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骑马

    二人随后又被吴夫人留下闲话家常,孙权像模像样地和谢灵毓结伴坐在吴夫人右手边的桌案旁,颇有新婚燕尔的甜蜜。

    吴夫人望着他们便觉赏心悦目,因说道:“灵毓的娘家可是以书香礼仪闻名于会稽,仲谋往后务必虚心请教,一个月至少读一卷书,灵毓可要督促紧些,不要心疼他。”

    谢灵毓柔柔糯糯地浅笑着:“母亲过誉了,我会时时提醒仲谋的。”

    孙权硬着头皮听着,嗯一声以示回应,一面向母亲递了个眼色,希望母亲尽快结束这茶会。

    吴夫人明明心领神会,却有意拖延着,不多时还开口向大儿媳聂夫人道:“宴请吴郡各家的答谢宴可打点齐全了?昨日仲谋大婚,他们出人又出力,可别怠慢了。今晚还要派人看着仲谋,不能再让他喝多了。”

    聂夫人点头轻声道:“答谢宴已置备妥当,凡在昨日出面的皆有厚礼,至于仲谋,有伯符盯着他便是。”

    孙权已经坐立不安,吴夫人这才不急不慢地说:“他们小两口正热乎,要是没别的事,还是让他们回去吧,我们可别妨碍他们说悄悄话。”

    谢灵毓心里辩驳道:谁跟他正热乎了?

    聂夫人莞尔笑道:“母亲说的正是,我早瞧仲谋在这儿待得不自在了,眼下并无别事,理应放他们回自己屋去。”

    孙权随即起身,向吴夫人行礼告退,谢灵毓也只好施礼告辞,假装夫唱妇随。

    两人结伴出了正院,孙权看左右无人,一脸热忱地对谢灵毓道:“你需要什么东西,我出去帮你买去?”

    谢灵毓收好钱袋,客气回绝道:“不劳烦二公子。”

    孙权心里很不痛快,学着她脸上的表情,瓮声瓮气道:“不劳烦我?你最好以后都别劳烦我。”

    说完了又感到害臊,便越走越快,将谢灵毓留在身后。

    谢灵毓心里也清楚,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她能翻出来孙权那些藏得好好的赊账凭据,往后孙权翻出她的私房钱也不在话下。

    钱早晚都守不住,不如拿来做点有用的事,比如,先跟孙权谈桩交易。

    谢灵毓略一思量,便追上孙权道:“钱借你用可以,但也不是白白让你拿去,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孙权被外债缠身,暂且顾不得将门风骨,立刻赔上笑脸面带好奇地问:“什么事?”

    “教我骑马。”

    谢灵毓谋划着,等学会骑马,以后她想去什么地方不就随时可以动身了吗?

    孙权不免狐疑:“你学骑马是为何?”

    谢灵毓流露出艳羡的口吻:“我听说你骑射双绝,想拜师学艺,不行吗?”

    孙权被恭维得忘乎所以,洋洋得意道:“跟我学骑马,你可是找对人了,不瞒你说,我三弟四弟的骑术都是我教的,等哪天得空,我带你去马厩挑匹好马,你想骑多久就骑多久。”

    谢灵毓忙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孙权轻轻动了两下眉:“你这么急着学骑马是做什么?要我说你也没有需要骑马的时候,想去哪里让家仆备马车便是,我们家可不会亏待你。”

    谢灵毓晃了晃手上的钱袋反问道:“你难道不想早些拿到报酬好去还债吗?还是说你只是浪得虚名,担心在我面前露怯?”

    孙权年轻气盛,被谢灵毓这样一激,也不再细思她为何执着于学骑马了,当即便要证明自己并非浪得虚名。

    二人都没回屋,孙权直接带谢灵毓去了府里的马厩。

    往西南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谢灵毓老远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酸臭味,熏得她头晕想吐,捂住鼻子不肯再往前走。

    孙权只好独自去马厩,牵出一匹头颈高昂的棕马给她瞧:“这匹马还算温顺,没打过仗的,你先试试合不合适。”

    这匹马高大挺拔,眼神明亮聪慧,修长的马腿矫健有力,美中不足的是刚从马厩牵出来,一股奇怪的腥味扑面而来。

    孙权将马缰绳递给谢灵毓,谢灵毓却连连后退:“这马怪脏的。”

    “它还脏?这不挺干净的吗?”孙权说着便拉过她的手放在马脖子上,谢灵毓摸到了温暖深厚的毛发。

    这匹马很有灵气,察觉到柔软的手轻抚着它,便朝谢灵毓肩上轻挨两下,谢灵毓忙要躲开,发现它并没有恶意,不由得开怀一笑,伸出另一只手上下抚摸着马颈。

    孙权也笑:“你瞧,它很喜欢你呢。”

    这时一位家仆从马厩里追出来问孙权:“二公子是要用马吗?”

    孙权瞥了一眼谢灵毓,又对家仆点头道:“嗯,夫人想出门遛遛马。”

    家仆上前对谢灵毓俯身行礼:“小的见过谢夫人,既是夫人要用马,小的不敢扫夫人的兴,只是这马胆子小,平日也没怎么出去过,夫人当心可别惊着它。”

    谢灵毓没骑过马,对其中利害没有主意,听了家仆的话,只愣愣地望向孙权。

    孙权没当回事儿,无所谓道:“夫人不会骑得太快,再说了,有我在旁边,还能让一只畜生反了天?”

