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

    “怎么了?”

    寒魏彰握紧了剑,问道。

    “天坤的巡逻来了,这个点他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来者不善。”

    话音刚落,银铠红缨披着蓑衣的天坤军出现在了神殿外,领头的天坤首领直接道:

    “大庆在即,流民无籍者不许露宿街头,起来!都起来!带走!”

    说罢,他们像是架犯人似的,把那些人从廊檐下拖了出来,二话不说拷上了铁拷。

    寒魏彰和莫涟江两人就从黑暗中探出双眼睛,看到这忍不住亮了亮,要是天坤误打误撞的把这些杀手带走了,那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但是这其中也不乏有真的流民,他们又累又饿,好不容易在这样的雨天,能找到一片廊檐庇护,明早又能等到神殿的一份清粥,还算有个盼望。

    可这样冷不丁的被拖在雨里,戴上镣铐,人都垮了。

    混在人群中的杀手更是不愿意,故意挑事道:

    “我们没有犯事,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我们有籍,我们是从随州来的。”

    “我们是从方州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推推搡搡的,群起应和,想要再躲回廊檐下避雨。

    “我看你们谁再多言?!太子有令,大庆期间,闲杂人等不得在街闲逛,一律关押!!让你们走就走!!!”

    他拔出佩刀,本想吓吓人,可在推搡中,有人故意把旁边一人推到了那首领拔出的佩刀上。

    “杀人了!杀人了!!他们要杀人!!!!”

    躲在人群里的杀手趁机嚷嚷。受惊的人哪里愿意再戴上镣铐,乖乖就范,纷纷和这一小支的天坤打了起来。

    所有人,无论是不是杀手,都在四散奔逃,神殿前,一下乱成了一团。

    寒魏彰看了看莫涟江,问“我们要不要出去帮忙?”

    莫涟江看着混在人群中,挑起事端,又最先打倒天坤兵卫,躲进黑暗的人。

    这下,也不用看杀气不杀气的了。

    她摇摇头,紧紧握着寒魏彰的手,生怕他丢了似的,道:“我们先甩开他们,去别处,待会他们来搜人,我们万一被押了,耽误大庆,得不偿失。”

    寒魏彰反手也握住了莫涟江的手,点点头。

    这是莫涟江第一次感受到了天都的陌生。

    “邺大人以前说过,若是出事,得找太子。可现在,天都里,到处都是流民,那些地方外堵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杀手。”

    “我倒是有一处,以前听说过,可以去试一试。”

    寒魏彰思索着道。

    “天乾在天都的谍令?”

    莫涟江猜测,寒魏彰点点头:

    “旭成铁器铺,在城西,你知道吗?那是我们天乾在天都的会点。”

    莫涟江思索了一会,是个不起眼的铺子,打铁的是一对父子,老实憨厚的少言寡语,做出的铁器倒是精致利索,她看着根本一点也不像谍令。

    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在哪里。”

    寒魏彰露出微笑,道“那我们去吧。”

    城西的屋子破落些,两人到了铁铺门口都淋了些雨,好在这个点,这偏僻的铁器铺子还亮着烧铁的炉。

    那蹲在炉边守火的人正严肃的盯着火力。

    “请问继理叔伯在吗?”

    寒魏彰牵着莫涟江走近问道。

    闻言那人转身,却约莫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面目刚毅又板的严肃,可还是压不住团团的少年感。

    “二位…?”

    他说到这里,几乎是下意识的和职业习惯的看向了寒魏彰戴着的佩剑。

    那配剑古朴无华,看上去毫不起眼,他却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寒雨剑。

    他一时间眼神比炉铁还亮了起来。激动的颤抖着手在身上搓着,突然结巴了,

    “二位大人,我…我…叫继午,继理,是…是我爹,他在这…,…这……。”

    就在这孩子结巴的时候,旁边台子后的躺椅上,翻身起来一个高大的快有半屋高的人。

    “我…就是。”

    他起身,和那孩子一样,看着面前的两人连结巴的话都说不出来。

    “晚辈寒魏彰,拜见继理叔伯。初来天都,无人可寻,只能来叨扰继叔伯了。”

