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措

    翌日晨起,紫鹃眼下挂着对硕大乌青,哈欠连天地走到正厅外,雪雁已在此候着了。

    见紫娟来了,雪雁轻轻拉开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脚跨了出来,又轻轻合上。做完这一切,她才低声道:“昨夜姑娘翻来覆去没睡着,凌晨才将将睡下,别吵着她。”

    紫鹃何尝不是如此,遂点点头,到院外的石桌旁坐下。

    春纤端来了早饭,几人便直接在院子里用着。

    紫鹃和雪雁的哈欠一个接一个,春纤想不注意都难,问:“你俩怎么了?”

    雪雁十分不悦地道:“还不是因着这一连串的事,姑娘心头烦闷,失眠了,我自然也没睡好。”

    紫鹃咽下一口粥,点头附和道:“春纤,今日也许要麻烦你,我有些犯晕,雪雁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若没什么事需要出门,得在内院看顾着姑娘。”

    春纤:“好。”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只见藕官从后院连通前庭的那个廊子下钻了出来,才到前院,便见着紫鹃她三人,随即扬起一个笑脸,招呼道:“姐姐们好。”

    雪雁搁下碗筷,眉眼耸拉地道:“是要出门么。”

    藕官的眸子骨溜溜转了几圈,答道:“是。”

    雪雁的目光收了回来,叹道:“还得是你,天天没心没肺的,真开心。”

    紫鹃给藕官提点道:“最近府里事多,你安生些,不该去的地方别去,省得惹出事来。”

    藕官脆生生地道:“好的,紫鹃姐。我就去园子里转转。”

    紫鹃没再说啥,见她蹦蹦跳跳地出了前院。

    几人吃完早饭,春纤拒绝了紫鹃的帮忙,独自把桌子收拾了出来。雪雁推开正厅的门,恰巧听到黛玉唤她,知道姑娘醒了,忙从正厅进了里头的内室。

    伺候黛玉洗漱完,又把一直温在热水上的早饭端来,伺候她用。

    黛玉只说没什么胃口,随意喝了几口粥,便搁下筷子,对屋内三人安排道:“雪雁,昨晚说的,将太太那头得来的礼物都收拾出来。除了这个,约摸过几日便要搬走了,你们各自的物件儿也得趁空归整,明白么。”

    三人纷纷点头。

    黛玉的私物都是雪雁在保管,紫鹃帮不上忙,若是弄乱了,还得麻烦雪雁再费功夫,索性做了甩手掌柜。

    紫鹃坐在书桌旁发呆,黛玉则半躺在小榻上,半眯着眼。只春纤帮雪雁拾掇一下黛玉的衣裳,装进各个箱子里。

    不知忙了多久,只见灵鼓儿的身影出现在前院,在那里晃悠着转了几圈。

    紫鹃本来很萎靡的精神忽地一振,趁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赶紧出了厅门。

    没什么大事的情况下,小厮一般不进主子姑娘的正厅的,也就不必去给黛玉行礼了。紫鹃将他拉到侧边的一颗树下,问:“有情况了么?”

    灵鼓儿嘴皮翻飞地道:“是,我哥今早带消息来说,昨天大老爷和夫人下午去了孙家,哭天呛地一阵闹,闹完后,又到屋子里秘密商谈了什么,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紫鹃猜测道:“左不过是二小姐的真正死因,对外用何说辞,还有秘密发丧的事。”

    灵鼓儿“嗯“了一声,道:“反正大老爷走后,孙家趁夜去买了成品棺材,但下葬已是来不及了。孙家那小厮给我哥说,基本确定是今夜了。到时候我哥会悄悄跟着孙家的人,只要二小姐埋下去,他们人离开,我哥这边就直接开挖。”

    紫鹃:“你哥一个人能不能行?”

    灵鼓儿:“因着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哥并不想找帮手。所以今夜我得出门帮他,恐怕要耽搁一两天才能回来。”

    “行。”紫鹃应了声,又嘱咐道,“二小姐那顿打挨得不轻,又吃了药,伤势肯定不是一般的重。”

    “东府钥匙给你了,你提前让嘴严的大夫去府里等着,只要二小姐送到,就立马医治,后头再好好调理。事情已做到了这份儿上,必不能在最后关头出岔。”

    灵鼓儿郑重点头。

    紫鹃再道:“银钱可还够?不够一定同我讲。”

    灵鼓儿:“够的。上回给顾小爷买宅子的银子,剩了十来两,他叫我转交给你。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还没来得及。”

    紫鹃:“好,你收着,迎春的伤得吃许久的药,钱若不够使了,给我说。”

    黛玉毕竟在正厅里,紫鹃不好同灵鼓儿逐一理清所有细节,便道:“我知道你有数,去罢。”

    灵鼓儿走后,紫鹃的心更是一直悬着,简直坐立不安。

    及至晌午时分,春纤去馆外接了传菜婆子送的饭菜,到正厅的饭桌上搁下。

    黛玉让春纤同自己一起用饭。春纤极少与她几个一桌吃,说主仆有别,黛玉又叫了好几次,她才推辞不过,坐了下来。

    只是几人仍旧没什么胃口,味同嚼蜡。

    春纤随意聊道:“方才婆子送饭来,与我说笑几句,似乎怡红院那处又有热闹了。”

    雪雁见怪不怪道:“宝二爷那院何时不热闹,单就那群丫头,整日都能唱好几出大戏,有够看的。”

    春纤罕见地被逗笑了。

    几人兴致缺缺用着饭,只听有人将前院的门“啪”地推开,两扇门同墙根猛地一撞,反弹回去,又“嘭”地一声合上,随即发出老长的“吱吱哑哑”声。

    紫鹃听见这动静,忙起身走到门边,见藕官用衣袖揩着泪,哭哭啼啼地冲了进来,就要往通往后院的廊下去。

    紫鹃叫道:“站住!”

