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

    莫涟江在天乾军中,闲得溜达。

    她去找了寒魏彰,难得看见他也闲坐在帐中,正从匣子里拿出一把长剑。

    “寒雨剑?”

    莫涟江走进帐中,坐在桌案侧面,好奇的道,她侧着身子往前倾身的看着,这是一柄宽剑,剑柄剑鞘都十分朴素的没什么纹路。

    只有剑鞘上用天机古神语刻着一个“雨”字。

    寒魏彰点点头,示意莫涟江坐直了,坐远一些。

    莫涟江不解,但是还是照做了。

    在她坐远了的刹那,寒魏彰从剑鞘中拔出了剑。

    帐中陡然一阵嗡鸣,随之帐中降温,一股阴寒的刀兵之气。凌冽剑影从拔出的剑身上往四周散开,又在完全拔出时候回到了剑身上。

    莫涟江唔了一声,看着面前这把幽光凌凌的长剑。

    这次她不仅坐直了,还更往后退了一点,好避一避这凌厉肃杀的剑气。

    寒魏彰本来想拿出来擦一擦,但是,这么一抽看来,这种上古凶兵,太多的人死在这剑锋下,导致这剑像是始终被血和魂养着一样,根本不需要用布巾这种俗物清理。

    过了片刻,莫涟江才反应过来,道:

    “我听人说,寒雨剑是上古天外玄铁所铸,剑身上,有蓝石雨纹,能在夜间发出幽光,见血愈坚。百战不损不折,是当年天机神亲自赐给寒氏家主的神物,也是之后天乾军代代相传的信物权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莫涟江感慨道。

    寒魏彰嗯了一声,握着剑柄,虽然剑身锋利冰冷碰不得,但是这剑柄和剑鞘却带着代代寒氏英烈熟悉的温度。

    他们是控制驾驭和封印这份杀气之人,就如同这剑柄和剑鞘一般,朴素无华。

    “之前怎么没见你用过?我之前在天都,见到老将军他可一直佩着。”

    莫涟江问道。

    寒魏彰抬头看看她,有些为难道:“现在寒雨剑,还是我父亲的剑。我没有任礼,名义上这把剑还不算我的。自然也不能随身带着。”

    莫涟江啊了一声,又同样为难道:“这事儿……。”

    确实委屈他。

    原本天乾军总将任职时候,需要携寒雨剑,到天都拜见皇帝。

    第一次的述职,由天机国皇帝在天机神祭司和百姓见证之下,为寒雨剑赐福,再亲手赐给下一任天乾军总将。

    以王力和神力压制剑上的凶气,保佑使用之人不被自己的剑气所伤克,同时保佑这一代持剑的寒氏主将旗开得胜。

    唯有经过任礼,天乾接班主将,才能正统,名正言顺的使用寒雨剑。

    莫涟江也听过一些关于寒雨剑比较邪乎的传说。

    传说百年前,寒氏还家门旺盛的时候,也出现过一些寒氏家族在天乾军内部夺权的事情。

    彼时,一位残暴的寒氏将军得到了寒雨剑,而当时的天机皇帝觉得此人狼子野心,若是当真掌握天乾,必将生灵涂炭,因而便以种种理由拒绝了任礼赐福,而那位残暴的寒氏将军自然也不信这些。

    可不久后,他就战死在了战场上,寒雨剑也就落到了寒氏一门忠义之人手中。

    最后,便有了此人逆天而行,违背神意,寒雨剑凶兵仿主的传说。

    寒魏彰虽然并无残暴之名,可依旧没有被举行任礼,可见天都的明灵帝对寒家,对这位年轻的将领是多么的冷遇和不满意。

    “你这次要用寒雨剑吗?用别的刀兵不行吗?”

    莫涟江有些明知故问担忧的劝道。

    虽然觉得这传说可能只是个巧合,但是大战在即毕竟不能乱立这种话。

    寒魏彰看了她一眼,他是寒家人,这种传说他比莫涟江听到的多了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用这把剑,对世世代代寒家家主恪守的原则,他不想用命去试一试。

    他眼角殷红,面色为难,但是还是肯定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这次会遇到苍桀。他杀了父亲,我只是代父亲用这把剑,让他死在父亲的剑下,血债血偿。”

    寒魏彰看着寒雨剑,平静的叙述道。

    在莫涟江看来,他是装的平静。

    愤怒,担忧,恐惧,种种的情绪,都因为凰焰的原因,必须压在这份平静之下。

    “将军,你在和寒雨剑商量吗?”

    她哄他逗道。

    寒魏彰看向她,眼神温柔,带着些笑意,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莫涟江被那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起身坐到他身侧,道:“那个……我是莫氏王族,也是从小在神殿长大的,我是昭晔公主。”

    寒魏彰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点点头,只听她又道:

    “但是我恐怕是还没有资格给寒雨剑这样的神剑赐福,任礼。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在这里帮你了。”

    寒魏彰看着她,对她有这种心已经十分欣慰和感激了。

    不过他也清楚,为寒雨剑赐福这种事情,一般从来都只有天机皇帝才能做,她以公主之身做这种事,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狼子野心,他当然不可能为难莫涟江。

    他宽慰道:

    “我没事。你不要多想。”

    也许,寒家的列祖列宗会理解他。至于,寒雨剑克不克主,那他就也说不清楚了。

    莫涟江有些紧张,拽住寒魏彰的袖子,让他再往自己这边靠一靠。

    “不过……。我可以给将军赐福。”

    莫涟江在他靠过来之后,在他脸颊上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大口。

    “我佑将军,战无不胜,武运昌隆。”

    寒魏彰那一刻只觉得靠着那半边的身体都麻了,他已经呆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心脏在停滞了片刻之后,先是恢复了正常,随后根本不受控制,也不正常的剧烈跳动起来。