    家仆点头称是,目送二人牵马离去。

    孙权这时猛然发现,自己的腿今日居然奇迹般行动自如不觉得疼了,心内暗忖,莫非是被谢灵毓绑了一夜的缘故?

    真是荒谬。

    虽不愿承认这个可能性,但他此时看谢灵毓已经明显地顺眼多了。

    孙权清了清嗓,握着马缰绳对谢灵毓说:“咱们出门往东走,那儿有一块大平地,再往东走还有一片小湖,走累了就在湖边歇歇,让马也喝口水。”

    谢灵毓走在他身旁仔细地听着,不住地点头。孙权发觉二人单独相处时也不像昨日初见时那般动辄面红耳赤,不知不觉感到一阵愉悦之情充盈着心怀。

    走到大门的一路遇到不少家仆及侍婢,他们接二连三上前行见面礼,谢灵毓想得很长远,万一她以后跟孙权闹到要离家出走的地步,那孙家的人里认识她的自然越少越好,否则不利于她的脱身大计。谢灵毓这样想着,便低头垂眸不敢以正脸示人。

    孙权当她是害羞,走出府门便开口戏弄道:“莫非你认为自己丑得不能见人吗?”

    谢灵毓不高兴了,以牙还牙道:“配你也算绰绰有余。”

    孙权不怒反笑:“你方才在母亲和大嫂面前还挺知书达礼的嘛,怎么一跟我说话就原形毕露,难不成我们是冤家?”

    谢灵毓懒得理会他的嬉皮笑脸:“你不是也很会装模作样吗?道理咱们都懂得,我在你母亲和大嫂面前装贤惠,你往后想在她们面前说我坏话,她们也不会相信了。”

    孙权讪笑:“我能说你什么坏话?”

    谢灵毓想把他昨晚那番污蔑的话重述给他听,转念又觉得再说一遍只会令自己不快,便背过身不理会。

    孙权勒住马,停下来低声求和:“咱们也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怨,之前有些误会,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现在可是白白浪费着大好光阴,教你这新婚夫人骑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就不能装一装温柔体贴的样子?”

    谢灵毓心中嗤道:你明明是为了那笔月钱。

    孙权想着来日方长,便将此事暂搁不提,向谢灵毓伸出一只手道:“快上马吧。”

    谢灵毓望了望马,又望了望孙权那只意图不轨的手,警觉道:“你的手是要做什么?”

    孙权凝眉疑惑:“你自己能上去啊?”

    谢灵毓抬眸望了望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马鞍,逞强地站在一旁寻找上马的捷径,无奈这马确实太高了些,谢灵毓从左边绕到右边,愣是无从下手。

    孙权候在一旁,抿唇忍笑,谢灵毓拗了一会儿,然后费力地伸手抓到马鞍一角,试图借力踩上马镫,然而臂力不足,累得气喘吁吁双腿还在原地丝毫未动。

    孙权实在看不下去,轻轻抬手托了她一下,谢灵毓一下子就被送到马背上,慌得抓紧马鞍不敢动弹。

    孙权在前头牵着马绳,细心叮嘱着:“不管是快是慢,都要握紧马绳,要是觉得坐不稳,你也别乱动,先弯腰抱住马脖子。”

    谢灵毓僵硬地坐在马背上,点头应着孙权的交代,待学会如何控制马的走和停之后,孙权才把缰绳交给了她。

    已经往东走出好远的距离,路边的青草和小花渐渐多了起来,似乎已经来到郊外,谢灵毓坐在马背上的视线比平日高出一大截,吴郡又是陌生地盘,看什么都新鲜。

    看到前方有一片粉白的野花开得绮丽,谢灵毓便踢了两下马腹,马儿欢快向前奔跑。

    孙权原在马后跟随,见距离渐渐拉远,隐隐感到不妙,忙加快脚步往前赶,全神贯注地盯着马背上的人。

    谢灵毓握着缰绳行动自如,心态完全松懈下来,大道旁是两片逶迤倾斜的草坡,此处大概是制高点,四下张望能看见远方山野人家升起的袅袅炊烟,孙权说的那个小湖还没出现,大概还在前面。谢灵毓仰头看了一眼湛蓝的苍穹,深吸郊外的花草芬芳,寻思着给这匹马取个什么名字。

    恰在这时,座下的马猝不及防嘶鸣一声,接着便四蹄乱踏,左右乱蹿,谢灵毓心惊肉跳,猛然发现草坡左侧下成群的猎犬正在追逐野狼,犬吠声与狼嚎声混在一起愈发迫近,如平地惊雷。

    谢灵毓在马背上手忙脚乱,回望孙权一眼,想开口告诉他马受惊了,而这时马儿竟猛地前蹄腾空,几乎直立起来。谢灵毓也不得已向后仰去,千钧一发之际,她试图弯腰抱住马脖子,身子却不听使唤向右侧偏去,谢灵毓吓得喊叫一声,转眼间便被摔下马背。

    孙权正在后头跟着,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忙伸手呼道:“灵毓!”

    谢灵毓沿着草坡直直地滚了下去,孙权狂奔而起,眼看追不上,便顾不得危险,顺着草坡像阵风似地飞扑下去,摔在坡上又往下滚了几轮,才万幸抓住谢灵毓。

    谢灵毓摔得天旋地转,身体停下来的时候,看到有好多张孙权的脸重重叠叠地映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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