    藕官听见声音,停下脚步,见是紫鹃,“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紫鹃急忙跨出门槛,问:“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哭着回来?”

    藕官抽噎着道:“那时我就明白,我们这些戏班子里的,哪能真的过上安稳日子,都是妄想罢了!”

    紫鹃听得迷糊:“说的什么,没头没尾的。”

    藕官哭得更厉害了,声音断断续续的:“上午我去…怡红院找芳官…玩,没成想…太太夫人带着彩霞来了,进门就…就好大的…架势,叫袭人将…院里伺候的所有…丫鬟,都召集在一起……”

    紫鹃走到她旁边,递去手帕,劝道:“别哭了,好好说话。”

    这时,黛玉、雪雁和春纤也都站到了门口,只见藕官狠狠擦了眼泪,悲愤地道:“袭人来叫芳官,芳官应了她的话后,就一个劲儿要赶我走。我哪能不清楚,他们院里肯定出事了,她肯定是怕我担心。”

    “我拗不过她,只说自己马上走,却是没走,偷偷溜到了靠在正厅侧边的廊下。”

    紫鹃心道,你呀,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藕官继续讲道:“那院里的丫头们都被太太召了去,屋里安静了很久,我心里急呀,便在窗纸上戳了个洞。”

    “只见太太手里捧着个小册子,叫一个人名儿,那人便上前去站着,任她打量。”

    讲到这里,藕官方才还强忍着的泪一下涌了出来:“太太叫了芳官的名字,芳官上前去了,太太只瞧了几眼,便说芳官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一个戏子出身,逢场作戏的十八般武艺哪样不精通,这样的人断不可留在宝玉的身边伺候!”

    雪雁听呆了,急问道:“然后呢?”

    藕官哭道:“然后太太就说,将她赶出门去,绝不可留在这府里!”

    一时间,几人都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紫鹃的帕子已完全湿了,雪雁只好又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劝道:“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仔细伤了眼睛。”

    藕官哪里听得进去,只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芳官她冤枉!”

    雪雁怼人的时候多,劝人的时候少,一时也不知如何说,只好重复道:“哎,别哭了,如今已成这样,也是没有办法。”

    藕官深吸了几口气,一抽一抽地道:“芳官真的很好!谁人不知怡红院才是真正的戏台子,随便拎个大丫头出来,都能唱上个好几天!二爷虽待芳官不错,也只觉得她脾性相似,当作玩伴罢了,芳官也是,从未起过半点子心眼!”

    “就这样了,太太还说她不正经!我是不晓得了,这世间的姑娘,哪样才算是正经!”

    她越想越难过,已是口不择言了。

    做丫头的,怎好编排主子们的不是,春纤生怕被外头听了去,谨慎劝道:“低声些罢,有些话是不能出口的。”

    藕官:“不止芳官,还有四儿,也被赶了出去。就因着一句玩笑话,便也是断断容不下她了。”

    黛玉同紫鹃对视一眼,都清楚了王夫人此番的用意。

    并且紫鹃作为穿书者,开了上帝视角,这是知道王夫人要将宝玉身边所有碍眼的一并除了。至于找的什么由头,她作为太太夫人,哪里都能捡上几个。

    紫鹃思及此处,眉头忽的一皱,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原书里,芳官和四儿确实被王夫人赶走了,细致的原因背不下来,情节倒没记错。只是这一个时间段,不止她俩被赶走……

    对了,还有晴雯!

    晴雯也是在个时候被赶出府,又生着病,出府没几日便死了!

    芳官和四儿都已赶走,那晴雯呢?前些日子从凤姐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便是晴雯一直在王夫人那里做女红,没了其它情况。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人说起她了!

    紫鹃在想这些问题时,雪雁和春纤已经陪着藕官去了后院的屋里,叫她好生先睡一觉,起来再说。

    前院只剩下黛玉,紫鹃看向她,不由自主地呢喃道:“姑娘,晴雯她……”

    这话一出口,黛玉突然晕眩了下,摸索到门壁扶着。

    紫鹃忙上前扶起她,问:“怎么了?”

    黛玉摇摇头,缓声道:“没怎么,就犯了阵晕。”

    紫鹃将她扶到屋里,小榻上坐着,黛玉正打算闭眼休息会儿,只听鸳鸯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林姑娘。”

    紫鹃快步走到门边,招呼道:“鸳鸯,你来了。”

    鸳鸯点点头,跨进屋内,对黛玉道:“有个事儿,老太太让我来通报姑娘一声。”

    “北静王爷送了两队王爷府的护院来,说这段时间府里进出的人多,须得看顾着姑娘你。现下两队护院,每队六人,已在潇湘馆外候着了。”

    “姑娘瞧着,是先去认下脸,还是先给我句话,好带回给老太太。”

    闻言,黛玉和紫鹃齐齐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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