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

    车上,莫燧煜一路看着严颜,两人相对而坐,气氛凝滞。

    严颜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听霍将军说,你去随州神殿是为了积福求子。”

    严颜闻言,身子止不住的哆嗦的点了点头。

    “你怕什么,你有这心,是好事。但是,我说得子这事,是你一直去神殿求拜,就有用的吗?”

    严颜还是没有抬头,只是摇了摇头。

    莫燧煜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和严颜坐在了一边,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那面上唯一有颜色的眸子里,看来的目光只有冰冷的恐惧。可无论怎么他怎么瞪,那冰冷恐惧以及组合之下的疏离,丝毫未动。

    “严颜!别装了!你根本不想有我的孩子,你想谁?太子吗?”

    莫燧煜愤怒得吼道。震的马车内抖得厉害。不过,这王府车马结构厚重,无论车内说什么做什么,从外面都不会察觉一丝一毫。

    可提起太子,严颜也没有什么反应。

    莫燧煜试探了一下,看硬的不行,又换了一副模样,他松开了捏着严颜的下巴,换着握住她的手,道:

    “严颜,今后我当了皇帝,你就是皇后,那是天下女人最至尊最荣耀的位置,我已经把最好的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当初,就算你嫁给太子,不也是为了这未来的皇后之位吗?

    太子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是因为我是宫女所出吗?”

    严颜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和嫌恶,她抽了抽手,却没有抽出来。被莫燧煜执拗的拽着。

    “与大殿下的出生没有关系,与太子也没有关系。”

    严颜道,她想着她甚至不知道太子的长相。太子当年兴许看过她,可那些天都城里传得谣传,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甚清楚。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和我作对?”

    严颜不傻,这恩威并施的是为了套她的话。

    她眸子微微瞪起,又转恢复了正常平和的失望,道:

    “我去随州神殿求子,求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是大殿下的孩子,望我轩睿王府子嗣鑫旺。望徐夫人母子平安。”

    莫燧煜听着这个答案才稍稍满意了点,道:

    “你着急了?徐娣仗着身孕又欺负你了?这些日子,她是越发骄纵了。

    她不及你。可她爹是兵部尚书,我说不得什么,你大可还回去,我到时候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说了,那你也快些有孩子,你的孩子是我的嫡子,是陛下的长孙,你的孩子才更重要。”

    严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了头,又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

    马车回到王府前,又用了一天,严颜只觉得慢得像是过了一年,头晕身子重,想吐的厉害。她知道只是晕车,也懒得再吭一声。

    莫燧煜亲自送了严颜回房,仆人来报徐娣身子不适,他只得告了严颜去看了看。

    严颜早也习惯了,就歇下了。

    可第二日一早,她一开门,五具鲜血淋漓的尸体,就这么挂在了她的院门上。

    “齐伯!!”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尸体下,日光惶惶,照着地上漆黑的倒吊的影子和淋漓的鲜血。

    “不过大殿下发怒,死了几个下人,王妃这是装给谁看呢?”

    徐娣一大早就听说了,昨夜莫燧煜亲命捉了和严颜同出的和她院子里看管不利的仆人,打了一夜,生生打死了。

    说是不经打,又不解气,还得吊到王妃的院子里,接着看主。

    这不顾怀身子劝阻的赶来,说说风凉话的看个热闹。

    严颜哀求着路过的下人道:“你们把他们放下来,你们把他们葬了。”

    可下人们没有一个敢应她的话。

    “大殿下这是让你好好看看呢,让你下次还乱跑,谁知道你是出去真的去神殿,还是会什么野汉子,这以后还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辱没了神佑血统。”

    严颜起身,手高高抬起,却在看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时候,还是止住了手,眼下淌下两行泪,已是血泪。

    “你……你想打我?!!我爹是兵部尚书,你要是敢碰我一下,我就告诉我爹!”

    头上吊着死人,面前站着的也胜似死人了,徐娣突然有些怕了,她仓皇的转身,在身后仆从的搀扶下脚步快的不像个有孕之人。

    院子里,没有人敢在这里待着片刻,也没有人想在这里留着片刻,只有严颜一人依旧站着,仰面痴痴的看着吊着的五具尸体,随后一一抱了抱他们的腿脚,这才缓缓转身,回了屋子。

    寒魏彰看着面前宏伟的巨墙,有些出神。真的见他们已经到了天都,忍不住内心感慨。

    莫涟江看着他,牵起他的手都没有发觉,直到忍不住笑出声,他才回过神来。

    “美吗?”

    寒魏彰看着,倒是这样的城,能养出这样的人,他露出个微笑,点了点头。

    要是先前,他只会觉得这里陌生,述职任礼结束就尽快回去,可是想到这里是莫涟江长大的地方,他倒是有些想去看看了。

    邺朔看着二人站在山坡上看着天都的背影,冷不丁道:“二位,天都已经到了,这里搜查不及随州,公主也比邺某更熟悉,你们自行去吧,邺某就告辞了。”

    他说着告别的话,话里却一点没有告别的伤感。似是对生死离别早已看开的豁达。

    闻言,两人转身,反倒是莫涟江和寒魏彰闻言有些意外和不舍了,莫涟江赶忙问道:

    “你要去哪里?你和我们一起进天都,我请你去聚丰楼吃饭,也好答谢你这一路的帮扶。”

    邺朔点点头,并没有客气和推辞:

    “饭还是要吃的,就是不是现在。天都人多眼杂,邺某这容貌太显眼,不宜与二位同行。”

