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

    紫鹃给黛玉整了整斗蓬,又戴上帽,扶着她下了马车。

    黛玉向前看去,颇有些开心地道:“是东府。”

    紫鹃笑着点点头,还未开口说话,就见另一辆马车从道路那头的拐角处驶了过来,逐渐逼近。

    黛玉抬手将帽沿压下,催促紫鹃道:“有人来了,快近去罢。”

    紫鹃轻笑一声,就见这辆马车停在了她们的旁边,车帘撩开,从里走出了一个人。

    “林——”顾山隐笑眯眯地打招呼,只是后头的“姑娘”二字还没出口,又着急下车,没估好高度,差点栽个跟头……

    云起扶住了他,骂咧道:“小爷,你好歹看着些。”

    顾山隐稳住身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林姑娘,我……”

    黛玉笑道:“没事。”

    杨兴安此时已经打开院门,几个人,包括紫鹃在内,都十分有眼色地坠在了后头。

    黛玉问道:“顾公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顾山隐直言道:“我跟着你来的此处。”

    黛玉微有些惊诧:“跟着我?”

    “嗯。”顾山隐毫无隐瞒地道,“方才我也在听雨楼,就在你隔壁的房间。”

    听罢,黛玉转头看了紫鹃一眼,顾山隐连忙解释:“紫鹃叫灵鼓儿给我带了信儿,我实在不放心,就去订了一桌。”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黛玉问:“不放心什么。”

    顾山隐:“北静王叫你过去,你和紫鹃是两个姑娘,我怎能放心得下。不过,听雨楼的房间隔音很好,我什么都没听见的,就想着看你安全离开那处。你走后,我便跟了来。”

    黛玉笑道:“大白天的,即便他是王爷,也不敢将我活生生捆了去。”

    顾山隐也笑了:“是我多虑。”

    两人来到廊下的桌子旁,紫鹃找了个借口讲给黛玉,跑到另一处去找迎春说事了。

    杨兴安上了茶来,拉着灵鼓儿走了,想是哥俩儿有话说。

    云起站在几步远外,上半身扒在廊下的栏杆上,抬头看天看风景,虽然东府里也没什么风景。

    顾山隐给黛玉倒了茶,说道:“马上便要入冬了。”

    黛玉:“嗯。”

    顾山隐:“你平时多穿些衣服,别着凉了。”

    黛玉:“好。”

    见她不接话岔,顾山隐有些不安起来:“在听雨楼待了许久,渴了罢,快喝茶。”

    黛玉一本正经地道:“顾公子,就想同我说这些话么,我知道要入冬了,不会凉着自己,方才楼里也有茶喝,不渴的。”

    顾山隐微微低下了头,只听黛玉道:“有什么话,便问罢。”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云起默默对自家小爷翻了个白眼。

    黛玉都这般说了,顾山隐总不好再支支唔唔,索性直接问出了口:“我、我想问,王爷同你…都说了什么。”

    闻言,黛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顾山隐愈发窘迫,知道自己方才的表现太奇怪了,被取笑也是活该,于是补充道:“许久没见你,我都不会说话了。”

    黛玉:“记得前不久才见过。”

    顾山隐:“见是见到了,可那天你不开心,我也没捞着同你说话的机会。”

    黛玉轻声道:“同顾公子认识后,虽不常见面,但每一个我很难挨的时间,你都在的。”

    这话实实在在肯定了顾山隐的付出,原来她都明白。

    顾山隐满心雀跃,此时,熏熏的风拂过,却没有任何一点儿寒意。

    黛玉再次肯定道:“每一个。”

    顾山隐的脸上现出一丝绯红。

    黛玉喝了茶,回答了他的问题:“王爷说,不想看到我在贾府受苦,要接了我去王府。”

    顾山隐再无担忧,接道:“你是怎么想的?”

    黛玉:“我拒绝了,但王爷叫我这两天快想清楚,如若想通了,他便派人过来接我。”

    顾山隐:“这…好烦。”

    黛玉:“其实先前打算的是,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也不好得罪了王爷。他调查过你,我不想让你涉险。”

    顾山隐:“我知道他调查了我。放心,没事的。”

    黛玉问道:“你不怕?”

    “先前还是有些怕,不过并非怕王爷,我只怕姑娘你。”顾山隐笑了笑,“不过,从现在起,我可是什么都不怕了。”

    所有的意思皆含在这一句话里,两人相视一笑。

    聊完正事后,顾山隐将椅子挪得离黛玉近了些,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摊开。

    黛玉拿起来扫了一眼,见是一份线路图,颇有些惊诧地问:“这是什么?”

    顾山隐指着“京城”二字,细细讲道:“就着现下时节,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北而去,雪会越下越大。虽然这里也下雪,倒不如更北边的干净。”

    “我们可以在每一个喜欢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喝喝酒,吃吃肉,再看看先前我同你说的狍子。那小东西可有趣了,只要随便做点什么,它见着有趣,即便跑了,也会好奇地回来。”

    他说得眉飞色舞,不忘问黛玉道:“林姑娘,你平时怕冷吗?”

