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

    一张张行状的记录正摆在御案上,皇上独自一人站在御案前,擎着灯,眼眸里映着光。

    其中几页记录当中将皇上的目光完全吸引住。

    田无忌,齐金,王真,齐纵。

    四个人都出现在了俞合县,齐金最终三年前死于俞合县。

    皇上此刻有些茫然看着那几个名字,恍惚中,感觉自己好像是真的老了。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朝堂上争论不休得让皇上也疲惫了,只有坐在舒妃的院子中,那庭院里见到那些还年幼的小皇子小公主们时,好像才会舒展一些。

    太子德不配位这个噱头如今越演越烈,多少事情被掀翻出来,都在向皇上明示了问题的源头,朝中势力已经完全偏颇,太子那一头眼看着倒下去了。

    近日已经宣齐青与齐纵赶回京城,虽还未收复失据的城池,可近一年齐纵将边关从营官到府兵,再到复员等一系列问题都已经呈报上来,这其中,让皇上也感到吃惊。

    当然,这让内阁之中的大人们也各有争议。

    这个太子,本该理所当然继承大统。

    失了一个齐金,田无忌并不泄气。

    皇上下面的儿子,只有能握住一位,其余的并不重要。

    田无忌此刻坐在赶工交来的镶金边的座椅中,舒适的张着嘴含住一颗妾室递来的新鲜葡萄。

    望着这张年轻貌美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神情,田无忌在这一刻,对权势的享受有了一丝满意。

    有权势傍身,一切都可以被轻易得到。

    如此,坐在那张龙椅上的皇上,更是掌握了世间人的生死大权。

    暗报已经早早放在了一旁的案桌上,那案桌打造得与御案无异。

    按照路程,齐纵与齐青已经入京,此时大概疲劳至极,但会宿夜难眠。

    田无忌眯上眼睛,脑子里不断思索着明日上朝时,要如何应对种种问题。

    这些问题最终不过还是要到自己手中来。

    太子府中,玉树刚刚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书房外,数鹰和少牢接过饭菜,摆在桌面上后,便纷纷退了出来。

    齐青和齐纵此刻相互沉默的吃着眼前的饭菜,虽然很疲惫,但是入京此时是眼前最简单的一步。

    再过不久,李耀便会登门太子府。

    朝堂上,曹平此时微低着头站在御案一侧,悄然紧盯着望着奏疏的皇上,此时面对百官上书废太子一事,这么天大一件事面前,皇上只是定定地看着,目光深沉。

    齐纵就在下头跪着。

    “李耀。”皇上低声试探地唤了一声。

    李耀已大步移出,双手拱着。

    皇上提高了声调:“边关营官府兵一事,李卿觉得如何?”

    李耀坦然道:“回皇上,边关营官从县衙到州衙府衙看似分工不同,实则牵制,府兵未报先逃,边关复员情况年复一年已出现了人员短缺,战役一起,战场士兵死亡不计,如此为了填补人员空缺,收钱办事,以外人替府兵,长此以往,内部涣散,军心不稳,外人混入过多,难免将来军阀割据。”

    “那李卿认为何人去查这件事呢?”皇上又望向李耀。

    李耀立刻接言:“臣不知。”

    “不知?”皇上拧了下眉。

    李耀头低了下去。

    皇上将目光恹恹投向了田无忌,“首辅你认为呢?”

    田无忌紧望着皇上,躬身道:“回皇上,臣心中也没有合适人选,之前听闻边关告急,复员空缺,后又补济,本以为得以解决,想不到边关那营官竟找来了这样的办法,表面得当实则空虚,长期以往是必要消耗国库军饷,填了他们自个的肚子,势必要严惩!”

    而皇上听着,好久没有接上一言。

    田无忌悄然又望了高高在上的皇上一眼,发现他目光依然望着奏本上。

    “禀奏皇上,如今边关城池未收,危机依存,此番营官者若是全部清查整治,那一旦匈奴来犯,是否会影响军中人心?”王真忽然站出来禀告。

    郑啸也迈了出来,“皇上,臣从边关刚回,边关如今军中人员伤亡众多,匈奴虽退,但百姓营生施展不开,如此城池中只能依靠救济粮过活,如此以往,与匈奴关系恶化,频频来抢夺追击也不是长久之计,臣认为,营官之事虽大,可百姓生存也是大事,请陛下定夺。”

    皇上目光一闪,脸色也陡地变了。

    天色已暗,此时众人冲冲朝着宫门走去。

    “怎么回事?”郑啸一时之间阔步追上李耀,语气里带着责怪。

    “郑大人刚才没听见皇上的旨意?”李耀瞥了一眼,身旁经过的人对他的目光已经变得多了一份猜忌。

    “我当然听见了,可是我不明白。”郑啸气喘吁吁追着急匆匆赶路的李耀。

    李耀沉着一张脸不答,郑啸一把抓住李耀宽大的袖袍,怔怔望着他:“李大人你说句话啊!”

