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有了蔚怀晟的承诺后,林思瑶像吃了一颗定心丸,每日乖顺地待在屋内盼望着神兵天降,劈开这扇紧闭的门,将自己搭救而出。

    日头朝升夕落,每过一天,林思瑶便用簪子在案上刻上一道。

    午膳后,清桐将碗碟摞到一块,端起向门口走去,林思瑶托腮闲闲地坐在案前,目光往下不经意地一瞥,忽然发现那些排列整齐的刻痕居然已有了一臂长。

    饶是林思瑶心大,此刻也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自从摄政王伏诛,蔚氏旧案平反,蔚怀晟平步青云,按他的权势与地位,若要诚心实意将自己搭救而出,或许就是随口一句话的事。

    以林熙达的脾性,必定会狗腿地答应。

    莫非……

    林思瑶晃了晃头,止住那些胡思乱想。

    蔚怀晟是清风霁月的君子,言出必行,若是他不想相助,也不会轻易允下承诺。

    他素日里既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还要归家与等候自己的妻子相聚甜蜜,人嘛!毕竟精力有限。

    清桐从门口的下人手中接过了一碗杏仁酪,白润润的,透着些奶香。

    林思瑶却是如临大敌,忙不迭地拒绝道:“别端给我,你自己吃就是。”

    这些甜水补品每日流水似的送进来,林思瑶待在屋里又没旁的消遣,身上也丰腴了些,若再不控制饮食,原本清瘦的身材便要向珠圆玉润的杨贵妃靠拢了。

    清桐捏着小汤勺,委屈极了,泪汪汪地哀怨道:“早上那碗银耳燕窝羹就是奴婢吃了,现在还顶着胃呢!”

    林思瑶兀自充耳不闻,将头转向窗外,原本是为了糊弄清桐,可远处那乌沉沉的黑烟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林思瑶三步并作两步趴到窗柩边,发觉那股浓重的黑烟正是从林府另一头的院子里升起,下人们敲锣打鼓,搬运水桶,吵嚷成一片。

    林思瑶这处与走水的院子相隔甚远,因而没受太大影响。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林思瑶喃喃自语。

    外面忽然有人出声,好心为林思瑶解答道:“三小姐趁着和老爷他们祈福的时候,用火烛点燃了佛堂的蒲团,那里堆了不少的木雕与佛经,火势一起,就不好扑灭了。”

    林思瑶向着声源处看去,才发觉小胡子正抱肩靠立在窗柩外侧,因自己角度问题,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发觉他。

    小胡子是林熙达嘱咐来看守自己的,一向恪尽职守,不与她搭话,今日怎么这般稀奇了。

    林思瑶左右一望,发现院子里大部分的下人都被派去救火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坚守在原位。

    林思瑶尝试着继续问道:“林韵婉莫不是哪根弦搭错了,突然烧什么佛堂?”

    小胡子微微一笑,“三小姐烧佛堂不外乎是想趁乱逃出去。”

    林思瑶更是糊涂,林韵婉是身娇肉贵的嫡女,就算是林府地位不同于往日,林熙达也不会慢待于她,好好的,为何要出逃。

    小胡子侧头,状似可惜道:“自从世子沦落成了逃犯,三小姐与他的婚事也落了空,自那日起,三小姐便时不时地犯起痴病来,老爷疼惜女儿,只好派人将她严加看管起来。”

    林思瑶不由得唏嘘一声,林韵婉这股疯劲与杨睿还当真是般配得紧。

    不过,眼下林府动乱,看管自己的下人也分散出去,何不趁这良机有所作为。

    思及此,林思瑶便开始出言试探小胡子的态度,“你今日为何大发好心跟我说了这么多?”

    小胡子细长的眼睛滴溜溜转过颓败的林府,与林思瑶对视,绕有深意道:“过不了几日,二小姐您便会嫁入到蔚府,到时,老爷肯定会从府上挑选一些得力的下人跟随您一同过去,也算是充充门面。”

    林思瑶冷嗤,讥讽道:“还以为你是个忠仆,原来也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

    林府刚显颓态,这个奸滑的奴才便开始为自己的退路筹谋起来。

    被戳破心事,小胡子倒也不生气,“良禽择木而栖,二小姐也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怪罪小的吧?”

    林思瑶才不听他画饼,指着正门道:“既然如此,那你把门锁打开,趁乱悄悄放我们出去,来日我必定记得你的恩德。”

    小胡子却缓缓摇头,为难道:“老爷派小的守门,若是放走了您,小的们也没好下场。”

    见说服不了他,林思瑶气鼓鼓地坐回到桌案前,

    这个圆滑的奴才,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好处的事是一件都不干。

    清桐见林思瑶蹙着柳叶细眉,隐隐带这些怒意与惶然。

    “林娘子,要打双陆吗?”