    黛玉有些遗憾地点点头。

    顾山隐:“那就等天热了再去北方,我们去南边过冬。”

    黛玉问道:“南边有什么?”

    顾山隐想了想,道:“先去一趟姑苏吧,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回去看看也好的。”

    黛玉:“嗯。”

    顾山隐继续讲道:“去了姑苏,倒离黄鹤楼不远不近的,顺道去一趟。你喜欢诗书,那边的天气也不会太冷,便多留一段时间……”

    他仔细规划着,黛玉的眼里却渐渐凝起了一层水雾。

    顾山隐的目光从纸上挪出来,一下就急了:“怎么啦,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黛玉用手帕点了点泪,摇摇头。

    顾山隐急忙道歉:“我这人有时嘴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之后才能反应过来。如果…如果我惹你生气了,请立马同我说,好不好?”

    黛玉:“顾公子,我没生气。”

    云起不知从哪里捡了颗小石子,扔向了围墙外头的大树,几只鸟儿受了惊,叽叽喳喳直骂。

    顾山隐:“那为何哭了……”

    黛玉拾起一个笑容:“不知黄鹤楼里的那些诗文有没有保存下来,如若能得以一见,必是今生幸事。”

    顾山隐:“…只有到时候去看。”

    黛玉不带一丝犹豫地道:“好。”

    顾山隐:“那就这样说定了,今年便往南边走,去南边过冬。”

    黛玉情绪好转,问道:“先前紫鹃说,公子有礼物要送我,便是这个罢。”

    顾山隐有些不好意思地垂落眼皮:“是的。”

    黛玉夸道:“多谢,我很喜欢。”

    顾山隐继续同黛玉聊着,这时,紫鹃已经忙完,朝着这边走来。

    两人同时抬眼看向她。

    紫鹃其实也不想打搅他俩的二人时光,但出来的时间久了,恩禄还在鹿馆守着,就算借口逛逛街,也不至于这样晚了还不回去。

    紫鹃道:“姑娘,该回了。”

    顾山隐终于恢复了理智,也站起身道:“回吧。”

    走到东府门口,黛玉先上了马车,紫鹃将顾山隐拉到一旁,道:“今天北静王说,贾府的抄家圣旨就要下来了。”

    顾山隐点点头:“书生们闹得很大,算着时间,应该快了。”

    紫鹃给他比了一个大拇指:“顾小爷,你真厉害!”

    顾山隐怕黛玉在车上等着急,没时间理会紫鹃的吹捧:“现下我不住在屿非雨了,怕别人查到那处,便就在这边的一个客栈里待着。”

    紫鹃微皱眉头:“你可以直接住进东府,没人查到东府来吧。”

    顾山隐:“我不好住在这里,贾迎春小姐在。”

    紫鹃“哦”了一声:“我还没想到。”

    顾山隐:“到时候,我在哪儿等林姑娘?”

    紫鹃:“你时不时来一趟东府,我会叫灵鼓儿带话过来。”

    顾山隐催促道:“行,你快去陪着林姑娘。”

    紫鹃嘲笑了他一声,转头上了马车。

    灵鼓儿赶上马车往贾府飞奔,黛玉坐在车厢里,轻轻叹息一声。

    紫鹃问道:“姑娘,怎么了?”

    黛玉:“顾公子说,会陪我去一趟姑苏老家。”

    紫鹃:“那不好么?”

    黛玉:“就是因为太好了,我才觉得有些伤感,生怕这一切都是妄想。”

    紫鹃心里明白,人若是陷在某种情绪里,这时候安慰的话并不大管用,于是十分务实地道:“那姑娘你,今后可要对顾小爷再好些,不就行了。”

    果然,黛玉点了点头:“是,你说得很对。”

    几人匆忙回了鹿馆,紫鹃同恩禄打了几句太极,这一天的功夫下来,黛玉确实也有些累了,自行去了小榻上休息。

    紫鹃将雪雁拉到后院,嘱咐道:“你该收拾东西了。”

    雪雁不明所以地道:“收拾什么?”

    紫鹃:“将姑娘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收拾出来,除珠钗首饰之类,别的都用布包就行,好不占地方。”

    “还有,姑娘冬天的衣裳也要收拾好了,留几件这几日穿戴,其余的拿到我房里来,我会叫人先送出去。”

    雪雁的脑子终于有点转过弯了:“我们要走了?”

    紫鹃:“嗯,这话你不能同任何人说一个字,明白么?”

    雪雁兴奋地拉住紫鹃的衣袖:“什么时候走?!”

    紫鹃:“就这两天。”

    雪雁:“好,我今晚便开始收拾。对了,你成天这样忙,要不要我帮着你也收拾了。”

    闻言,紫鹃微愣了一下,随即一反常态地紧紧抱住了雪雁,嗡声嗡气道:“有这句话,不枉我白疼你。”

    雪雁任她抱着,只是嘴上还在怼道:“现在才晓得我的好啦,真是美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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