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

    普罗修特发现爱尔克卢不知不觉中长高了很多,身材纤细,有着天鹅一般的颈项,明明刚捡回来的时面黄肌瘦的模样还在眼前,现在却已经是灵动的少女了,只是经常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里苏特埋怨他有捡小孩的怪癖,恶童三人组都是他出任务的时候执意带回来的,就像霍尔马吉欧随处拎猫崽子回家,捡回来又不用心养。

    他不知道这怪癖从何而来,他是冷漠的、绝情的,不喜欢小孩,没有多余的善心,不至于看见无家可归的孩子就像个慈善家似的施以援手,他自己都数不清楚在那些慢慢长夜中壮烈成仁缓慢地杀了多少个孩子和他们的母亲。

    或许因为加丘和梅洛尼让他想起了在大火中苦苦挣扎的母亲,而爱尔克卢却长着一头和故人一样接近于白色的金发,本属于他的命运的某些碎片却也散落在他们身上,让他没办法对他们熟视无睹。

    普罗修特捡回来便不管了,他不会是也不可能是照顾孩子的好手,大多数情况下他也不在乎他们的起居,忙里偷闲更愿意去夜店烈艳,有的是女人花钱也要和他睡上一觉,三个小孩能吃饱喝足地活这么大多亏了杰拉德和霍尔马吉欧的功劳,相比里苏特的厨艺,他们的手艺简直是琼浆玉露。

    爱尔克卢本也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那孩子自从带回基地后就赖上了他。只要他在,她就总是抱着他的腿不肯松手,即使普罗修特不耐烦地抬起腿,她小小的身体也总能够挂在他身上,像个小猴子,但凡他出任务,不论多晚她一定会在客厅里等他,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睡意全无,提心吊胆地怕他无声无息地死在外面。

    普罗修特为此松动了,更别提自从被迫回北意老家出了一次任务,他为亲手杀了亲人和仇人而噩梦连连,醒来的时候总有小手搭在他的手上,小爱尔克卢就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等他醒来。

    “你长得真漂亮,普罗修特,”爱尔克卢说,“像我的妈妈。”

    不知不觉普罗修特就已经开始偏心爱尔克卢了,虽然这引起了其他两个孩子的不满,但是他不打算改正。而且女孩嘛,他想,在全是男人的暗杀小组一定会辛苦一些,是他将她从平民窟带回来,她又那样依赖他,多照顾一些是应该的。

    握着爱尔克卢的小手,他想到自己曾经也是这样地依赖某个人,在相似的命运轨道中,他侥幸地期盼着,或许多出一点点的情感,他们的结局就会截然相反。他把这种假设全然实践在了爱尔克卢身上。

    这四年热情在BOSS急功尽力地拓展下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帮派发展成为各个黑色产业链齐全的黑手党集团,暗杀小组正是他手下最锋利的刀,虽然辛苦,但确实赚的盆满钵满。他手里不知不觉中攥了好大一笔钱,足以让他在意大利各个地方都生活得很好,于是像大多数队员一样陆陆续续从基地搬出去,只有杰拉德和索尔贝还常常住在基地里,帮忙照顾着小辈。

    他买的房子在“前”富人区,房子靠着海,房东太太亲切友好热情,一切都很完美。美中不足的是前段时间这片街区有其他帮派火拼,死了很多市民,地价出奇便宜,一夜之间几乎所有人都从那附近搬走了,他才买得起那栋小楼,后来他还买了车,各类奢侈品,闲暇时刻流转在夜店,也算是纸醉金迷。

    只是周末带爱尔克卢去海边的小公寓念书是雷打不动的传统。

    其实他们可以让杰拉德伪造身份送孩子们去附近的初中读书,只是这几个小崽子各个性格怪癖,一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大人们最终决定轮番进行力所能及的“家庭教育”,大多数情况还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普罗修特并不看重教育,18岁之前他都按部就班地接受精英教育,感同身受地认为与其让她看写算数或语法这些死板的东西,不如让她学习感兴趣的知识。

    “亚里士多德说幸福是把灵魂放在适当的位置,”爱尔克卢拿着一本厚厚的哲学书,有些无聊地翻动书页,此时普罗修特正摆弄着窗边的那台前房东留下的老式唱片机。

    “你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了吗?普罗修特。”

    “你是说做杀手?”他没有回头,“为了谋生我什么都干过,不过目前这个确实最适合我。”

    “你怎么会做杀手这一行?”