    清桐年纪轻,不懂怎么去安慰别人,她只知道林娘子往日打双陆的时候,脸上总能看到些笑模样。

    林思瑶却摆摆手,她此刻没旁的心情消遣娱乐。

    外面火光连天,滚滚浓烟几乎蔓延到了林思瑶所在的院子。

    清桐捂着鼻子,不免有些担忧,“这火不会烧到咱们这吧?”

    所幸林府的下人手脚还算麻利,他们在佛堂周围铲锨翻飞,挖出了一圈的沟渠,引了些泉水,这才没让火势蔓延到别院。

    饶是如此,佛堂还是烧了个彻底,整整烧了半日,最后只剩下泛着热气的枯黑框架伫立在原地,依稀能辨认出曾经的模样。

    林熙达夫妇信佛礼教,见到佛堂这番惨状,自然是怒火攻心,即便是最疼爱的嫡女,也难逃惩治。

    那些参与救火的下人们累了个半死,排队接水洗浴冲凉,直至深夜才得以休息,一阵鼾声大作,连绵不绝。

    林思瑶白日睡多了,晚上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于是侧着身子开始数羊。

    皎月被一朵阴云覆盖,屋内登时暗沉下来,林思瑶的羊刚数到五百三十只,便听到门锁“喀”地一声轻响,紧接着屋门被人缓慢推开,在寂静的夜晚尤为刺耳。

    林思瑶霍然起身,反手在榻上寻着,摸到一个冰凉的瓷枕,高高地举过头顶,若是来人揭开床帐,自己便赏他一个响的。

    瓷枕到底有些分量,举久了不免手腕酸麻,林思瑶动了动肩膀,忽然想到清桐还睡在外面的罗汉榻上!

    林思瑶扣紧了衣裳,咬牙轻轻掀开床帐,抱着瓷枕蹑手蹑脚向外走去。

    乌云被风吹散,月光重现。

    林思瑶站在内室中间,尴尬地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那两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正弯腰查看熟睡的清桐,听到声响,与林思瑶面面相觑了一瞬。

    不等林思瑶叫喊,那黑衣人直起身子,对着她道:“走吧!”

    林思瑶:?

    两人包裹在夜行衣之下的身形高大挺拔,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对金银细软也丝毫不感兴趣,看起来不像是打家劫舍的飞贼。

    而且两人见林思瑶醒转,反倒是一个劲地催促她离开。

    林思瑶恍然大悟:“你们是蔚先生派来的吧!”

    林思瑶内心瞬间对蔚怀晟肃然起敬,瞧他素日里翩翩君子,一出手便这么剑走偏锋,居然能想出趁乱劫人的点子。

    黑衣人有些不耐烦起来,“快跟我们离开,等林府人发觉就不好办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林思瑶拽下屏风上的罩衣,拔腿便走。

    “林娘子!你要去哪?”清桐悠悠醒转,见屋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人,不由得惊惶大喊:“来……来人——!”

    黑衣人闪电般擒住清桐,死死按住她的嘴。

    清桐发丝蓬乱,糊了半脸,吓得大气不敢喘。

    “别!这是自己人,放开她吧,她不会再乱喊。”林思瑶蹲下身子,扶住清桐,安慰道:“蔚先生派人来救我们了,你不要害怕。”

    黑衣人撤手,清桐乌溜溜的黑眼珠又惊又惧地在他们面上扫视而过,强忍着没再呼救。

    林思瑶与清桐跟着黑衣人出屋,才发现屋外看守的下人都软软地瘫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两名黑衣人各自拽着她们手臂,翻墙而出,沿着边径小路一顿疾奔,期间熟稔地绕过了街上巡夜的士兵。

    临近城门处的一个小胡同内停着一架不起眼的马车,两人扯下面罩,将夜行衣塞进了马车坐席下面,露出里面精练的短打衣服。

    林思瑶见两人极为面生,却还是依言爬上了马车,在车厢内惴惴不安地等候着。

    马车碾过城中铺就的青石大道,顺利出了城门,在广阔的山野之间奔驰飞跃。

    没过多久,马车在一处民房庭院前停下。

    里面不大,三进的院落,抄手游廊,左右四间厢房,黑衣人将清桐留下,单独领了林思瑶穿过正厅,引她到了主屋。

    黑衣人等她进去,便立即返身向外走,与外面的同伴汇合。

    两人坐在角门底下的台阶上盯梢,方才送林思瑶进屋的人开口,语气颇为愤懑,“眼下情形这么危急,咱们取了兵符之后为何不赶紧南下?主子偏要一意孤行去搭救她,那女子是林熙达的三女儿,咱们何必凑上去沾一身腥。”

    另一人瞥了眼他,凉凉道:“道理是这么说,那你去劝主子啊!”

    想到主子的手段,他缩了缩脖子,抛出手里的石子,“算了算了,咱们都是听命的奴才,只管主子吩咐,咱们管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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