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

    沂翎关中。

    “你去随城吧。”寒魏彰看着端着战书细读的莫涟江道。

    莫涟江看着半饷就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的寒魏彰,从战书后就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黑眸子。

    “将军,准备好以身殉国了?八万天乾将士啊。就我这么一个逃兵?”

    寒魏彰看着她还是这样说笑的模样,却没有生气,像是珍惜的此刻多看一眼,就少一眼。

    “不,你不是逃兵。你是天机的昭晔公主。

    我希望你去随城,不仅是希望你能活着,也是希望你能像帮我们一样帮天佑,只要能抵抗苍梧大军,我们的牺牲也就值得了。”

    “我才不呢,你看看霍岐那张脸。”

    莫涟江想都没有想的张口就道。

    可是话出口,才意识到说了什么,她朝寒魏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寒魏彰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她头上戴的极其端正的谍令簪子。

    “而且,只要你活着,天乾就不算全军覆没。

    很多年后,新的天乾军,会重新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接着守护,甚至重回铎城,完成我们没能完成的任务……。”

    他说的很平静,似是看着她就看到了,他话中所谓的那“很多年后”。

    比起相信有援军,这才是寒魏彰和他所带领的天乾军所固守的期望。

    他看着莫涟江,想起了当年寒世严嘱托他带着最后的天乾军离开铎城的那一晚。

    只是,现在,被嘱托的人,成了嘱托的人。

    莫涟江本来还在说笑,被这样明明满怀期望和光明。却也沉重和悲伤的话,彻底说的笑不出来了。

    天坤和天佑不是天乾的期望,他们的期望是自己。

    想到这里,莫涟江连忙把寒魏彰的手从自己的簪子上拿下来。

    怪吓人的。

    她低下头,整理了一番有些复杂的心情。

    再抬头,已经认真严肃的准备说起了正事。

    她拿着战书,指出了其中的一处华点。

    “将军,我忘了告诉你了,铎成三州的苍梧兵的实际数量是二十八万。苍梧的战书,恐怕是觉得二十八写出来没有个气势,于是就圆了个整儿……。”

    二十八,四舍五入不就是三十了。

    寒魏彰点点头,哄孩子似的道:

    “嗯,很重要的情报了。”

    莫涟江知道,这情报不重要,如此大的兵力差距,苍梧多说个一两万,少说个一两万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也知道不重要,不然刚才五魁开会的时候,肯定就说了。

    “将军,这二十八万的苍梧兵里,有三万是毒师一部,又五万是王师一部。而剩下的二十万是军部。只有军部,是苍梧真正的战力,也是我们真正要打败的人数。”

    寒魏彰听到这,点了点头:

    “我们和苍梧打了这么多年,在铎城又僵持一年之久,我知道。

    可是,就算苍梧是二十万兵力,我们的沂翎关和八万天乾军,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没有胜算。”

    “那将军,假如我有……制胜之策呢?”

    莫涟江变着戏法,从战书后面,一卷一卷的拿出不多不少的四卷从铎城带回的彩绳,放在了桌案上。

    “这……就是你的制胜之法?”

    莫涟江的江湖游艺,寒魏彰不是没有见过,但是这会儿他可没有看戏法的心情。

    “对啊,八万人打尽二十万人,这是滔天的胜利,将军,相不相信?动不动心?”

    寒魏彰看她这样,以前,他兴许不会相信有这样的办法,但是看着眼前莫涟江的样子,他相信。

    “只要能让天乾军的大家尽可能的活着,任何办法都可以一试。”

    “不过……。”

    莫涟江放下战书,倒不是刻意卖着关子,只是眼色表情都凝重严肃起来。

    “在这计策布置之前,整个沂翎关必须封锁所有的消息。肃清所有的眼线,不仅是苍梧的眼线,还有……。”

    她顿了顿,严肃道:

    “天机的眼线。”

    寒魏彰大概能从莫涟江的这一席话里,推断出若是真的有这样以少胜多的军策,那一定是险招和奇招。

    就如同她刚才变的戏法,一旦被人看破和透露了其中的门道也就不再有效果了。

    所以,为了能让这样的奇策能顺利实施,确实是有必要肃清一切可能会透露的人。

    他皱起眉问道:“可是怎么能知道苍梧和天机各自安插在沂翎关里的眼线?”

