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

    这一等,却等了一月有余。

    寒魏彰早晚的去主屋院前等着,可等来的老者和来往神侍的沉默,就是一点没有等到莫涟江的消息。

    偶尔,肖素和齐鑫也会来和寒魏彰一起等一等,他们怕吵到院子里的人,这一起,也就是值班似的,一起站一站。

    白日里,天乾军整顿完,也会进行一些简单的练兵之事。

    但是,要出寨,却始终是被神殿的白衣拦着。

    硬是过上了一阵与世隔绝的生活。

    齐鑫趁兵练的时候,拉过寒魏彰又叫来肖素,到底被隔绝久了有些不放心道:

    “将军,今天先生还是没有消息吗?咱们想出寨看看,还是被拦着。神侍们说这是先生安排好的意思,先生安排的是什么意思啊?”

    肖素倒是过的悠然道:“仗打得久了,你还歇不得了,大人的意思当然是为了我们好了。”

    “那不能先生一直不醒,我们就一直在山里躲着吧,外面的苍梧怎么办,随城兄弟们怎么办?至少让我们的谍令出去,给随城报个平安。”

    齐鑫的着急也不无道理。

    寒魏彰皱着眉,点点头,道:“今天我找大祭司问问这事。”

    齐鑫一看寒魏彰也同意,立马推了寒魏彰,道:

    “什么今天?就现在。那些神侍悠悠哉哉急死人了。将军你马上去问,这里练兵不需要你。”

    寒魏彰有些无奈,被齐鑫从练兵的天乾军里推了出来。

    他硬着头皮,往主屋院子里方向走,这哪里是他不想问或者不知道要问。

    实在是大祭司看见他,那神情厌恶冰冷的就要把“畜生”两个字,明明白白的写在眼睛和脸上了。

    那被这样的老者,这么的看着,寒魏彰能不心里发憷吗?

    何况,他也冤枉的很,他除了在木鸢上亲过莫涟江一次,后来在议事时候哄她睡觉,亲了一次。之后,就是手都没牵过几次。每次碰,他还都小心翼翼的,又紧张又欢心的激动半天。

    他怎么就畜生了?

    寒魏彰那是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得劲的委屈。

    真能畜生了倒好了。

    而且,要是单单被这么看着,寒魏彰也不至于那么怕这个大祭司。

    实在是这老人每天为了医治莫涟江奔走劳碌的,又累又疲倦,脸色又一天比一天难看,那眉头就没有一天舒展过。

    他总是害怕,哪一天,大祭司真的找他说话了,开口就是莫涟江不好的消息,那他还不如干脆装聋作哑的等一个消息。

    真就像那神侍说得一般了,就是等。

    寒魏彰握着拳在主院屋门口来来回回的又走了半天,才等到了正午吃饭的功夫,看神侍要给大祭司端饭的机会,那是立马“好心”的帮了过来,亲自给屋里的人端了过去。

    “您先…吃饭。”寒魏彰端来,还是被大祭司关在了屋外。

    屋外的神侍,看他端着饭为难,道:“将军,你隔壁等吧,大祭司都是在隔壁吃饭休息。”

    寒魏彰连忙有些感激的点点头,走到了隔壁找了桌案坐下,放下了手中的餐盘。

    他端正的坐了一会,又忍不住隔壁的屋子里侧耳听了听。

    哪怕是吭声疼,也是好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寒魏彰站起身,走到墙边,贴着耳听了听。

    还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就在这时,大祭司脸色沉沉的推开了门。

    寒魏彰还是第一次这么听墙根的被人当场抓包。

    他在心里尴尬的直打鼓,表面上,还得做出没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泰然的直起身子,正常的拜了拜道:

    “师祖……我来送饭。”

    大祭司哼了一声,冷冷道:“将军身为天乾总将。该端方持重。这种听墙之事,哪怕无人,做出来也不妥吧。”

    寒魏彰无言以对,他又拜了拜道:

    “师祖说的是。”

    “没什么事,就去找点事。送饭之事不敢劳将军大驾。”

    大祭司毫不留情的赶了人。

    所以寒魏彰是真的怕。这老人家看起来仙风道骨,说起话来可一点也不仙,怎么听怎么话里话外的带刺。

    他以前听闻,天机神殿的主祭能听人俗事,予以开解,这天都大祭司的开解,就是话里话外的吐槽人?

    什么开解?寒魏彰忍不住腹诽。

    他想来想去,一捏拳,想起刚才什么都没听见的担忧,想起外面齐鑫和天乾军的忐忑,这话是等不及了。

    “师祖,我没有对公主有任何不敬,我只是…只是……担心她。”

    他解释道。

    “你还记得她是昭晔公主?”大祭司端着碗筷,语气间满是不满。

    寒魏彰一横心,决定不忍了。

    他走到大祭司桌案前,端正的坐了下来,两手握拳紧紧的按着膝,他声音不高,怕吵到隔壁的人,语气却十分的坚定和认真道:

    “她是公主又如何,我真心爱她,我喜欢涟江,她是昭晔公主,但是她也是个人。”

    大祭司闻言,寒魏彰此时的严肃,并没有耽误他吃饭。

    他只是沉默了。

    只有碗筷碰撞之声,寒魏彰等了一会,才听他道:

    “你接过还是个婴儿的她。你护着她,看着她长大。

    她是个调皮任性又不省心的孩子。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舍得这个孩子受一点的苦,一点的伤,一点的委屈。

    可是,她离开了你不久,再见之时,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将军,是你,你会怎么样想?”

