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之孽

    靳明禾很快恢复从容:“馨儿已死,阴气太重,夫人即将临盆,去她屋子里恐怕不太合适吧?”

    聂夫人也同样从容道:“好,我可以不去,那让二公子跟谢夫人去吧。”

    说罢便望向孙权和谢灵毓,孙权连忙点头说好,谢灵毓偷瞄聂夫人一眼,明白聂夫人是想借机查清馨儿具体死因,也壮着胆子说好。

    靳明禾却用央求的眼神瞥了瞥吴夫人,吴夫人没有过问,径直坐回主位上,靳明禾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

    孙权扭头跟谢灵毓小声嘱咐:“走,别怕。”

    吴夫人又命身边的张媪跟随,一行人走到门口时,靳明禾冷不丁跟谢灵毓道:“谢夫人还没有见过身死之人吧?待会可不要吓出毛病来。”

    语带盛气,又夹杂恐吓。

    谢灵毓则回敬道:“你是第一个发现她死的人,你都没事,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说完这话,谢灵毓开始起疑,靳明禾这是在想办法吓退她?

    张媪在一旁催促:“快走吧,我还要赶着向太夫人复命呢。”

    靳明禾低头不再言语,跟在孙权和谢灵毓后面慢慢往前走。

    谢灵毓一言不发往西北院子走去,虽然跟孙权并肩而行,却还是感觉有莫名的阴风扑面而来。心里忍不住设想着,当初要是不计后果地阻止孙策纳靳明禾就好了,现在就不会出这么多事。

    但是现在想这些也无用了,靳明禾一来,如今连平静地过日子都成了奢望。

    来到靳明禾的院子里,张媪先走入馨儿房内,谢灵毓站在孙权身后,瞥见馨儿仰面躺在床上,已经面如土色,身上掩着被衾,嘴唇乌黑,唇边有血迹。

    张媪镇定上前,一把掀开了被衾,谢灵毓吓得心里一抽。她看见馨儿的手如爪状,好像经历过抽搐,而且指甲泛红,好像有血涌出来。

    孙权悄悄回头跟谢灵毓互望两眼,彼此都还记得孙娴那只兔子。虽然不能确定同一种毒药在人和兔子身上的作用是否相同,但这些症状跟那只兔子死后的表现实在太像了。

    四人沉默片刻,孙权转过脸盯着靳明禾,阴恻恻地问:“你说她是服毒自尽的,那你有找过她屋里到底放着什么毒药吗?”

    靳明禾并不看他:“人都已经死了,我还找她的毒药做什么,我可害怕沾到身上。”

    孙权冷笑道:“她的毒药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靳明禾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馨儿常到外面街上帮我采买衣物,顺便买了什么毒药带回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就不害怕是府里其他人故意下毒,下一个遇害的就是你吗?”

    “二公子言重了,我现在可听不得这种玩笑话。”

    张媪这时开口道:“为了还靳姬一个公道,还请靳姬暂且委屈一下,由我带人搜查这院子的里里外外,一来可给太夫人一个交代,二来也可堵住这府里的闲言闲语。”

    靳明禾也不怯:“就听张妈妈安排便是。”

    随后谢灵毓便和孙权离开了靳明禾的院子,张媪又从东廊大院及正院喊来十几位婢女,雷厉风行地搜查。

    查了一上午,结果不出谢灵毓所料,并没有搜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之后靳明禾趴在地上痛哭,哭声几乎响彻吴侯府,众人皆听见她边哭边念叨着馨儿死的太不值。

    正晌午时,吴夫人召集府里所有女眷,认定馨儿是自尽而死,没再追查,又出钱将她安葬,还让靳明禾迁到了离前殿稍近的一处小院子。

    靳明禾不久便止住了泪。

    毒药谜团未解,但是事情看起来好像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孙权在屋里愤愤道:“一而再再而三地生事,母亲还由着她闹,真是气人!”

    谢灵毓心中冷嘲:谁让她肚子里怀着孩子呢。

    冷静地想了想,慢慢串起了心里诸多疑问,结合这阵子发生的事,谢灵毓知道靳明禾的嫌疑最大,但她不明白的是,如果靳明禾真的出手害死自己的婢女,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谢灵毓想得简直头痛,坐在案边自言自语道:“她有什么动机呢?”

    孙权心里本来就装着事,静下来的时候不免有些恍惚,听谢灵毓这样嘀咕,便跟着附和道:“她那种人做事哪里需要理由,人狠心黑,我看她就是一心想跟你还有大嫂为敌。”

    谢灵毓想起一件事,边回想边说:“我之前听丹兰说过,馨儿常常挨靳明禾的打。”

    刚说过,丹兰就慌张来到屋里求证:“夫人,馨儿真的是服毒自尽了吗?”

