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

    寒魏彰眉头紧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下方的空寨,和黑影,那些黑影确实不是山匪。

    这整齐到划一的重箭箭雨,这攻城拔寨的招式,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军队!

    苍梧?

    寒魏彰第一反应是苍梧,可是,他又想了想,若是白天遇到的那些,是这支军队打扮成山匪的先头部队和哨兵。

    那些人,根本不是苍梧人。苍梧真的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也不会还要打扮成山匪的样子,来试探他们。

    除了苍梧,这附近的军队……。

    寒魏彰想了又想,才不得不往那个他最不愿意想到的答案上想去:

    随城,天佑。

    他想到这里,看向了莫涟江,两人眼神相对,已经不需要言语。

    莫涟江满眼的无奈和悲哀。

    在天乾战胜了强大的苍梧之后,几乎还没有喘上一口气,就必须接受身后之人的背刺。

    而更可笑的时候,面对苍梧大军,都没有退过一步的天乾,此刻,却是被友军赶杀的躲在树上,避其锋芒。

    寒魏彰在看到了莫涟江的眼神之后,确认了想法。

    难怪来不及解释,这要是解释起来,别说安排行动了,就是安抚众人的愤怒情绪和说服众人相信,都要好一阵。

    耳听不如眼见,只有亲眼见到这背刺之刀狠狠的扎来,她也就再无需解释和说服什么。

    他垂眸咬了唇,忍住了此刻无尽的悲愤。莫涟江也只能看着,连伸出手去安慰和叹息都不能。

    霍岐带着人马聚集在寨外,看着火光而起的寨中,等了一会,竟然没什么哀嚎的动静。

    他又等了等,等寨子里火势小了才对旁边的属下道:

    “破开寨门,没中箭的肃清,不留活口,格杀勿论。”

    霍岐的身边的副将楚择领命,带人用战马和携木撞开了只是合上的寨门。

    在黑暗中,数不清的天佑军,涌入寨中,拔出刀一一冲进每一间屋子。

    最后,霍岐才驱马进了寨中。

    “霍将军,没人。”

    那些冲进屋子里,原本准备一一清扫的天佑兵,在屋子里对着空空离人的盖被一阵乱砍,又翻找之后,各队都是疑惑的又聚集到了站在寨中的霍岐身边。

    “霍将军,是空寨。”

    “我没眼睛吗?去四处搜,这寨子里一定有人。”

    霍岐啐了一口,恨恨道:“白天我们派出的人,总是被人杀了。那绝不是一般山匪能做到。”

    楚择听明白了这意思,特地拉住那回禀空寨的兵士,压低声音小声道:

    “去找找有没有……天乾……的痕迹。”

    那兵士听见“天乾”两个字赫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他们明明不是来“剿匪”的吗?!

    天乾不是已经全部战死在了阴兵峡谷吗?!

    那他们刚才还领命射箭了,要杀天乾?!

    “让人去找,不要声张。”

    霍岐和楚择又等了一会。才有一队一队的领队来禀告道:

    “回霍将军,寨子外面有些凌乱的脚印,是上半夜的,有些被雪掩住了,脚印最后往一处。我们追不追?”

    霍岐想了想,跟着汇报的兵士走到了林间的方向。

    “脚步凌乱?霍将军,这些人会不会真的是流落至此的山匪,要是天乾军,哪怕是撤退也不至于如此。”

    楚择听完和看完地上的脚印,朝霍岐说道。

    “天乾的主力都死在了阴兵峡谷,霍将军是不是多虑了?”

    霍岐别眼瞪了他,道:

    “阴兵峡谷没有找到寒雨剑,寒雨剑一日不找到,谁知道天乾有没有死绝。我不管那些人是山匪还是天乾,今夜必须格杀勿论!”

    寒魏彰在树上俯视着树下的霍岐,眼中泛起幽红的杀意。

    而霍岐言语中要寻找的寒雨剑,此刻正悬在霍岐头上。

    不止是寒雨剑悬在霍岐头顶,这一片寂静之林,所有天佑军路过的头顶,正是他们要寻找和覆灭的天乾最后主力残部的军刀。

    莫涟江看着对面的寒魏彰,摇头这样的微小的动作都不行,只能看着他,眸子有些拒绝和晃动。

    面前的杀意在这样的眸光中,被拉扯和安抚着。

    杀了霍岐可有用?

    天佑的杀心已起,没了霍岐还会有别人,何况,这一批天佑能死战,天乾却再也经不住一战的损失了。

    霍岐派出的先锋已经探路回来,禀告道:

    “前面是一条冻冰的河,脚印到了河边冰面就消失了,这里的人,应该走河冰,隐匿了逃跑的方向。霍将军,我们是追还是……撤?”

    霍岐闻言,沉默了半饷,良久没有说话,他想不明白他们此次出行明面上是剿匪,暗抄藏起的天乾军是怎么暴露了,不由恨恨道:

    “倒是有聪明人。”

    他呼出一口白气,想了想还是一挥手,道:“追!”

