不在教室，被美术老师叫走了。
唐清晓一上午没看见商念。
和路云归吃完午饭回教室后，看到商念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唐清晓和路云归对视一眼。
向来活力四射堪比小太阳的商念怎么会透出一股无精打采的味道？
唐清晓脚步放轻，还没走到商念身边，商念就抬起头：“清晓，你回来啦。”
脸上笑容苍白缥缈，给唐清晓吓了一跳。
“你吃饭了吗？我给你买点东西吃。”
商念摇头，重新趴回桌面：“莫临去买了，不过我没有胃口。”
路云归挑眉：“难得。”
昨天这家伙还霸占了清晓一根烤肠。
商念：“……”
唐清晓微笑着用胳膊怼了路云归一下——你不是挺懂语言的艺术么？为什么每次到商念这里就开始阴阳怪气。
唐清晓坐到商念身边：“你不是去找美术老师了么？怎么这幅表情。”
商念皱眉：“老师建议我七月就去美术集训。”她本来想10月去的。
商念当初考到北阳高中，完全凭借运气。
好吧，或许还得益于莫临逼她长达三个月的复习冲刺。但能卡着录取线进来，商念还是认为自己走了狗屎运。
看她现在的考试成绩就知道了，绝对的年部吊车尾。
这些日子跟着三位大佬学习，商念的成绩稳步提高，但她还是心里没底。
她想将重心投入到文化课中——美术方面她天分很高，晚两个月也无妨。
但老师说今年美术生考试政策有所调整，建议她不要马虎大意，最好跟着大部队从七月开始学。
她总归是美术生。如果考不上心仪的美院，文化课分数再高也没用。
唐清晓想起商念的目标：“你想报北阳大学美术学院？”
听说这是全国最好的美术学院，美术生心中圣地。
商念“嗯”了一声：“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她口口声声说不想与他们差太多，总得有点实际行动才行。
这也是最近几个月里，商念拼命学习的原因。
关于美术，唐清晓懂得不多，也不好给建议。
三人沉默间，莫临拎着盒饭走进教室。
“去吧。”莫临开口。
商念拆盒饭动作一顿：“你不怕我文化课跟不上，最后拖后腿么？”
莫临看着商念，神色淡淡：“你做好你能做到的就行。”
唐清晓补充：“我们两家距离不远。等你集训回来，我们给你突击补课。”
路云归靠着桌子，状似无奈：“好吧。既然清晓这么说，我没意见。”
商念心中烦闷瞬间消散，如拨云见日。
“谢谢你清晓，也谢谢你姓路的。你们永远是我商念最好的朋友。”
唐清晓将商念曾经说过的话还给她：“朋友之间，不用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