    谢灵毓欲言又止,摇头道:“很难说……”

    丹兰潸然落泪:“她好可怜的,不止挨靳明禾的打,以前还差点失身于靳家公子,所以才会无奈随靳明禾来到孙家。”

    谢灵毓怔了怔,馨儿不愿委身靳家公子,那她个性还蛮刚烈的,昨天靳明禾想把她塞给孙权,想来是靳明禾逼她的。

    想到这儿,谢灵毓似乎嗅出了缘由。馨儿应该知道靳明禾不少事,昨天闹那么一出,馨儿看起来也不太情愿,也许主仆二人因此反目了呢?

    是不是馨儿情急之下说了什么惹恼了或者威胁了靳明禾的话,所以靳明禾才会不惜痛下杀手?

    这样一琢磨,好像也说得通。

    树林里那群鸟吃了糕点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才有症状,馨儿是躺在床上死的,这便说明,她睡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毒,所以才会像往常一样到床上睡觉,靳明禾也因此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她是自己服毒的,真是命如草芥。

    这个毒药真是帮了靳明禾不少忙,次次都让她如愿,还能让她摘脱嫌疑。

    谢灵毓忽然站了起来,孙权诧异地抬起头问:“你想到什么了?”

    “你记不记得?魏卓是在郡府参加过庆宴之后,回到家里才毒发身亡的,派去查案的人很难弄清楚他到底是在哪里中的毒,酒席上、回家的路上,甚至于他自己家中,都有可能,所以这案子才会一筹莫展,跟馨儿的情况一模一样。”

    孙权回过神来,眨眼道:“你是想说,魏卓中的毒,跟馨儿中的毒,很有可能是同一种?”

    谢灵毓惊喜点头:“正是。”

    孙权也跟着站起来:“那咱们去找大哥打听打听,魏卓死后是不是这种症状?”

    谢灵毓忙道:“先去找大嫂。”

    午后,谢灵毓跟孙权借故去找聂夫人,双方见面,彼此都知道事情远没有结束。

    聂夫人屏退了屋里所有婢女,谢灵毓说出自己心中猜想:“我觉得靳家害死魏卓,和现在靳明禾害死馨儿,用的是同一种毒。”

    聂夫人听罢喃喃道:“之前那只兔子也是中了这种毒吧。”

    “对。”

    聂夫人问她:“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谢灵毓低声道:“太夫人现在已经不追查了,我们只能借着魏卓的事把靳家揪出来。”

    “也只能如此了。”

    几个人结伴去前殿见孙策,孙策起身相迎,聂夫人并不打算开口,孙权上前先问了一声:“大哥知道今天府里发生了何事吗?”

    孙策看着他们:“嗯,我已经听母亲说过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孙权顿了顿:“先不论馨儿是死于自杀还是他杀,我们现在怀疑,馨儿跟之前的魏卓中的是同一种毒,从中毒到毒发需要一段时间,所以魏卓的案子到现在都难以查出凶手。”

    孙策面带狐疑,孙权又仔细说了馨儿毒发后的症状。

    馨儿是靳家的奴婢,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都可以说明她或者她身边的人能接触到这种特殊的毒,以此为前提再去查魏卓的事,矛头便会指向靳家。

    孙策原本皱着眉,听完孙权的描述却又平和下来:“他们中的不是同一种毒。”

    谢灵毓大感意外:“怎么会呢?”孙权也充满疑惑。

    孙策一脸不愿多说的神情,聂夫人面无表情地觑他,孙策发现后,望着她认真解释道:“不是我要偏袒靳家,派去会稽的亲兵送了信回来,症状并不一样。”

    孙策立刻回身去翻找架上的密信,递给孙权道:“这是我的亲兵送回来的信,他们说的不会有假,你自己看。”

    孙权将信将疑地接了过来,谢灵毓也凑过去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其他症状都符合,唯独没有指甲泛红这句。

    就是这处不符,让孙策认为两桩命案涉及到的并不是同一种毒药。

    魏卓的死明明跟靳家脱不了干系,现在馨儿又不明不白地死了,症状相似却又偏偏差了尤为关键的一点,怎么会这么蹊跷?

    谢灵毓觉得不对劲,当着孙策的面说道:“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孙策忍着心里的不痛快:“魏家现在已经无心追查了,外面的百姓也快忘记这个事了,我觉得此事可以大事化小了。”

    谢灵毓不死心,又执拗问道:“那些亲兵是否亲眼看到魏卓的尸身了?”

    “他们赶到山阴的时候,魏卓的尸身已经收殓入棺了,但是郡府的官吏记下了最早的症状,那些亲兵也看了卷宗。”

    谢灵毓脑海中当即闪过一个念头:一定是会稽郡府的官吏蓄意隐瞒了什么。

    孙策不耐烦的话语很快响彻殿内外:“问完了没有?我还要剿贼,还要征战。”

    聂夫人听他这样说,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前殿。谢灵毓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没理会孙策的斥责,撇下孙权匆忙跟了去。

    晴和阳光下,聂夫人落在地上的影子孤单地尾随着她,谢灵毓追上去走在她旁边,假装无意地说道:“我们来错时候了,大哥现在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忙,顾不上这件旧事,也是情理之中的。”

    一直沉默着的聂夫人这时忽然开口:“他心里向着靳家呢,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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