    继理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把冲了过来,抱住了寒魏彰:“少主!你真的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呜呜呜呜呜……。”

    他激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旁边的十五六的少年也哇哇的哭着抱上来。

    莫涟江在一旁,那是一个尴尬啊。明明是她回家了,怎么弄得像寒魏彰回家了似的。

    寒魏彰也有些感慨的拍了拍继理,又拍了拍继午。

    莫涟江在一旁等着,等到这对父子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才道:

    “老伯,咱们以前见过,你给我打过鞍配,我来取过,那时候可真看不出来,那时候就知道你手艺好,没想到您竟然是天乾的谍令。”

    继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道:“公主殿下,天乾谢殿下大恩大德。”

    “唉唉唉。”

    莫涟江连忙扶了一把继理,自然是扶不住,好在一把搀住了年纪还小的继午。

    继午拉着莫涟江不让他跪,他还是坚持道:“公主在边关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公主真了不起!”

    莫涟江这是很确定这俩人真的是妥妥的边关人了。

    平时看着话不多,可是真的热情诚挚。

    “天乾在,我们天机国在,有什么帮不帮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道。

    寒魏彰扶起继理,道:“继叔伯,有些事情说来话长,我们能在这里住几天吗?”

    继理看着二人破烂的衣裳,连忙道:“你们住,尽管住,我这就去收拾准备一下。”

    他刚答应完,看向莫涟江,又多少有些反应过来的窘迫,小声问寒魏彰道:

    “少主,我这里屋子少又简陋,殿下…殿下…毕竟是公主,那不是委屈了吗?殿下不应该回神殿吗?”

    寒魏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以后再说吧,她和我一起就好了,我会照顾她。”

    继理点头,不再耽误的拉着儿子继午就去准备了。

    铁匠铺的后院是两间相对的屋子,原本父子两人各一间,这样来了二人,继理大叔就去了儿子那屋和儿子挤了,剩下寒魏彰和莫涟江两人一屋。

    莫涟江也许久没有住过这样平常的屋子。

    奔波了一路,到这里却有些回归平淡的温和感。

    她吃了饭,洗漱完,叠着临时准备的干净的外衣的袖子。

    可叠着叠着又想起了什么,这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找来了针线和剪刀,坐在了床边。

    “你在忙什么?”

    “我这外衣有些长了,卷起来麻烦,我想他们要是按照一样的准备,你的肯定短了些,正好能裁一段给你,取长补短嘛。”

    莫涟江知道是寒魏彰,头也没有抬道。

    可对面的人闻言,久久没有说话。

    她动针线的手顿了片刻,似是想起什么,又赶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道:“就缝一道,不难也不麻烦。你别嫌丑就是了。”

    她想起了,当年刚刚到军中的时候,寒魏彰似是很抵触她做这些侍从的事情。

    原本以为能在他洗好之前把衣服补好,结果,还是慢了些。

    莫涟江看着一点都没有生疏的手艺,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得意,她缝花刺绣绝对不算好,这样的简单的缝补她向来做的很快。

    从小就是神殿的破落户儿,哪件神侍服没有这里那里补过。

    面前的人看着她,反常的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端起原本桌上的灯烛,给她更加照亮了一些,静静的坐在了她身边。

    他端着灯烛的手极其稳,烛火连晃动都没有。

    她顾不上抬头,道:

    “我小时候穿神侍的衣裳出去玩,不小心弄破了可得在大祭司发现之前缝补好。不然被发现了,可得挨骂。不说好看不好看,速度可是一流。”

    说话的功夫,莫涟江已经补好了,她得意的一抬头,刚想炫耀,结果被面前掌灯的人,美得晃了一下。

    她突然不知到要炫耀什么了。

    “哦呦。”

    只是由衷的感叹了一下。

    寒魏彰正愣神想着天都以前里有这样的破落户儿街溜子的公主应该是件挺有意思的事,他想到这,露出一个浅浅微笑,听见声音了才反应过来:

    “好了?我应该要试一试吗?”

