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忌

    “陈冠蒲真这样说了?”郑啸猛地站了起来。

    “他亲口承认的。”李耀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光线。

    郑啸这才赶紧走到门口,把房门关上,“这可不是小事,是否要禀报圣上?”

    李耀不说话。

    郑啸转悠着,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又问:“你说这事如何说?现在死无对证啊!”

    啪——

    郑啸看着李耀,大喊:“你拍什么桌子!吓死我了!你倒说句话啊!”

    “如今是都不能说了!”李耀忽然咬牙道。

    郑啸听了,急忙上前来,小声到:“是不是?我也觉得这事太诡异了!你说为何这太子要带着太子妃去呢?现在死的可不是一个富商而已,还有太子妃啊!这事真是…”

    “齐纵不就是想这样,死无对证。”李耀一瞬间又想到了齐纵让弓箭手放箭前对他说话时的表情。

    冷峻坚毅,带着一股暗自流动的杀怒。

    看到李耀这般无奈,郑啸叹气道:“哎,这样想想,齐纵真是恨他们到骨子里了。”

    李耀好似被忽然点醒了,长舒了一口气,手心不自觉握住了,“如果真的恨,齐纵不会这般轻易让他们死了。”

    郑啸恍然看向李耀,“你是说…这太子是有意成全他们?可他明明将他们射成筛子了。”

    “如果让他们活着回来,这件事势必是要捅到圣上面前,到时候怕是要闹出一场风波来,陈冠蒲暗杀太子,太子妃与陈冠蒲私通…”

    郑啸听着,手也不自觉捏紧了,连忙道:“不可说!不可说!这陈冠蒲与太子走得如此近,跟京城大多官员都有往来,如今暗杀太子,京城里所有官员怕是都要遭一轮!你我也跑不掉!还有太子妃!太子妃身后可是舒妃!”

    李耀黯然了,眼睛只是盯着越说越激动的郑啸,看着他越说越后怕的神情,终于,郑啸啪的软坐了下来。

    李耀感觉喉咙干渴,立刻给自己倒了杯茶。

    是正山小种。

    李耀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才缓缓道:“那日我就奇怪,为何圣上要提及查其将军,明明查其将军是圣上下命杀的。”

    “他打了胜仗就屠城,这种做法怎么不会激起民愤。”郑啸回道。

    “不对。”李耀眉头紧锁,又喝了一口。

    这味道,浓厚醇正,李耀有些恍惚,“难道…”

    “难道什么?”郑啸此时感觉脑子都要崩开了。

    “圣上已经知道了。”李耀一怔。

    “知道了?”郑啸看了一眼李耀,“圣上知道什么了?”

    思绪,像排山倒海般,一层层,迅速激进到李耀的脑海中,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悄然将他拉回了那日内阁问责的殿上,从浙江奏疏开始,到边关败报,从头到尾,一个核心,被那只手悄然展开了。

    舒妃已经坐在花园里静静看着那笼子里的小鸟许久,终于,她换来一个公公,将那鸟笼子打开。

    刚开始,那小鸟定在笼子被敞开处不敢动弹,直到那公公捏着一根细长的小草去叼小鸟身躯一处,小鸟才动了动,翅膀忽地展开,飞了出去。

    一个身影急匆匆赶来了,舒妃看了那人急色匆匆的脸,便令其余人退下了。

    “舒妃娘娘。”那个公公跪了下来。

    “何事?”舒妃脸上已经肃穆了。

    “听人来报,太子妃去了。”那公公颤颤巍巍道。

    “什么?!”舒妃脸上一瞬间变得极其惊悚,语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太子妃去了?怎么去了?!”

    那公公头低更深,如实道:“听说,跟李大人办的案子有关。”

    “李耀?”舒妃脸上肉眼可见有些微颤了起来:“是何案子?”