    寒魏彰闻言,朝邺朔拜了拜。

    莫涟江还是不舍,她眼神复杂的看着邺朔那被毁的半面,道:“那你一人,要小心。”

    邺朔满不在意,提醒道:“公主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毕竟,霍岐现在是在天都。

    你和寒将军一露面,明枪暗箭也会在天都,你们引走了霍岐,我才安全。”

    他说着,眼尖的瞥见寒魏彰听到这,几乎是不自觉的握紧了寒雨的剑柄。

    倒是面前的莫涟江即便劝说了,也并没有太在意:

    “天都是我长大的地方,太子是我同父母的亲皇兄,我又有神殿护佑。我担心什么。”

    邺朔不置可否的一笑,款款拜下道:

    “告辞。”

    寒魏彰和莫涟江感激的朝他回拜下。看了他回走的身影,莫涟江纠结了一路,此时,到底还是忍不住追上去,拉住邺朔道:

    “邺大人!”

    邺朔回身,看了看莫涟江,又看了看远处的寒魏彰,玩笑道:

    “公主,邺某虽然貌不及寒将军,但是邺某性格好,脾气好,公主要弃暗投明,也不是不可以。”

    莫涟江原本有些凝重和伤感的,一下被逗得笑了出来,可她也只是一笑,随后又郑重起来,再不掩饰愧疚和复杂的看着邺朔疤痕遍布的右脸,留下这样的疤一定很疼,道:

    “邺大人,当年我是不是多管闲事了?邺大人有大才又有心入仕。天都那些风言风语的我也听不下去。

    可你知道的,父皇忌惮我,也忌惮神殿参政,我向来避嫌,所以当时只能找了皇兄,那时候还觉得自己为天机,为邺大人做了件好事。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是我的过错,也不知来不来得及了,对不……。”

    莫涟江在得知邺朔在随城的遭遇,和亲眼看见邺朔如此之后,她忽然感觉到那种插手命运的愧疚和后悔。

    因此,这一路,她怀着这种内疚,对邺朔所为也就多有包容。

    “公主。”

    邺朔抬手,打住了她道歉的话头,他眼光柔和,道:

    “金玉藏于石中和金玉显露于天地,公主还是觉得前者更好吗?

    既然是金玉,哪怕再藏拙,一旦显露也必有其金玉的命运,此为天机。”

    莫涟江被问住了,她叹了口气。

    邺朔在说自己,未尝不是在暗示她。

    邺朔道:“公主应该比我更了解。就不必在挂怀什么了。”

    莫涟江看向他,邺朔说完,释然的笑了又朝莫涟江深拜下。

    莫涟江愣了一会,才扶起他,也看着他笑了笑。

    扶罢,莫涟江才拉着邺朔小声道:

    “邺大人,刚才在将军面前,你倒是给我留点面子。

    你知道的,以前父皇忌讳我,我也避嫌,从来不论朝政。这我不就只对天都的吃喝玩乐熟悉了。

    别的正事,特别是那些朝堂里的事,我连人都认不清楚。

    这要是被将军知道了,我这公主,吃喝玩乐的公主,我多丢人。”

    莫涟江一摊手,一副摆烂的表情,说到这里她特地回头,看了看寒魏彰,看他在看着天都,没有留意这边,倒是邺朔,听得面目带笑甚至有些慈眉善目。

    邺朔失笑,煞有介事的点头,忍着笑意道:

    “我方才还以为公主当真傲才轻敌,心有谋划。”

    她嗐了一声,道:“我当时在边关,我话都放下了要查军粮的事情,早知道以前多关心关心天都朝堂了。我还以为,你和我们一起进天都。”

    邺朔听着,两手揣着衣袖,看着莫涟江满眼的希冀,还是没有改变要分开行动的意思。

    莫涟江只得接着为难,道:“所以,邺大人,运粮牒文这事,我们进了天都,找谁帮忙?邺大人倒是给指条明路。”

    邺朔哈哈笑了笑,感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在这里等着他了。

    他本意就想提醒,这下莫涟江虚心的问到了点子上,也就直言道:

    “当年公主能想到邺某参政,政场上的事情寻徽铮太子,此次这件事,若遇难处,依旧可以如此。至于公主怎么说服太子,那就是公主的本事了。”

    莫涟江认真的听着记着,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她点了点头,随后欢喜一拜,道:

    “多谢邺大人赐教了。”

    邺朔笑了笑,一样抱拳,“那这次邺某就真的告辞了。”

    莫涟江点头,转身要走,邺朔再次提醒道:

    “公主,记住,要寻太子。”

    莫涟江嗯了一声,又点点头。

    三人这才背向渐远。

    寒魏彰牵着莫涟江的手,天都城墙看着近,走过去却还要走个片刻。两人早已是落魄流民,此时也不着急,慢慢的走着。

    寒魏彰捏着手里温软的手,这双手明明没有力量,可是只要牵着,他就莫名的安心和开心,他似是自言自语道:

    “我性格很好,脾气很好。容貌更好。”

    “啊?”

    莫涟江被逗笑了,可又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

    “你都听见了?”

    寒魏彰看着她道:“听见了一些重要的。”

    “军粮的事情要寻太子帮忙。”莫涟江点头,

    重复了邺朔的话。

    寒魏彰却哦了一声道:“别的重要的事。”

    “什么?”

    “我不暗,邺朔也算不上明。”

    莫涟江也不知道他是一本正经的在开玩笑还是在说正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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