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斗

    怕顾山隐不清楚他是谁,紫鹃立即行礼,抢先道:“王爷安!”

    雪雁倒没说话,跟着行了礼。

    顾山隐会意,躬身抱拳道:“见过王爷。”

    水溶又将他打量一番,摆了摆手:“不用拘那么多礼数,忙着罢。”

    敷衍完一干人等,水溶换了语气,轻问黛玉:“恩禄同我说你病了,现下可好些?”

    黛玉:“我没事,王爷无须挂念。”

    水溶:“当下已入秋,不比夏天,你出门的时候记得穿好披风,切莫着凉。”

    说罢,他看了紫鹃一眼,紫鹃心知这是在兴师问罪,恩禄必然同他说了黛玉早上出门的事,忙道:“是我们不好,请王爷降罪。”

    黛玉哪里看得自家丫头受冤枉,本来她生病这事就是个谎言,道:“丫头们……”

    不成想顾山隐同时接了话:“林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闭了嘴。

    毕竟顾山隐此时只是个“大夫”,不敢越礼,黛玉先道:“丫头们平时挺小心的,我也没什么大事儿。”

    顾山隐:“是,林姑娘多食了些果子,胃酸反流导致的呕吐,已无大碍。”

    水溶的身份,早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古井无波地对门外道:“进来。”

    恩禄微躬着身,双手捧着个超大的红木箱子,依言进屋。水溶掀开箱子的盖子,从里拿出了一件无帽白色薄披风,一件带帽红色厚斗篷。

    他将斗篷搁置在黛玉对面的小榻间,然后展开披风,一边给黛玉披上去,一边说道:“这馆内外都有竹林,风大,门窗掩着又闷得慌,只得平时多穿些,免得受凉。”

    说着,他就要去给黛玉系前头的绳子,紫鹃见顾山隐的脸色愈发不好,急忙走过去,对水溶说道:“王爷,我来罢。”

    想来这王爷平时都由人伺候的,没自己动过手,将这两根绳子差点打成死结,紫鹃这时说她来,只好放了手。

    黛玉不敢看顾山隐,垂落眸子,悄悄看了紫鹃一眼。

    水溶似是想起什么,问道:“前几日便听姑娘说要搬走了,怎么还住在这里?”

    他问了,黛玉只得接话:“太太那边的树林正在修缮,还没叫我搬去。”

    水溶沉默一瞬,对已经退到门口的恩禄道:“你去趟树林那边,叫工匠做活的时候轻声些,若人手不够,从王府调去。”

    “再同贾老爷打声招呼,就说我说的,尽快安排林姑娘去那里住,免得这事一直拖着烦心,叫姑娘休息不好。搬去后,派一队人手将树林看管起来,切莫搅扰到林姑娘。”

    恩禄:“是。”

    安排好这些,水溶自行拉过顾山隐身后的椅子,坐了下来。

    紫鹃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看来这尊大神一时半会儿不打算走了。

    她见雪雁的视线一直在北静王和顾山隐之间徘徊,知道她是个没心眼儿的,怕说出什么好歹话,忙叫她去上热茶来。

    屋里气氛诡异,还有一个王爷,雪雁不好在这时候同紫鹃争嘴,只得依言去煮茶。

    水溶看了眼黛玉,朝顾山隐问道:“可有给林姑娘开个方子来吃?”

    顾山隐学过医术,自是难不倒他,答道:“是药三分毒,林姑娘只吐过一回,近日多食些小米粥,综合一下胃酸便可。”

    水溶:“我见你年纪不大,学了多少年?”

    顾山隐:“儿时跟着师父学医,已好些年。”

    水溶:“既无事了,大夫请回罢。”

    顾山隐:“府里叫我来给林姑娘看病,须尽到医者本分。待姑娘用了晚饭后,没觉不适,才好回。”

    说罢,他补充道:“只现在我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以王爷的意思为主,还是以林姑娘为主。”

    水溶:“自然是以林姑娘为主。”

    顾山隐:“好,我便直说了,请王爷切勿怪罪。王爷留在这里,林姑娘未免紧张。肠胃主情绪,若有外因干扰,不好判断病情。”

    闻言,紫鹃不禁提起半颗心。

    水溶挑起一边眉毛:“大夫的意思…是想撵本王走?”

    顾山隐慌忙道:“不敢不敢。”

    水溶转头问黛玉:“我在这里,你是否紧张?”

    黛玉早就为顾山隐胆敢冲撞王爷捏了把汗,只得答道:“不敢。”

    水溶将目光重新投回顾山隐身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道:“看来是大夫多虑了。”

    顾山隐:“是。”

    水溶宣布了一个决定:“今晚我留在馆里…陪林姑娘用饭。大夫心细如发,届时请好好在旁观察,看看姑娘有没有不舒服。”

    紫鹃:“……”我怀疑你在说荤话。

    她看了眼顾山隐,见他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水溶却还没放过他,问道:“听说你是林姑娘常用的大夫,想来医术了得。你的医馆在哪处,如若王府里有人三病两痛的,好请你登门。”

    顾山隐:“王爷切莫这般说,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水溶勾起一边唇角,道:“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你只管回话。”

    紫鹃想到顾山隐穿的长袍,还提前备好了药箱,想来他已经将大夫的身份做足准备。只听他答道:“苟梭街百草堂。只我平时多在深山里寻草药,回城后各处看诊,在药铺的时间不多。”

    水溶:“无妨,林姑娘生病,你恰巧在,想来王府也能沾一沾这运气。”