    以至于,半饷他都毫无反应,也说不出一个字。

    莫涟江有些不好意思,她站起身,连忙道:

    “那将军你忙吧,我去别处了。”

    说罢,还没等寒魏彰拉住她,就旋风似的跑了。

    莫涟江绕了一圈,走过天乾的军营。

    她看到离扉哼着小曲,一一去擦拭调试那些即将要用的万箭箭盒,他沉浸在自己建造的器物的世界中。莫涟江也没有忍心上前去打扰。

    却在转身要走的时候,被离扉追上,非是塞了一件贴身软甲,又吹嘘了一番他这软甲的舒适,方便。

    她抱着软甲道谢接着往前走,看到贺兰在后军的饶这伙夫厨子给他开小灶做点上次的苍梧马肉。

    伙夫厨子说不做不做,还是,偷偷把一块泛着油光的马肉直接放进了柴火堆里,烤了给他。

    贺兰招手,宝贝得切了一些,给她尝一尝,还笑得局促的说,这是偿还她的秘密。

    莫涟江笑着点头,秘密嘛。

    她看到肖素在和□□营里的手下蹴鞠,她路过时候,被热心的弓营军兵要拉着要她加入一起玩一会。还是肖素想到她的脚没好,才让众人作罢。

    莫涟江笑着虽然没有一起玩成,却也坐下想着看会蹴鞠,又被齐鑫拉到了军中的马桩下,神神秘秘的给她看自己护着身前的一个小包裹。

    “齐将军,私房钱啊?”

    莫涟江拿齐鑫打趣道。

    齐鑫嗐了一声,打开包裹,从里面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道:

    “那可比私房钱值多了。”

    他打开那本子,竟然是一本自己画的话本,那话本从云谷之战开始,到官驿换身份赶走吴炎,军粮闹事,潜入霜州,火烧粮草,种种事件,一桩桩,一件件,在这厚厚的话本里有画,有提笔注释飘逸的故事,那是栩栩如生,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他得意的给莫涟江一页一页的看着。

    莫涟江此时感慨万千,她不知该说什么,抬眼看向齐鑫,觉得这人倒是个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之人。

    难怪,他对搜集这些故事,听书讲事,这么热心,而陪她经历了一切,沂翎关里第二个接纳自己就是面前这人了。

    第一个,自然是寒魏彰。

    她感慨道:“齐将军,竟然有如此工笔,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齐鑫被夸的又害羞又激动。连忙把话本又珍惜的收进了小包裹里。那是连折角都舍不得。

    “我就说还是先生有眼光!老齐以后要是不当兵了,就指着写话本过日子了。笔名我都想好了,就叫老齐。可惜故事名字还没想好。”

    说罢,他蹲下来,在地上早就挖好了一个小坑,把包裹放下去,莫涟江也跟着他一起蹲着。

    齐鑫吭哧吭哧的埋着,朝莫涟江道:“先生,你帮我记着,就藏这个马桩这里。等以后,我们再回沂翎关,就回来拿。”

    白日无事。

    夜间,沂翎关火光大亮,号角吹响,战鼓声声,骑兵,□□,步兵,工事,近八万人的军队从沂翎关全数而出。

    整个天地都在因为铎城和沂翎关双方的出兵行军而颤抖战栗。

    除了战鼓号角和脚步以及马蹄声,没有任何人讲话,“寒”字将旗,在边关逐渐要入冬的狂风中招展。

    天地人皆是肃穆而沉默。

    莫涟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沂翎关,逐渐远去。

    大军在沂翎关前,每队两万左右,分成了四队,朝各个方向而去。

    最前队直面铎城方向的自然是寒魏彰莫涟江两人并驾带队,左右两队分别是肖素和齐鑫带队。而最后方则是,贺兰和离扉带着重兵和庞大的弩箭战车殿后队。

    莫涟江攥着马缰绳,她活了这么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如此的紧张。

    一种抵押了生死的紧张。

    胜,前面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败,那前面就是赴死的刑场。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却能在不算安静的周围环境中,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在此刻,人紧张到了极致,是沉默。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听别人和自己说话。

    四队行军至身后的沂翎关隐没,天光依旧黑色沉沉,但是,远方吹来的风已经带来了刀兵铠甲的铁锈和血腥味。

    前队已经和后队远远的拉开了极其远的距离,而左右两队,也向远处转开,从别的方向,朝向铎城而去。

    明明周围只剩两万人,可地上的砂石却颤抖的更加厉害。

    莫涟江坐在战马上也能感受到,在同样的黑夜中,有什么也在往这个方向而来。

    寒魏彰看着周围开阔的地形伸手,示意可以停下了。

    前队都是精骑,前方一停,加上令旗一挥,几乎是立时停了下来。

    莫涟江却觉得还不如再走走,这一停下来,她就更加的紧张了。

    可是,这里已是战场,在哪里交锋对自身有利,寒魏彰比她更有经验。

    天色还没有亮,对面的苍梧兵也还没有到,他们只是先在这等一会。

    寒魏彰看了看旁边的莫涟江。

    他几乎是一点也不意外的看见了一个被吓坏了,还要强装镇定的人。

    他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真正的遇到苍梧的军队,也是这样。

    他驱马靠近了些,没说话。

    莫涟江被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看向了他,正好碰上他镇定安然带着些安慰的眼光。

    这次倒是寒魏彰先开口,小声的说些逗她的话:

    “要是全来了,我们这些人最多也就一人杀十多个,打完就跑,快的很。你说呢?”

    莫涟江看他非要自己说说话,多少有些哭不得笑不得,她现在的脑子,已经让她反应不过来,要说什么了。

    回道:

    “将军,我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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