    李耀轻轻吁出一口气,脸上显露略微有些僵硬的笑容,“那郑大人不嫌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屋外走廊一处郑啸一张脸涨的紫红,他摇头晃脑地又兴奋又紧张,脸上都是笑容:“李大人别着急,夫人定能平安为大人生下好儿女。”

    李耀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去了一趟边关人更是没了拘束,明明路上说明白了还要跟过来。

    郑啸见李耀眉头都快挤到一起了,想着分散他注意力,便道:“刚才路上李大人说的可是真的?这太子废了难道敬王的性命便能保住了?”

    “不一定。”李耀此时眉头拧得越发紧了,整颗心也悬了起来,关于自己小家此时夫人正受着煎熬在为他生孩子,而国事上他更是觉得此刻是在铤而走险。

    郑啸铁了心是要问个彻底的,不然也不会厚着脸皮非要跟过来了,此时郑啸扣在腰际上的手指都有些发紧,骨节也隐隐泛白,一种不好的预感快要压不住要爆发出来,“李大人,你说呀!”

    “能不能保证敬王的性命,此时有一人十分关键,那便是舒妃。”

    “舒妃?”郑啸整张脸一下子阴霾了下去。“后宫之中,皇后常年信佛拜佛如同虚设,皇后膝下无子,依靠的不过是那一点旧日恩宠苦苦支撑,这舒妃没有动摇过皇后,这么多年,舒妃看似不争不抢,可她左右逢源,让人实在看不透。可如今舒妃公主皇子都有,她弟弟身处御林军,好几次她也开口为田无忌说过好话,而舒妃明面上是维护太子的,但这次废太子对她只会有利无弊啊!”郑啸担忧道。

    “如此,那她只能牺牲了。”李耀眼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何人?”郑啸刚问出口便明白了,疑惑立即被咽了下去。

    春光短暂,田无忌此刻正悠闲的坐在自家花园里,看着邀功官员送来的舞妓正听着煦风,跟随着动人的奏乐缓缓起舞,舞妓腰肢纤细修长的身材,好似与花争艳。

    田无忌偶尔看一眼,又会将目光转向别的地方,花艳岁娇美,而他已见过太多。

    最得他心悦的,便是那宴婉。

    媚而不俗,柔而不弱,她身上融汇了太多让人惊奇的感觉,这些于她一身,都刚刚好。

    可惜啊,可惜。

    田无忌略有分神,此时一下人匆匆赶来,说是宫里来了公公带来了消息。

    田无忌有些兴奋,这才过去半个月,好消息便来了?

    田无忌特意没让奏乐得停下来,更是吩咐让那舞妓跳得更卖力一些。

    冯元见到此状,并不感到惊奇,躬着身向田无忌行礼:“奴才见过田首辅。”

    田无忌欣喜道:“冯公公快起,宫里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让冯公公亲自跑一趟。”

    冯元眼皮子盯着地上,缓慢道:“是有一件喜事,皇后从佛堂出来宣见了齐将军,向皇上要了齐将军。”

    田无忌整个人大惊,不可置信道:“皇后?”

    “是,皇上大喜,特在宫中摆了家宴,来邀田首辅一叙。”冯元低着头道。

    此时周围一切让人愉悦的奏乐一下子变得刺耳起来,田无忌恨不能立刻将这帮人全部拿去杀了!

    “田首辅?”冯元悄然瞟了田无忌一眼,发现他整张脸都阴沉着,没有丝毫遮掩。

    田无忌依然阴沉着脸,只不过伸手过来轻轻将身上一只佩戴的玉佩摘给冯元,悄然问道:“公公可否让田某知晓一下,这家宴背后是何人促成的?田某可要好好感谢一番。”

    冯元推脱不了,手指轻捻玉佩那触感,脸上依然紧着神情,小声回复道:“据奴才所知,这半个月齐将军不停歇去请皇后,才见了皇后一面。”

    田无忌露出瘆人的笑容来,只道:“好好好。”

    家宴结束,田无忌只身跟着公公引领,朝着宫门走去。

    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家宴上田无忌被邀着喝了些酒,此时人早已有些昏昏沉沉,等他反应过来时,齐青已经就在他身旁,田无忌被吓得差点栽到地上。

    齐青则站在一旁,看着田无忌一脸惊恐四下探索的神情,齐青微微靠近了一些,拉近他们的距离,一双冷眼盯着田无忌带着恐惧的眼眸正在不断收缩,语气平静道:“田首辅可是醉了?”