    他收拾完顾山隐,丢一旁不再理会,同黛玉说笑起来。

    紫鹃明白顾山隐的种种情绪,这么大个情敌伫在那儿,还有绝对的身份压制,即便他已经想好了之后怎么做,但现在他的背后仍是顾府,牵系着家人,不敢得罪北静王,有气只能往肚里咽。

    以已度人,就算再难受,紫鹃也知道他不会想着离开,毕竟只要待在黛玉跟前,也是一种存在感嘛,便没找由头让他下去,而是以礼待之,将他请去另一侧坐着。

    雪雁给王爷和黛玉上了热茶,坐到紫鹃旁边,三人一起排排坐。

    紫鹃私心里称顾山隐为男主,王爷是男配,脑子里已经补全了男配利用权势强娶豪夺的戏码,还有男主顾全大局隐忍求全的悲情戏,不错眼盯着对面的女主和男配。

    男配笑得温柔:“外头那只鹦哥儿调教得好,会说好听话。”

    女主就事论事:“丫头们闲的,时时教它。”

    男配:“再用心教,也得它自个儿聪明才行。”

    女主:“王爷说得是。”

    男配微有些不满:“头先说了,别叫我王爷。”

    女主:“是,溶公子。”

    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了,紫鹃知道黛玉其实很会说话,只看她自己乐不乐意,不禁在心里偷笑。

    都是闲聊,黛玉不配合,两人的对话并无营养,紫鹃见顾山隐没看那边,眼皮落着,似陷入思索。

    男主很是可怜啊。

    紫鹃于心不忍,想同他闲话几句,好将他从低落情绪里拉出来,又在沉浸式看戏,说出的话发生了错乱:“男…大夫。”

    雪雁翻了个白眼。

    紫鹃:“…我们平时不常出门,不知外头的桂花开了没,我家姑娘挺喜欢那个香味,能否摘些回来,插瓶儿里供她观赏。”

    顾山隐:“还没,八月底桂花开,花期较短,除折枝观赏,也能将花骨朵收集起来,晒干了,做成香囊。”

    他虽仔细答着,情绪仍旧不好。紫鹃只得再推一把:“别说府里没有桂花树,就算有,这工序繁杂,我也是做不来的,只得麻烦你了。”

    顾山隐听出话里的意思,脸色终于好了些:“姑娘客气。”

    紫鹃:“眼看天色不早了,想来晚饭很快送来。”

    顾山隐朝门外看了一眼,复又将目光投在黛玉身上,仔仔细细瞧着她。

    不一会儿,春纤果然将黛玉的晚饭送了来,没事的时候,春纤几乎一直待在后院,一见到屋里这么多人,微有些惊诧。

    紫鹃将饭菜接了过去,不动声色地对她道:“快去准备两只灯笼,用过晚饭后,好送王爷和大夫回去。”

    春纤:“好。”

    贾政是个周全人,下午恩禄去同他说了黛玉搬家的事,他知道王爷来了府里,晚饭自然备得丰盛,足足两个大食盒。

    紫鹃将饭菜摆好,上前去扶黛玉。

    黛玉坐好后,状似随意地说道:“这么多也吃不下,不如大家一起用罢。”

    说罢,她对水溶笑了笑,解释道:“一个人用饭无趣,有时便会叫上丫头们陪我。今儿因我的事,她们忙里忙外的,想来已是饿着。”

    虽说大府里没这规矩,黛玉都这般说了,水溶也不好发表别的意见,便道:“好。”

    水溶坐在黛玉左首,紫鹃忙将顾山隐推到黛玉的右首,道:“王爷吩咐了,叫你好生看着姑娘用饭,便挨着她坐罢。”

    安排好这个,紫鹃和雪雁也落了座儿。

    水溶夹起一道小菜,筷子却顿住了,朝顾山隐问道:“大夫,林姑娘可用得这个。”

    顾山隐看了眼那片山药,淡淡道:“平性食物,可用。”

    水溶便笑着放进黛玉的碗里。

    又是几个来回,黛玉见自己碗里的菜都快堆不下了,便道:“别了,吃不下,公子快自已用吧。”

    水溶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山隐一眼,随即云淡风轻地笑道:“好。”

    席间,他讲起王府新得了一名大厨,做菜很有一手,想来能合黛玉的口味。

    这话里的意思,在场的除了雪雁,全听懂了。

    黛玉只得推拒说自己对吃食没什么讲究,紫鹃做的家常小菜倒很喜欢,接连将紫鹃一顿猛夸,那词儿用得滔滔不绝栩栩如生,水溶保持着微笑。

    为不得罪王爷,黛玉给他夹了几道菜,才装作不经意地给顾山隐也夹了一筷子。

    紫鹃和雪雁本就是丫鬟,同主子一桌用饭肯定不能真动筷子,只觉心累。

    好不容易磨蹭完一顿饭的功夫,用罢,水溶站起身,众人立马跟着站起,他朝顾山隐问道:“可看仔细了,林姑娘的脾胃怎样?”

    顾山隐:“已无大碍。”

    水溶:“好,天色已晚,大夫请回。”

    这次顾山隐确实没有借口留下了,不得不拎起药箱,给水溶和黛玉行了礼,走到屋外叫上云起,接过方才春纤送来的灯笼,走了出去。

    紫鹃本以为王爷还得强留一会儿,却听他对黛玉道:“我回了,改日再来看你。”

    黛玉:“公子慢走。”

    到内院门口,水溶说不必送了,几人只好停步。

    见他背影消失,紫鹃立即给黛玉和雪雁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停留片刻,然后放轻脚步跟了上去。

    此时外院大门已关好,紫鹃将耳朵贴在门上,听见外面传来了王爷的声音:“派人跟着那个大夫,查清楚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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