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婚

    天都的风雨从来就没有停息过。

    昭晔公主的大婚事宜,准备的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在议论着,那将是怎样的盛事。

    而忽视了其中一些不再值得一提,且已经过时的消息。

    邺朔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赵瑜府上,和赵瑜学了不少官场的事,直到上午掩了容貌混进人群里,亲眼看了霍岐被斩,下午才买了酒菜,溜达到了寒魏彰的铎北军府。

    打算和寒魏彰私下里喝个庆功酒。

    “霍岐在午门中被斩了,临死前被拔了舌,毁了面貌,痛快!”

    “还有啊~,大皇子在天牢里失踪了,太子大怒。听说是那个叫林力的天坤校尉也失踪了,怕是被大皇子策反,逃走了。

    不过要我说,没了霍岐,大皇子就是那没牙的老虎,顶多是逃出去,比天牢里过的舒坦些。”

    邺朔觉得他在赵瑜府上,听了不少消息,借着酒劲,逮着寒魏彰就是一顿说。

    却见寒魏彰一点没有听说的意外,毕竟这些看着散散乱乱,毫无牵扯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一切都是莫涟江的手笔,她的局一步步的展开,而不引任何人注意。

    寒魏彰对邺朔倒在对面的酒也没有碰一下。

    军中禁酒,边关又缺粮,以至于他从小就没有养成这样的喝酒庆祝的习惯。

    只是一直有些冷肃的站在今日刚送来的驸马婚服之前,

    若有所思的看着,神情复杂。

    “驸马,怎么的,恐婚?”

    邺朔今天心情别提有多好了,见寒魏彰不喝,他乐得自己都喝了,喝得醉醺醺的,说起了玩笑话。

    话音刚落,一声笑声,比人还要早的进了屋子。

    莫涟江走进屋子,看见邺朔,一样说话逗趣道:

    “邺大人,今儿这么高兴呢,不知道的,还当是你大婚呢。”

    “可不敢,可不敢,嗝~,”邺朔打了个酒嗝。

    他忽然自以为理解了寒魏彰站在婚服前的忧心忡忡,瞧着莫涟江笑了两声。

    “喝吧,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莫涟江给邺朔顺手又倒了一杯,开玩笑道。说罢,她走到了寒魏彰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被挂在架子上的婚服。

    铠甲都没见他这么端详过,这婚服就像没见过似的。

    他也确实没见过这样华丽的皇家婚服。

    “试过了吗?还合身吗?”

    寒魏彰摇摇头,垂眸掩饰了失落道:“不想试,不过看大小应该合适。”

    莫涟江看了看,嗯了一声,本来也是量体裁衣又是皇家婚典,衣服必然是合身了,就算要改也应该是改一下细节。

    “需要改大一些吗?”

    莫涟江问道,随后又道:“我让他们把我的改大了些了。继叔伯特地来了神殿送了贺礼,是一副软甲,我试过了,改大一些好。”

    寒魏彰想想道:“我的不用,到时候直接脱了外衣再穿甲就行了。”

    “什么软甲,什么外衣?”

    邺朔在两人身后,听得云里雾里的,晃了晃脑袋,怀疑了一番,他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可他也没有醉的厉害啊。

    莫涟江回身,坐在了邺朔的对面,单纯的想和邺朔讲讲,道:

    “邺大人可曾想过,大皇子和霍岐贪的赈灾粮,去了哪里?”

    邺朔理所当然道:“严冲的账簿和大皇子一派的世家不都认了吗,被他们分摊了。”

    莫涟江哦了一声道:

    “那事情结案,查处那些收受了分赃的世家和官员时候,可有收回近乎等量的粮款?

    三年了,可以说他们自己消耗了一点,可邺大人,那样数量的粮钱,从这些人手里转进天机里,天机怎么会还是这样的光景,至少落到一批人手里吧。”

    邺朔沉默了。他被这样提问,下意识的脑子思考了起来,面上的酒气也因为这样的思考,而散去。

    他皱起眉,人也坐端正了。

    “公主的意思是,那些人其实只是分摊赃款的替罪羊,他们只是暂时替别人分散了注意。

    其实这些钱粮并没有完全被分开,而是被人聚了起来,藏在了随城三州?”

    莫涟江认可的看着邺朔,微笑着点点头。

    寒魏彰此时也走了过来,他坐下道:

    “当年苍梧来犯,霍岐一直没有支援,即便我们离开沂翎关,他也拒不出城,他当时想的就是坚守随城,好拖垮苍梧大军。

    可闭门不出的战术,军需粮草才是关键。

    现在想来,既然天机内城内州落魄如此,哪里来的军需粮草,他又哪里来的信心。”

    因为他私藏了粮草,甚至是整个天机的军需粮草。

    所以,随城能成为拖垮苍梧大军的主要所在地。

    当年,被烧了粮草的苍桀即便能突破沂翎关,也万难攻下粮草丰厚的随城。

    苍梧和天乾交手的时候,邺朔还在随城做督府,他认真的想了想当初,确实没有见过霍岐因为苍梧害怕过。

    他那时候还以为,苍梧根本不算个事。

    “可是,苍梧并没有攻到随城,就被天乾军拦住了,也就是说那些粮草军需,也并没有被消耗掉。”

    莫涟江接着补充道。她顿了顿,在邺朔还在沉思时,微笑着,说出了一个更劲爆的结论:

    “那些粮草军需足够霍岐养一支私兵了。父皇怕是也担心了这点,才故意利用大庆时机,把霍岐引出随城,再借用三案,把他困在和不等随城动兵,就斩杀于天都的原因。”

    明灵帝也意识到了,他对太子的纵容,早已养出了霍岐这样的大患,不得不除。

    邺朔倏得瞪大了眼,看着面前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结论的两人,喃喃道:

    “可是霍岐死了……。”他越说,想到今日刑场的蹊跷,声音越是微弱,堂堂的天佑总将,怎么可能就这样叫骂几句,就被砍杀了。

    而莫燧煜也在此时失踪了。

    世人皆知,霍岐死,而莫燧煜活,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两人其实都活着?

