垮台

    忠顺王仿佛幻听了一般:“什么?”

    黛玉没着急解释,而是从袖里摸出了一沓纸,给主审官西平郡王呈上。

    就连北静王也忍不住站起身,三位王爷凑到一处,翻看起那些纸张来。

    黛玉的声音轻柔无害地响起,给大人们解释道:“姑苏林家,一直以来延续得还不错,勉强算得上书宦之家。祖上世袭侯爵,到我父亲这一代,以科第探花出身,得朝廷任用。这其中便有家父的官文书,小女的户籍文书。”

    水溶愈发歉疚起来,他并没有彻底调查过黛玉的身世,只知她是个没了父母亲的小官女儿,宝玉又成天林妹妹林妹妹的挂在嘴边,说的都是些舞诗弄墨的事儿,又想她是个颇有才情,娇养的姑娘家,才想着快快接她进王府,没见到圣上的面求赐婚做侧妃,先做个小妾也行。

    不料黛玉却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出身,即便他是王爷,又哪能委身给他做小妾。

    黛玉继续讲道:“除了户籍与官文书之外,还有家母的嫁妆单子,林家传下来的田契地契等。因此到了小女这里,家中已积累下这些财富。”

    三位王爷心算了算,这样不错的家族,世代累积下来,差不多便是三二百万这个数。

    西平郡王沉呤道:“贾家并没搜出这么多现银,差得老远。”

    黛玉微微低下了头:“我带在身边的,仅是这些。当年随我入京的船队上,有许多箱金银和银票,都是现银。”

    忠顺王怒道:“贾赦,贾政!”

    贾赦忙道:“诶,罪人在!”

    贾政的脑袋扣在地上,没敢露出脸来。

    忠顺王道:“你们竟然欺凌官家孤女,贪图谋划她的家产,何其无耻卑鄙,丧尽天良!”

    西平郡王道:“如实交待,林家的家产都藏到哪里去了!”

    贾赦偷瞄了一眼贾政,见他只顾埋着头,只好硬着头皮道:“大人,罪人不知啊。”

    他斜眼看向黛玉,道:“她说的话怎得算数,不过红口白牙上下一碰,拿出几张纸来,就能咬定贾家贪图了她的家产吗,罪人可没见过这些钱……”

    贾政哪里还得出银子,跟着道:“林黛玉自几岁时便来了贾府,由老太太亲自教养,一应吃喝穿戴,比家里的姑娘们都好上些,就算她有家产,便也花得差不离了。”

    别说西平郡王同忠顺王了,便是水溶也觉得这两人太过无耻,冷声道:“小王心悦林姑娘,倒是进过几回贾府,见过几回林姑娘。”

    “林姑娘的住所,一应由贾家安排,早前从大观园搬到了荣国府的一个破落院子里,她对此毫无怨言。”

    “吃喝这些,皆由贾家供应的,与寻常侯爵家并无不同。至于穿戴,林姑娘并非纵情享乐之人,小王也曾双手奉上过一些礼物,并未见林姑娘使用过。”

    “你等口中之词,皆是妄言。”

    贾政不可置信道:“王爷,你……”

    水溶打断道:“圣上降旨抄家,贾家的一应罪行早已呈递到御前,只是没料到还有这般多的事,小王当劝你等坦白交待。”

    说完这一通,水溶坐回椅上,不再看贾家众人,目光落在黛玉身上。

    西平郡王道:“贾赦,贾政,你俩还有何话说,北静王爷亲自担保,林姑娘的家产数额照这些供应来看,只是养一个女儿家的费用,怎会花上三二百万!”

    雪雁忍不住嘀咕:“他家给姑娘们的月例花销,每月统共就几两银子,我家姑娘从未动用过,不过几百之数,现在还在鹿馆里搁着呢。”

    “平时伺候姑娘的丫鬟小厮,换季采买衣物,逢年过节的赏钱,皆是姑娘自个儿的私房钱。明明白白一本账,怎可抵赖。”

    这账确实很好算,有王熙凤在,还在探春惜春等姑娘在,对上几句便出来了。

    贾赦咬紧牙关道:“罪人实在不知啊!”

    贾政又埋下了脑袋,这一笔数额,可以买多少条人命了,何况林黛玉确实是朝臣之后,抢夺她的家产直接等于抄家,便是罪上加罪,万不能认。

    他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当初挪用林家的财产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想到贵妃娘娘得了省亲的殊荣,排场必要做出来,先拿了银子,修建大观园再说。

    再加上当时母亲几乎默认了林黛玉会嫁给宝玉,成为贾家的媳妇,那她的家产,也算得上陪嫁,挪来解燃眉之急,未尝不可。

    只是强行将天赐扭成了人为,林黛玉如今,同贾家毫无关系了。

    西平郡王轻哼一声:“且如实招来吧。”

    贾赦贾政皆缄口不言。

    西平郡王已有怒意:“看来你们不愿意在这里说,那便去天牢里,上了一流水的刑具,再说如何?”

    命案加财案,贾政身上一层层冷汗涌出,实不敢认……

    西平郡王只得道:“林姑娘,你还有无话说。”

    黛玉答道:“小女如今,只想拿回家产,以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西平郡王:“若有证据呈上,再好不过。”

    这时,紫鹃插话道:“大人,奴婢有证据!”