    “圣上听闻陈冠蒲被太子无罪投牢,派了李大人去详问。”

    “陈冠蒲…”舒妃一只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口处。

    “娘娘保重啊。”公公担忧道。

    “太子呢?”舒妃已经浑身一软,被搀扶着坐了下来。

    “回娘娘,太子已被召唤入宫。”公公如实道。

    “快快!”舒妃又一把抓住了宫女的手,强行站了起来。

    殿内。

    一翻供词证言被这样随手放在了御案上,曹平已经躬身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候着吩咐。

    殿中太子正低头跪着一动不动。

    沉默片刻后,皇上慢慢把手放在御案上压着那并未翻动的奏疏,道:“太子,朕现在要你明白回话,为什么要杀了陈冠蒲和太子妃!”

    齐纵磕了个头,“回父皇的话,当时之情形,已经超出了儿臣的预想,陈冠蒲挟持朝廷重臣,太子妃念及过往情义相护,儿臣阻挡不了,是以命御林军的弓箭手杀之。”

    皇上的目光缓缓扫视着眼前的太子,脸上带着阴沉:“朕竟不知道太子如此心狠手辣,杀了一个挟持朝廷命官的商人还不够,身边的枕边人也一同射杀了,你是昏了头还是不想说?!”

    齐纵慢慢抬起头:“回父皇,臣已经将实情都说完。”

    “哦?”皇上犀利的目光顿时移向了曹平,曹平连忙着端来茶杯。

    “曹平。”

    曹平:“奴才在。”

    “你说说看,这太子妃陈思瑶的哥哥如今被发配边疆过去多久了?”

    曹平:“回主子的话,刚满三年。”

    “三年。”皇上欠了一下身子,想了想,拿起了一张票拟叹了口气:“防务军需那一块如何了?”

    曹平立刻回复道:“回主子的话,内阁召集各部已经商议了好几天,奏请给兵部拨款五百六十万两,其中三百五十两给蒙津总督充作东南沿海抗倭军需,其余二百一十两则拨给齐青将军充作北方抗击匈奴修复等防务军需…”

    “说下去。”皇上眉目已经紧凑。

    曹平已经及时将一条冰巾在手上欠过一番,没那么沁人放才递了上去,轻搭在了皇上额上,见皇上脸上舒缓了一些,曹平连忙道:“回主子,只是这国库里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银两。”

    皇上不吭声了。

    此时曹平已经将那冰巾悄无声息又抽离出去,皇上又道:“还有呢?”

    曹平:“回主子,京城与各省各部衙欠俸的情形也有些急迫了。”

    “不用说了!”皇上把曹平刚刚又贴上额头的冰巾拿开丢到一边,深深望向齐纵:“证言供词都在此,叫来刑部杨金水来。”

    舒妃赶往大殿时,远远瞧见了杨金水被冯元大步迈着匆匆赶来。

    见到舒妃,冯元满头大汗急忙道:“奴才见过舒妃娘娘。”

    杨金水也躬身敬礼:“臣见过舒妃娘娘。”

    舒妃望向冯元,此时也有些紧张起来:“公公,听说太子一早就入宫了,可曾饮食了?上一次听闻他遭饿了一天,身体受累了可不好。”

    冯元连连躬身垂首:“托娘娘挂念,今日入宫前已为太子准备了一碗甜汤。”

    舒妃接言:“那便好,不打扰公公办事了。”

    “娘娘金安。”冯元应着,走在杨金水前头,“杨大人请。”

    御案上堆满了奏疏,杨金水急匆匆地赶入了殿内。

    对着御案上垂首审批的皇上深深一揖:“臣等叩见圣上。”

    皇上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杨金水,又瞥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的齐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来了,看看这些供词证言。”

    曹平双手呈着朝着杨金水递了过去。

    汗水滴落,沾湿了纸张一角,曹平连忙着就要拿出一方汗巾,杨金水则已经快速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方干手帕来。

    随手擦了一下鬓角两侧,杨金水的目光牢牢盯在了那一方供词证言当中。

    全部看完了,杨金水这才兀自朝着齐纵望了一眼。

    “杨金水。”皇上低声喝道。

    “臣在。”杨金水恭敬躬身站立着。

    “供词如何?”皇上掀了一下眼皮望着。

    杨金水目光虚虚与皇上对视了一眼,“回皇上,供词证言都有签字画押,物证确凿,臣需审查一番犯人后,才能把依罪定案。”

    “人已经处死了。”皇上厉声道。

    杨金水一怔,于是跪下来磕头道:“臣不知。”

    皇上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这案子该如何?”