    若是两人都活着,又双双逃往随城会发生什么?

    邺朔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他被吓得背后冷汗直冒,看着对面已然熟悉了战争的两人。

    道:

    “霍岐会拥立莫燧煜为王,起兵造反,他们会带兵,带天佑进攻天都!”

    莫涟江丝毫没有被邺朔的推论说着急,寒魏彰同样也是。

    莫涟江反而开口问道:“邺大人若是天佑参军,认为何时是这进攻天都,最好的时机呢?”

    邺朔看了看两人身后,背后悬挂的鲜红刺金的大红喜服。被吓的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在……在……。”

    他不敢说了,在他们二人大婚的时候。

    “可是…那可是你们的婚礼啊。霍岐带兵造反,攻进天都怎么办,天都如此待他们,到时候谁能活得了?”

    莫涟江看了寒魏彰一眼,随后,附和邺朔似的,演戏般义愤填膺道:

    “是啊,他们怎么能这样。所以,此时若是在天都大乱的时候,神兵天降,力挽狂澜,镇压了霍岐叛乱,是不是大功一件?”

    邺朔的脑子都快烧了,他突然有些后悔喝酒了,要是霍岐没有死,还回了随城,那他这酒也确实喝的太早了。

    他听着莫涟江的话,在屋子里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寒魏彰只是看了看逗邺朔玩的莫涟江,露出了一个无奈又宠溺的微笑,这明明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却成了她故意卖给所有人的破绽。

    邺朔背着手,停在了两人眼前,终于想明白了莫涟江话里的“神兵天降”,到底是什么神兵,什么天降。

    “铎城还有天乾军?!!”

    邺朔难以置信道,当年天乾军全军覆亡实际上只是一个隐藏实力的假消息,而现在,才是真正显示实力的时候了。

    寒魏彰提起这,眼底难掩的骄傲,他点点头,认同了邺朔的话语,就是铎城主力的天乾军。

    邺朔已经是盟友,事情也发展到了这一步,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那些正在往天都赶来的,是最初也是最正统的天乾主力。经历了血与火的战力,不可估量。

    邺朔激动了控制不住的手在发抖,他甚至都没有考虑天乾人数有多少,霍岐又会带多少天佑军来,只是下意识就觉得天乾必胜。毫无悬念。

    毕竟那是连三十万苍梧大军,都一样击退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想到中间的时差,免不得担忧道:

    “那他们来的及吗?铎城到天都比随城远的多,又是大军移动,大婚在即,会不会赶不上?”

    莫涟江坏坏的笑了笑道:“所以要早些走嘛,赶早不如赶巧。”

    邺朔想也没想,脱口问道:“他们怎么知道应该早走。”

    他问完,莫涟江和寒魏彰都没有回答他,莫涟江也是一脸以邺大人的智商怎得问这样问题的疑惑。

    邺朔又顿了片刻,他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脑门,既是激动的控制不住,也是懊恼他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道:

    “只要提前通知铎城天乾,再放走霍岐和大皇子,这样铎城天乾赶来就正好是清君侧,平叛乱的神兵了。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这一切都是算好的。”

    邺朔嘀嘀咕咕的把他想的分析了一番又踱起步来。

    莫涟江肯定得点了点头。

    天乾贸然前来迎奉公主,当然是叛变谋反,那只要在他们之前,安排别的军队率先叛变谋反。

    而急于救驾的天乾,只是顺路且日夜兼程的赶来护主,又有什么问题?

    他们从铎城赶来,他们从天都离开,都是有功之事,只要能镇压叛军,自是可以全身而退。

    她用尽全力协助太子,彻查霍岐和莫燧煜不过是她计谋的第一步。

    如此,才不得不把此二人逼上不得不动兵的绝路。只有莫燧煜和霍岐先行,她才能在其后步步安排顺理成章的让天乾军出现。

    这就是莫涟江的局,所有的棋子都以为各自在按照自己的规则运行,却在敌我配合之下千变万化暗藏杀机。

    谋者以身入局,竟是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邺朔越想越觉得精妙,这样的话,怕是莫涟江得知随城和铎城的案子以后,就开始筹谋这起兵镇压的一天了。

    他想到兴起,拿起桌案上的酒坛一饮而净。

    “邺大人,少喝点。”

    莫涟江看见了邺朔如此,忍不住提醒道。

    邺朔哈哈大笑,脚步踉跄得砸了空了的酒坛。

    醉眼朦胧的看着为了布局,连自己和所爱之人的大婚都能利用的莫涟江,只觉得又敬又怕。

    他见莫涟江要来扶他,连连拒绝了,随后又踉踉跄跄一拜道:

    “公主智计,邺某佩服……佩服。邺某…邺某恐婚。哈哈哈哈哈。”

    他带着一身酒气,仰天大笑,拂袖离开了铎北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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