    闻言,所有人齐齐看向她。

    紫鹃正待将账本一事抖落出来,王熙凤轻叹一声,幽幽说道:“大人,便让罪妇说几句罢,也好过折腾了别人去。”

    她此言一出,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贾政蓦地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西平郡王已然看出端倪:“讲。”

    王熙凤朝前走了几步,扫了一圈这家里的人,道:“如今已是这般情形,多几样罪,少几样罪,又有什么紧要。钦差大人来都来了,也不好叫大人麻烦了去。”

    紫鹃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她知道这是凤姐送给黛玉的感谢礼和人情礼。

    毕竟巧姐儿已经送了出去,凤姐拖着一副病躯,也没什么顾忌的了,还不如多多讨好黛玉,好好教养巧姐儿长大,才是正事。

    王熙凤顿了片刻,娓娓道来:“林家的家产自进来这里,便一应送进了账房,那时林丫头年纪还小,恐怕自个儿都没能瞧上几眼。”

    “只是这笔钱财毕竟不是贾家的,并没有登记在贾家的公账里,所以外头查抄出来的那些账本,并无什么用处。”

    “贾琏是罪妇的夫君,当初是他接了林丫头入京,一应钱财都有数。我俩好歹做过几年恩爱夫妻,他知道的,我岂能不知。”

    “这本账我记录了下来,合家里的人,都当作天降了一笔横财,自然对林丫头好言好语养着。”

    她讲到这里时,贾政已有些绷不住了,抬头道:“你是这家里的媳妇,休得胡说!”

    西平郡王冷声道:“贾政,你是要小王叫人堵上你的嘴么。”

    王熙凤苦笑了一下:“老爷,时至今日,你还没悟么。可卿死的时候,曾与我托梦,道出‘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那时我还不明白,如今这一鸦鸦的人,这漫天的火光,该散的是时候散了。”

    她不禁自嘲般摇摇头,继续讲道:“林家的这笔钱财,本来还够家里用度上一些年头,谁知,听闻贵妃娘娘要回门省亲……”

    贾政急了:“你!”

    赵全再没给他机会,不必王爷们吩咐,直接上来堵住了他的嘴!

    西平郡王:“你接着讲。”

    王熙凤:“是。娘娘省亲,排场自然得摆出来,好叫京城里的侯爵世家都好生看看贾家的荣宠。荣国府和宁国府都有些年头了,即便翻新,也不够排场,便想到旁边还有一片地儿,修一处专门省亲的园子迎接娘娘,岂不体面。”

    “因此,大观园便日夜赶工修出来了,用的正是林家带来的银子。”

    “当年还小的林丫头,又哪里会知道这些事。”

    这些经过,也是黛玉头一回听说,忍不住落了泪。雪雁拿了手帕,轻轻给她擦拭。

    贾政已然跪不稳了,跌坐在地。

    百年国公府,便是连最后的一点子荣耀都不复存在。

    他的女儿贾元春,位及贵妃,为迎她修的省亲别墅,传出去竟然是盗用的别家财产,脸面何在。

    忠顺王不禁笑了:“金银果真落进了一姓中,太有趣儿了,本王…本王得将这事儿讲给圣上听听。”

    西平郡王看向他道:“王爷,你倒是得了趣,小王的脑袋可有些疼。这事离奇复杂,牵扯众多,连案卷都不知道从哪处下笔。”

    忠顺王道:“你尽管下笔,再有本王一言,圣上哪能看不明白。”

    他同西平郡王说完,看向北静王:“水溶,本王听说,你前段时间进宫好几回,便是为求娶林姑娘,请圣上降旨。”

    水溶苦笑道:“小王运气不好,次次都没能见着圣上。”

    忠顺王道:“圣上忙嘛,做臣子的哪能不体谅。不过,昨晚你来了贾府,说是要接上林姑娘出府,怎的,是要直接接进王府去,还是另找一处安置。”

    这话里有坑,水溶不敢硬接,只好笑笑。

    忠顺王却不放过他:“你已有王妃了,林姑娘若进王府,当是侧妃罢,侧妃要请旨的,不然上不了玉牒,可不叫林姑娘委屈了去。”

    见这几位王爷当着黛玉的面讲这些事,话头已经歪到了山那边,紫鹃咳嗽两声,看向凤姐,打岔道:“请问奶奶,方才所言可有证据。”

    王熙凤哪能不清楚紫鹃的意思,说道:“自然有的。”

    紫鹃立刻看向西平郡王,喊冤道:“大人,林家家产一事,前因后果已尽揭晓,请大人为我家姑娘作主!”

    她喊得一句三叹,几位王爷都止住了小话,西平郡王道:“交出证据,以待查明。”

    王熙凤:“罪妇屋里有一本儿,不出意料的话,主家老爷屋里,也当有一本。两本账对上一对,便可清楚。”

    水溶神色复杂地看向黛玉,先前他不好开口同黛玉说话,免得落个干扰查案的名头,此时已没什么顾忌了,道:“林姑娘,你受委屈了。”

    黛玉福了一福,客气道:“小女谢过王爷关心。”

    西平郡王在给赵全说指示,忠顺王来回扫了几眼北静王和黛玉,生出了十二分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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