    四下无人,本在之前引路的公公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剩下他们两人对峙,田无忌知道齐青身上断然没有武器,可齐青只手之间也能杀了他。

    恐惧在脑海中片刻被放大,田无忌感觉自己完全清醒了过来,身体软弱无力。

    “齐,齐将军…”田无忌僵硬着伸手去拉齐青,不管怎样,他此时逃不了。

    齐青轻而易举将他笨重的身躯一把拉了起来。

    略带着狠劲,但没有擒住他。

    田无忌看着齐青,小声道:“将军这是要回自己府中?”

    齐青挺直着身板,快了一步走在田无忌前方,“是啊,此后齐青要经常入宫了,呆在自己府中的时间会越发少了。”

    田无忌感觉自己有只脚好像扭到了,但还是跟了上去,道:“如今敬王要去边关,将军想来定是不放心。”

    齐青定是身子,等着田无忌有些颠簸着走来,看着田无忌那张让人憎恶厌烦的脸,齐青却有些得意道:“有何不放心的?敬王此行有护卫队,那些想路上想打劫的阿猫阿狗是不敢动手的,他必然会平安抵达天济城。”

    “可边关太乱,匈奴时不时要来抢夺一番,敬王何时能过这样夜不敢宿的日子哟!”田无忌感叹道。

    齐青将眼神定在田无忌笑意稍纵即逝的眼角上,不甚在意道:“他今后都要在这样的日子里过活。”

    田无忌第一次如此清晰看见了齐青右侧耳际处被发丝隐藏住的一刀伤疤,再长一毫米,就直接入侵脸上了。

    这伤疤带来的残破此刻却让田无忌感到一种刺眼。

    眼前的这个女子,与他伸手摸过的那些香软女子不可同语,田无忌可以毫不费力要了那些女子的性命,而齐青,却能握住他的性命。

    除了臣服在天子脚下所拥有生死大权的本能惧怕外,齐青此时震慑的杀气,让田无忌忽然意识到,这场赌注,他并没有赢。

    当田无忌望着眼前一大桌美味佳肴时,却提不起食欲,无论眼前随乐起舞的舞妓旋转得如何妖娆妩媚,也激不起他任何兴致。

    此时,一个下人来通报门外督察史王真求见。

    田无忌嗤笑一声,将手中的酒杯依然贴近嘴边饮了一口。

    太子倒了,又来了一个墙头草。

    田无忌摆手:“不见。”

    下人小心翼翼低着头继续道:“王大人还说,自己带来了一个活宝贝,要献给大人。”

    “活宝贝?”田无忌缓缓抬眼,咕噜了一声:“让他进。”

    王真此时焦虑的站在田府的大门外,门口虚掩着,迟迟没人来通报,一旁马车上悠悠传来了清甜声音:“大人,莫急。”

    王真瞟了一眼马车,整个人又来回转了转,终于等到了下人来通报,“王大人,首辅有请。”

    王真连忙便去唤马车里的人:“姑娘,快下来吧!”

    王真见到田无忌时,田无忌一幅笑脸相迎的模样坐在那里,王真连忙进里屋,殷切道:“下官见过首辅。”

    “嗯。”田无忌瞥了一眼王真。

    王真立即便引见屋外的女子进来:“首辅,下官特寻来了一宝贝,请首辅笑纳,进来吧!”

    来得是个女子,身形曼曼,穿着一身紫色绣花长裙,云髻轻挽。

    她低着头,没有让田无忌看见面容。

    “抬头看看。”田无忌感到有些无趣。

    “是。”女子缓缓抬头。

    一瞬间,田无忌便站起身来。

    几乎是难以相信,朝着那女子急促着踱步前行,“宴婉,是你吗?”

    女子笑而不答。

    田无忌立即对王真询问:“这女子是谁?”

    王真带着笑意回:“首辅,这女子擅画千面,想变成何种面貌便能变幻成何种面貌。”

    田无忌伸手去触摸女子面容,有些颤巍道:“真像啊…”

    女子脸上带着腼腆而羞涩的笑容,嗫嚅道:“大人,那从此妾身便是宴婉了。”

    田无忌望着难辨真假的那张脸,勾起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若有所思对王真道:“她真的可变千面?”

    王真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田无忌,目光微微一闪,道:“是。”

    “好!”田无忌扯着嘴角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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