    “这倒是机缘巧合…”他想到什么好玩的,低低笑出了声。

    “我在暗巷里撞到苏特杀人,他追杀了我半个那不勒斯,扬言如果我不加入组织就把我骨灰扬了。”

    爱尔克卢也跟着笑起来。

    “我现在也很幸福,看来我以后都会待在组织里,和你一样。”

    “想都别想,小姐!”

    普罗修特转过头用极其夸张的语调说。

    “你不是找到了灵魂的合适位置,你都没有找过,你只是安于现状,你甚至不知道这个社会还有哪些职业。”

    “再多职业有什么用?我之后还能做什么呢?”

    “多的是…”

    普罗修特卡住了。

    “自欺欺人,”爱尔克卢甩过来一个白眼,“你和里苏特一样,总觉得我们以后还可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怎么可能呢!普罗修特,杀手养大的黑户,以后一定还会是杀手。”

    普罗修特噎住了,他发现她已经长大太多,变得口齿伶俐,也不再像小孩子那样,像个新鲜的刚出炉的糯米团子,黏糊糊的,对他言听计从。

    “没有替身能力你还想在组织里活下来?”

    他出言嘲讽。

    “加丘和梅洛尼觉醒了替身能力,里苏特仍然不愿意让他入队,你就更别提了,你连我们天天挂在口头的替身到底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爱尔克卢明显闷闷不乐起来,不过她不是仅因此就知难而退的个性。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有替身能力了,到时候你再怎么阻挠我也不行。”

    普罗修特知道再讨论下去无休无止,他们两个都倔得像头驴,终于决定不能让她成天待在家里,她现在每天只有两个活动:和加丘梅洛尼厮混、到他这儿来读哲学。是个正常人都会心理扭曲的,普罗修特想,得给她找点儿活做。

    于是他想起了这栋房子杂草丛生的后院。

    “小鬼,你要不要试试园艺?”

    “哈?”

    爱尔克卢挑起眉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但那神情确实和自己如出一辙,一般是听到了蠢话才会露出的表情。

    “我毫无兴趣,如果你是为了转移我对讨论进组问题的注意力还是免了吧。”

    普罗修特虽然对爱尔克卢更有耐心,但统共也没多少,直接拎着爱尔克卢的衣领把她拽到了后院。

    爱尔克卢看着半人高的杂草,角落带刺的灌木紧紧聚拢在围栏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极为嫌弃地抱紧手臂。

    “普罗修特,你这房子买的真好啊,”爱尔克卢高声讽刺出声,“和你一样,外表光鲜亮丽,内里腐败不堪。”

    “今天不拔完院子的草不准出来。”

    普罗修特直接反锁了门。

    自从加丘配了眼镜扬言他们一模一样之后,普罗修特也或多或少注意到了,虽然他不想承认,但遗憾的是爱尔克卢确实从气质到谈吐越来越像他了。比如现在她骂骂咧咧,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木墩。

    性格太相像可不是好事,他想,他太了解爱尔克卢的个性,迟早有一天她也会看透他。他不害怕被人看透,只是讨厌被人掌控的感觉。

    现在,既然打发走了麻烦的小鬼,要做点儿自己的事情了,他愉悦地伸了个懒腰。

    等普罗修特从报纸里探出头,望着天边渐渐落入海面的太阳,盘算着是时候把爱尔克卢从后院中放出来了,她自然不可能用一下午时间把那些杂草清理干净,接下来的活儿他稍微使用壮烈成仁就可以解决。

    就在他刚刚起身的时候,门铃突然被按响了。

    知道这个房子地址的除了爱尔克卢就只有里苏特和霍尔马吉欧了,真希望他们能明白在假期拜访同事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普罗修特随意理了理衬衣,前去打开了门。

    挂着两圈浓浓的黑眼圈的里苏特,身上的黑体恤皱巴巴的,看起来一副通宵赶文件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托你的福。”

    这时候普罗修特才注意到里苏特身上扛着的爱尔克卢,加丘和梅洛尼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哈?!你不是在后院锄草吗?!”

    爱尔克卢被里苏特束缚着,只能心虚地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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