    他在一旁放下灯烛,想着问道。

    他不是天乾总将之前也是铎城寒家的少主,这种亲眼看着人补衣服的场景,也是第一次见。

    他的语气实在太夫妇的模式,莫涟江突然觉得非常的不好意思,她随便把衣裳往寒魏彰怀里一塞。

    “明天吧。睡了。”

    说罢,为了掩饰一下窘迫,莫涟江连忙躺上了床背过了身,拉上了被子。心里直后悔,这种在她自己时候做来真的觉得自然的事情,被寒魏彰一问确实是有些暧昧了。

    既然莫涟江说了,寒魏彰也就只是抚了抚上面的线痕,又工整了叠了衣裳放在了床头,又替她掖了掖被子,吹了桌案上的灯,这才在床的另外一边躺下,慢慢的转过身,背对着她了。

    可她这毕竟是久离天都,又回家的第一晚,激动的怎么都睡不着,莫涟江躺了一会,想想又翻了个身,看着眼前那躺着一动不动的背影,裹着被子,往那背影后挪了挪。

    她原本以为寒魏彰睡着了,结果她靠着了,才发觉那背影似是往远离她的地方也挪了挪。让她别靠着。

    莫涟江在心里哎嘿了一声,她明明记得,寒魏彰睡着从来不动的人,这会还知道让了。那分明就是没睡着。

    “你再让就要滚到床下下去了。”

    莫涟江撑起来,看了看已经贴着床边的人,心情极好的忍着笑道。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那你…离我远点。”

    “我怎么你了。靠一靠都不行,小气。”

    她嘀咕了一声,滚了几圈直接贴着墙了,本来就不大的床,这样隔着中间都能再躺一个了。

    她贴了会墙,可墙到底冰冷,又转了个面,看着那背影因为她离开,似乎也稍微裹紧了些被子,弯了起来。护着哪里的疼似的。

    她猛然间明白了什么,脑子嗡了一下。

    她又翻了几圈,这下直接从后面抱住了那个背影。

    她从后抱着,感觉着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几乎是无意识的蜷缩着更厉害,又羞愧又害怕。

    莫涟江原本是想逗他玩闹的心,在感受到这种羞愧和害怕时,突然有些复杂的感伤。

    世间男子看向她,向来羞愧而害怕,所以她也从不与任何人亲近。

    她本想收回手,不再逼迫他,可内心里又有个声音告诉她:唯有眼前这人是特别。世人皆怕她,惧她,远离她,唯有眼前这人不可以。

    莫涟江想到这,决定遵从那个声音,她不仅没有收回手,反而凑的更近了,不安分的手搂着腰,摸索到腰间的系带,终于是被一只手握住了。

    “涟江。不要…不要闹了。我求你……。”

    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的求道,握着她的手都热的发烫。

    “闹?我没有闹。”莫涟江攀着他后背,伏在他耳边,轻轻道。“我只是方才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寒魏彰快要难受哭了,她倒是聊上了。就是在战场上,他都没有这样惊惶无措的时候。

    莫涟江瞧他这样,倒是少见又可爱,接着道:“你在随城外,为什么一直看着那对夫妇,后来又一定要冒险去救他们…嗯?”

    寒魏彰脑子已经彻底懵了。他着急的恨不得站起来或者滚到地上去,可现在他的身体又实在是做不到。

    “我……。”

    “你在看那对夫妇的时候,其实是想我叫一声夫君吧,是吗?夫君~”

    莫涟江越逗越开心,越说动作也越发出格,手被握着动不得,可止不得别处的轻依轻偎。

    她脱口而出的时候,竟然觉得还挺自然的,又一想将军和夫君只得一字之差。

    她一直用将军这么喊着,原来语气和心底竟是存的这样的想法。心里不由都感慨了一下。

    寒魏彰终于转过身来,眼角泛红的眼此刻早已是被逼的泪水打湿了眼下。

    “涟江……。”

    他结结巴巴的,复杂的,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想说,她是公主,他不敢也不应该这样,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说他没有做错事,不要这样罚他。想说,他爱她。

    莫涟江当然是明白,他想说的一切,根本已不需要开口。

    她认真的看着他,眼中盛情缱绻,就是她自己也不曾察觉,她倾身上前,吻住那被克制的咬出齿痕的唇。有些心疼道:

    “我允许你逾越,这是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唯一的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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