    寒魏彰按在膝盖上的手,开始颤抖,他下意识的低下头,喉结上下动了动,良久才道: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大祭司还没有来的及说话,就有神侍疾步走到门口,道:

    “师祖,殿下的药好了。”

    大祭司摇摇头,放下吃的差不多的碗筷,起身又去了隔壁。

    寒魏彰看他起身,心中一动念,在大祭司出门后,起身跟了上去,他冲到了隔壁,可也是在那门关上前,一个月的时间,看了床上的莫涟江一眼。

    苍白又不安的闭着眼,似乎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被门内的神侍和浓厚到散不开的药味,推到了门外,又关上了门。

    寒魏彰站在了门口,一直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夜色深了,大祭司才又开门走了出来。

    大祭司抬眼看了寒魏彰,他一脸苍白,丢了魂似的,他到底看不下去,宽慰道:“还得有三五天,应该就能醒了。有些伤能治好,有些伤……唉。”

    “……。”

    神侍适时的端来茶饭,道:“将军和大祭司的都送来了。”

    大祭司点头,这会才得空,对寒魏彰道:“你跟我来。”

    寒魏彰还是那失魂落魄的跟着,端坐在案前,哪里有吃饭的心思。

    大祭司端起茶杯,看寒魏彰这样,他也再说不得什么,平稳下语气,对这忠义难两全,夹在中间,无比为难的人,平静道:

    “在官驿粮车出事之后,涟江书信给我了。

    当时神殿就从天机国各地,私下里募了粮食,意图支援天乾。

    但是,神殿涉世事是陛下忌惮的大事。所以,我们不仅被打压了,也没有办法在当时招摇支援沂翎关。

    那时候,实在没有办法,她就让神殿的人找到了这里,为的就是,在天乾尽力之后,能给最后活着的天乾军,留下一条退路。”

    大祭司说到这,喝下了一杯茶,八万天乾,此时还剩不到两万,却生生把三十万苍梧大军挡在了天机国外。

    其中凶险艰难,能活着已是万幸。

    “她还说了什么。”

    寒魏彰问道。

    “偷换天乾粮草的事情还没有结果,背后之人没有借苍梧的手,灭了天乾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天乾经此大战,再经不得背后之人的刀子,唯有,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寒魏彰抬起头,他看着面前的老者代说的话,每一句都是莫涟江的嘱咐和风格。

    他仿佛看见了莫涟江在自己面前,熠熠生辉的为天乾筹谋的样子。

    也想起了,她说完,那璀璨的模样,期待他评价和决断的眼神。

    他想到这,露出一个像哭又像笑的表情,点头。

    大祭司说完,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莫涟江这么认真过,也看到了面前这个人的心疼和无奈。

    “吃饭吧。”

    大祭司长长的叹了口气,算是认了这两人的事情。

    寒魏彰缓缓站起身,道:“我把这件事转告我的部下。”

    “将军!”

    大祭司沉声一喝,突然喊住了寒魏彰,见他停下,道:“先坐下来,把饭吃了。”

    寒魏彰愣了愣,刚要开口自己没有胃口,只听大祭司又道:

    “将军此前中了凰焰吧?”

    寒魏彰顿了一下,重新回来端正的坐直了,对此他倒是并不意外,既然神殿有这种密卷,那老者身为神殿大祭司,知道也就不意外了。

    不过,凰焰和让他吃饭有什么关系。

    “嗯,涟江说她从苍梧找到了解药,她来了之后,每次毒发,喝了解药,睡一觉就好了,而且自从沂翎关外一战,我的凰焰之毒,已经很久没有发过了。”

    大祭司看着他,闻言多有些感慨:“解药……呵。凰焰已经解了。”

    “解了?”

    大祭司又道:“你边吃边听吧。”

    他不强求寒魏彰吃饭,单是把饼推给他,没好气道。

    也算是这个老者别扭的接受和关心了。

    他看着桌案上被推来的饼,朝对面的老者拜了拜,虽然还是有些复杂的,但是还是拿起饼,慢慢的吃起来,认真的听着。

    大祭司这才道:

    “传说,很多年前百族受天机神佑。但是有些人却认为,人应该依靠自己的力量,而非神佑,结束纷扰混战的世道。

    所以他们拒绝了神佑,举族迁移到了北方的浩渺之森中,他们就是苍梧人。

    可是,完全的人终究不敌神佑氏族,为了抵抗外族的混战,为了抵抗天机,苍梧于是便着力于那些能提高人本身的精神力量或者是提升人本身的躯壳之物。

    最纯粹的人族,想必你在战场上已经见过了。”

    寒魏彰闻言嚼着饼,点了点头,他咽下去,又过了片刻,才道:“苍桀。”

    大祭司点头,又道:“而苍梧能提高人本身身体躯壳之物,最成功的就是凰焰。”

    寒魏彰闻言,抬头看向大祭司,嘴里的饼都忘了嚼了。

    大祭司并不意外道:“凰焰,其实最开始被苍梧人用来的不是毒,而是提升身体机能的药。

    凤凰浴焰,得到的是重生。

    只要能熬过凰焰的毒性,再突破极限,凰焰就会被激发药性,改造你的身体,体力,速度,甚至伤口愈合的能力都会远超常人。

    据我所知,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苍梧都已经百年不出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凰焰也落入了毒药之流。

    所以,将军,你既然获得了新生,就该好好吃饭,照顾自己,也不辜负涟江千辛万苦给你找来解药的劳苦了。”

    寒魏彰顿了一会,终于是明白莫涟江那种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最后就为了说服自己的本事是从哪里学的了。

    为了劝他吃饭,竟然要从百年前的天机神佑,和苍梧拒佑说起。

    寒魏彰听完,坐得无比端正乖巧的露出一个笑容,不仅吃了饼,还端起了饭碗。

    “我吃饭,我还要等涟江醒来。”

    大祭司嫌弃的看着他道:“你这人还是……。”讨厌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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