    杨金水头贴着地面,只道:“臣有一话不知该不该说?”

    “说。”皇上凝肃看着他。

    “请皇上下旨,让臣将此时相关人员都彻查一番。”

    “准奏。”皇上又望着齐纵,“此事太子逃不了干系,杨金水,你速速把案件整理清晰了,不可耽误。”

    “臣遵旨。”

    杨金水从殿内走了出来,不久冯元在一旁默默看着齐纵从殿内走出来了。

    刚走了几步,冯元便在一个转角处静静等候着了。

    “太子。”冯元连忙着将一方冰巾递了过去。

    汗水已经将内襟都湿透了,膝盖也跪地又麻又酸,齐纵看了一眼冯元,他有些苍白的脸颊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润,接过冰巾,齐纵默默贴在了额头上。

    凉意,从额头往四肢扩散,只是内心那难以克制的怒意始终无法压抑,冯元等候片刻,将齐纵从额头上撤下的方巾双手呈过后,又将一旁随从的公公端盘中的一碗甜汤递了过去。

    “太子,吃点东西吧。”

    那晶莹剔透的汤汁里一颗颗像红宝石的红枣漂浮着,那展开透白的银耳此刻轻柔,齐纵盯着,却道:“辛苦公公了。”

    “太子,舒妃娘娘刚才还在问奴才,今日个太子是否有饮过什么,可别把身子饿坏了。”冯元连忙道。

    齐纵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望向了冯元,“舒妃来过了?”

    冯元:“回太子爷,舒妃刚才就在殿外。”

    齐纵眉头一皱,连忙就朝着殿外一处走去。

    冯元忽然感到一阵后怕,跟了过去,小步梭梭,担忧道:“太子爷,太子爷…”

    齐纵顿了一下脚步,不耐烦道:“你也要来自阻挡我?”

    冯元十分礼敬道:“回太子爷,奴才是担心太子爷今日入宫太早,一直都忙着没休息,舒妃娘娘也是担心太子爷才赶过来,见太子爷无碍就离开了。”

    齐纵听了,胸口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透不过气来,他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透过冯元紧紧望着远处一端,声音竟有些颤抖了起来:“好你个冯元!阻挡本太子!”

    冯元听了,立即跪了下去,语气真切道:“回太子爷,奴才不敢啊!奴才真心为太子爷担忧!”

    一旁的公公们也连忙跪了下去,端着盘子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齐纵站在那里,目光徐徐看着跪在脚边的这些人,忽然之间,在这殿外一侧,他感觉自己有了某种归属感,一直以来那种虚无缥缈的情绪好像逐渐抽离了他的身躯,他在这里,并不是真正无人可敬仰之人,明明在殿内他几乎就会随时被打回原形,变成一个没有权势的敬王,可能依旧要仰仗着身在前线献出生命才能保障自己的阿姐,可是就在此时此刻,他脚边贴着的,的确是一条忠心。

    齐纵缓缓蹲了下去,仔细地看着埋着头跪着的冯元。

    “你忠心为我…”冯元这才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脸上没有怒气的齐纵。

    “本太子都知道了。”齐纵感觉眼前的冯元嘴角轻微颤了颤。

    冯元轻轻唤了句:“太子爷。”

    齐纵站了起来,转过身,朝着一方走去。

    城门不远处,杨金水已经静静等候了许久,看见齐纵走过来的身影,杨金水这才迎了上去,躬身道:“太子。”

    “杨侍郎有何需要配合的,太子府随时欢迎。”齐纵感觉自己也有些疲了,说了便要走了。

    此时杨金水却挨着齐纵一同走,道:“太子,卑职有事急需了解。”

    “何事?”齐纵也不停下来。

    “关于陈冠蒲一事,太子是否有话要说?”杨金水直言道。

    齐纵平静地看着杨金水,像是有所准备,“杨侍郎,陈冠蒲被御林军射杀一事,在场的李耀,林莫皆可作证,他挟持朝廷命官,蛊惑太子妃,这其中有何冤屈杨侍郎可得好好查查。”

    杨金水不动声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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