    林中,随着天佑军离开的脚步,重新恢复或者说是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比方才的安静要更多了几分死气沉沉的静。

    直到,彻底已经听不见远处的脚步声了,天色依旧未亮,寨中的火光烧的噼啪作响,融化了寨内的雪水。

    莫涟江这才松了口气,她想伸出手,去安慰一下寒魏彰悲伤到已经没了表情的脸,可是抬起的时候,感受到了手已经冻僵了,冷的厉害。

    这抬到一半的手,又放了下来,不好意思的别到了身后,艰难的握了握拳,想暖一暖。

    随着对面的莫涟江有了动作,寒魏彰才知道可以动了,他抱住面前的人,把眼眸盖在了她的肩上,两人都是一样的浑身冰冷毫无温度,也就没有谁能暖谁的说法,也正是这样,莫涟江感觉到了,肩头透过衣服的唯一还有温度的泪。

    似乎要流尽这人最后的温度。

    她伸出手,抱住寒魏彰,安抚的拍了拍。

    比正面的敌人,更让人崩溃的是来自背后的阴刀,竟是不死不休。

    这大胜苍梧之功,可以给死去的天乾,却绝不能给活着的天乾。所以,天乾必须死。

    “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放心。”

    莫涟江对寒魏彰安慰道。

    原本,她只是想救自己,想救寒魏彰,想救天机国,可是在她真的做到一切之后,她却发现,她已经和天乾,和更多的人牵绊的更多。

    她没有办法在此时置天乾于不顾。

    原本,她以为击败苍梧之后,一切都会结束。

    可战事却远没有结束。

    她颤抖着手,擦了他脸上的泪,又让他直起身子,道:

    “将军……。”

    她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能勉强展出一个比哭还勉强一点的微笑。哄道:

    “大家还在等我们,等将军。”

    寒魏彰点点头让她上来,这次把她背下去。

    莫涟江看他还是有些沮丧,搂住寒魏彰的脖子,对他道:

    “你看,那边的树上是不是齐将军?”

    寒魏彰看着齐鑫垂头搭脑的坐在邻近的树上,还没有动,可也沮丧极了。

    霍岐和天佑的种种,他也看得清楚,他这种从不玩阴谋诡计的人,此刻也得明白了。

    “嗯。”

    莫涟江从树上抓了一把雪,在手里团成一个雪团,一挥手朝对面树上的齐鑫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的砸到了齐鑫的脑袋上。

    砸的另外一棵树上的齐鑫像个打了个瞌睡的猫头鹰似的在枝丫上晃了晃。朝砸来雪球的方向张望。

    莫涟江连忙缩到寒魏彰身后,拿他挡着身前,挡着齐鑫那边看过来的视线,笑嘻嘻小声催促道:

    “将军,别愣着了,快下树啊,待会齐将军丢咱们!”

    寒魏彰只觉得心里滔天的苦涩,因为这人此刻都能举重若轻的玩闹,泛起一丝淡淡的甜。

    两人下了树走进了被烧砸完的寨子,站在主院门口又等了一会,这才等到天乾众人从树林间走了出来,重新聚集在院子里。

    原本,在上树前各个还算轻松的表情,沉重的比此前在沂翎关还要沉重。

    肖素和齐鑫到了两人面前,也是同样。

    一副站着都累的样子。

    肖素看了一眼同样也没有说话的莫涟江和寒魏彰,又垂下头,掩饰了通红的眼眶,埋怨道:

    “天佑怎么能这样?”

    齐鑫握着手中的刀,颤抖了半天,最后恨恨的插在了地上。

    怎么说那些人也和他们一样都是天机国的人。

    刚才他们没有动手,除了,答应过莫涟江,也是有同国同胞情义在。

    只问道:“随城里还有我们的人,他们会不会对贺兰动手?”

    莫涟江有些冷了,笼着抄起了袖子,道:“不会,暂时不会。”

    寒魏彰看向她,觉得这话不是安慰之言。

    “肖将军,你可知苍梧的降书全文?”

    肖素摇头道:“官方的降书,我们这里没有,我们得到的都是民间口口相传的消息。”

    莫涟江听完,来回走了两步,道:“那倒也不打紧,不过,要是我,写这降书,恐怕还是有一条,败于天乾,还于天乾。”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哪怕听见这样的话,依旧没有人露出一丝的喜悦。

    “这话是事实,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句话,坏就坏在,这让天佑和天坤怎么想。军功,铎城三州,无论是名还是利,只要没了天乾……都好说。”

    话说到这里,天乾军众传来了压抑着的呜咽之声。

    莫涟江看了看众人,竟然被说哭了。

    “我们不想要战功,我们只想活着,我们想回家……。”

    肖素和齐鑫回头,想找到说这话的是谁,他们抬头望去,根本看不到说这句话的人,可是他们分明每个人都在说着这句话。

    他们从小在铎城三州长大,铎城失守,他们被长辈用命相护送了出来,最后竟然是这种下场?

    飞鸟尽,良弓藏。

    狡兔死,走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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