    莫涟江道:

    “本魁首不才,在铎城之时,被人递了一卷名单。上面是潜伏在沂翎关的苍梧探子的名单。”

    莫涟江从袖袋里掏出一包粽子糖。

    寒魏彰瞧了眼,她撒了一桌的粽子糖。

    这出趟差,倒是不忘夹带点私货回来。

    莫涟江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那些粽子糖,当着寒魏彰的面,珍惜的拢到一边,又抽了桌案上的一张干净纸,小心仔细的包上,道:

    “上次的不是吃完了吗?那个我这次去,不得再补点儿,我还分了点给贺将军,下次吃到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这次就不给将军了。”

    寒魏彰眼角抽了抽,本来也没想和她争这糖的事情。

    随后,莫涟江让寒魏彰伸出手,把糖包里的碎屑,抖了抖,抖了一小把糖屑在他手心里。

    算是分了,寒魏彰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好歹是公主赏赐。哪怕赏赐了个空气,也得甘之如饴的吃了。

    在外人看来,两人如同演了一出默剧,一人愿意演,一人愿意配合。

    随后,莫涟江才郑重的把那糖包翻了过来,又拆着里面的垫布,最后在细密的夹缝里,用匕首挑着一块杂乱缝绣着人名的碎布。

    “苍梧的奸细有这份名单,那天机的奸细如何?你是觉得天机后方,有人私通敌国?”

    莫涟江拆出了碎布,回道:

    “那谁知道天机眼线的目的是什么?有可能是天都来的,有可能是随城来的。

    至于派出他们的人,更是无人不有。

    兵不厌诈,诈即是欺,不论他们有什么目的,我们目的就是:绝对的保密。”

    寒魏彰有些犹豫:“可是,他们是天机人。”

    莫涟江眼色一沉,看着面前的寒魏彰,冰冷提醒道:

    “天乾军也是天机人。这种时候,只要目标不同,就是我们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就是你死我活。将军。”

    道不同,不相与谋。

    寒魏彰从她手中接过绣着名单的碎布,郑重的看着那一份名单,可是越是看就越是脸色难看,甚至密密的冷汗都浸了黑色的宽布抹额。

    “将军认识,觉得不可能?”

    莫涟江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他又一遍遍的摩挲上面的每一个名字。

    “我知道天乾军每一个人的名字。”

    寒魏彰转过头,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

    这上面的名字,不少是各营的骨干之才,是仅次于魁首之人。

    骨干倒是其次,他们很多人都是肖素,离扉,齐鑫,贺兰他们的朋友。

    这些人要打探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接触魁首为最快。

    而莫涟江说的是不可能,却没有说不相信,因为她相信自己那些以血和命记录下这份名单的谍令。

    寒魏彰屏住气,又问道:

    “那天机的眼线怎么查出来?”

    莫涟江看着他正色道:“天机的眼线,自然是查不出来,但是能诈出来。

    将军要告诉整个沂翎关,我们谍令得到的名单不止苍梧的,还有天机的。

    至于怎么得到,名单上写了谁。

    将军需要单独私下秘密告知各营魁首,再由魁首去找到他们营中的眼线。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放在明面上说。

    到时候,肃清天乾军内眼线,封锁沂翎关来往消息,战前如此大的动作,必能逼出那些天机的眼线。”

    她说的十分正式,可以开玩笑,却一句和平时那样的玩笑话都没有。

    “期间,可以把已有破敌之策,但是内容不详,同样放出消息,如此便能引出这些人。”

    怎么引出水面下的鱼,撒饵就行了。

    寒魏彰始终没有说一句话。他原本就白的脸此时更加白得厉害。

    莫涟江知道他在紧张什么。她替他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道:

    “我知道,一旦此事开始,大战之前,必然会导致军心不稳,人心惶惶,而且,最后被查出来的会有几人,百人,还是千人?将军,你也不能确定吧。”

    寒魏彰最担心的倒并非所言的这些,他看向她,

    觉得她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恐怖之处:

    这就相当于,她以谍令魁首的身份,用一份暗中名单指出了那些军兵身边朝夕相处的战友,是叛徒,是奸细,是心怀鬼胎的异类。

    人群掺了鬼,可比米饼里掺了谷壳草屑,更让人恐惧多了。

    要么,相信她,杀了这些混进人群里的鬼。

    要么,相信鬼,杀了这个睁开眼的清醒的人。

    他着急到话都说的颤抖:

    “这次……若是除了谍令之外的四营闹事,你……你……要如何?再挨谁的三杖吗?这次还是三杖,就能解决的事情吗?”

    莫涟江正色,眸色灼灼,黑得望不见底,她一字一句道:

    “所以,他们必须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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