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林思瑶傍晚时受了惊吓,后面又强打起精神与蔚怀晟做戏,如此神思忧虑不堪,深夜时便害起了高热,嘴里嗫嚅着别人听不懂的呓语。

    随行伺候的丫鬟察觉出不对,敲了几声门没得到回应后更是惊惶,立即唤来小厮强行踹开了门,一踏进来便看到林思瑶紧紧裹着两条锦被犹在簌簌发抖,双颊烧得通红。

    蔚怀晟刚歇下不久,因着他曾吩咐了手底下人,若林姑娘房里发生了任何要紧事,都需要第一时间向自己秉明,小厮战战兢兢地又将主子唤醒,蔚怀晟听后没有任何不耐,披上衣裳便向林思瑶房中匆匆赶去,“可请了郎中来?”

    小厮立即回道:“小谭去请了,应该正在路上。”

    蔚怀晟赶进门时,正看到榻上胡乱堆叠着一团锦被,两名丫鬟各自坐在榻边首尾,手势轻柔地褪去林思瑶的外衣,为她擦拭身体散热。

    林思瑶意识不清,嘴中絮絮念着“妈妈。”

    她此时身上仅着了小衣,露出肩膀处大片光滑的肌理,素日里白皙的肤色因病而作微微的粉色,手掌贴近了便能感受到灼人的烫意。

    蔚怀晟上前搂住她忽然左右摆动的头颈,以防她动作激烈而触碰到墙壁。

    林思瑶感应到他的接近,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不知是否辨明了眼前人,只是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再次陷入昏睡。

    蔚怀晟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她一夜,待天明后,眼下已有了淡淡的乌青,他悉心吩咐了下人,又匆匆换衣出府当值了。

    林思瑶这场病来势汹汹,在榻上一连缠绵了两三日才见好。

    周围奴仆自她一病不起后,便从蔚怀晟的态度上看出林思瑶恐怕在他心上占据了不小的地位,从此更是不敢慢待这位贵客,拼命地巴结殷勤,让林思瑶都有些受不住她们的热情。

    林思瑶能走动那日,周围几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那些不管眼生的眼熟的丫鬟们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她,用手扶着她,林思瑶感觉自己也不用迈步,那群人都要把自己半举起来走路了。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又是不自在又是尴尬地出声叫停了这出闹剧。

    正在讲话间,院子的拱门处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姐姐!”

    众人闻声看去,一名扎着高顶发髻,着绢布短袄长裙的清秀少女正盈盈站在门口,看样子不过是个仆从,当即嘘声一片,更有甚者还要上前强行驱逐她离开。

    林思瑶却是扒开了这群人,提裙向来人跑去,因大病初愈,足下脚步便有些虚浮,但不妨碍她脸上笑容灿烂。

    众人唏嘘不已,林姑娘就算是见了她们主子也从来态度冷淡,何曾这般喜逐颜开。

    清桐搀扶住气喘吁吁的林思瑶,眼底含了一汪热泪,关怀道:“几日不见,姐姐为何有了病容?”

    林思瑶对自己的病情随意揭过,可听到清桐耳中却是心疼不已。

    “姐姐,我不能随时跟在你身边,你千万要将自己照顾好。”两人亲密地走进了屋内,清桐将滴欲滴的泪终于沿着脸颊爬到了下颌处,被她抬袖胡乱地抹去。

    林思瑶将屋门关死了,回身却是拉着清桐细细打量着她,从头到脚几乎一处也不放过。

    清桐一头雾水,疑惑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嘘——!”林思瑶抬指压住她下唇,止住她的问题,低声道:“我答应林韵婉去营救杨睿的事被蔚怀晟知晓了,我猜测他一定是对你们二人用刑审问过了,怎么样?你身上可带着伤?”

    清桐下意识道:“不!蔚先生不曾对我施刑。”

    话音刚落,清桐对上林思瑶慢慢蹙起的眉头,心中顿感不妙,立即回补道:“林府三小姐也跟着我一块被抓进来了,只是我们被关押在不同的地方,可能这个消息是她透露给蔚先生的罢。”

    林思瑶听罢觉得有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林韵婉虽然品行不端,人也善妒残忍毒辣,可对杨睿却是死心塌地,恐怕蔚怀晟对她也用了些手段才审问出了此间密事。”

    清桐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她悄悄抬袖擦去,岔开话题问道:“我听闻姐姐已答应下月初嫁给蔚先生。”

    林思瑶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清桐没察觉不妥,兴奋道:“姐姐可算是想通了!”

    林思瑶拉着她走到榻前,抬手拂落了帷帐。

    清桐捂着嘴玩笑道:“其实嫁给蔚先生已是天大的恩泽了,当朝没有男儿能比得上蔚先生,姐姐若是一直不点头,那恐怕要终身独守空房了。”

    床帐厚实,遮住了刺目的日光,两人蒙在里面尤在雾中,清桐终于发现不妥,惊讶道:“现下才辰时,姐姐就要歇下了吗?”

    林思瑶凝神细听了一会儿,确认外面人应是听不到两人密谈,于是沉声严肃道:“清桐,我与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声张出去。”

    清桐咽了咽口水,认真地点了点头,“姐姐说罢,清桐定然不会说出去。”

    “我应允嫁给蔚怀晟是假。”林思瑶按住就要起身反驳的清桐,“清桐,你听我说完,先别急着劝我。”

    清桐似是水做的人,眼底又蓄满了泪水,她拼命摇头,十分不解道:“都到了这日,姐姐还要做什么无畏的挣扎呢?你为什么一直抗拒此事,难道在外漂泊,食不果腹的日子才是姐姐所希望的?”

    朦胧的柔纱将两人笼罩其间,正似月色西沉前挣扎散发出的最后一抹薄光。

    林思瑶欲言又止,可对上极力向自己追寻答案的清桐时,心中一荡,将自己的伤疤亲口揭露了出来:

    “若说以前我不想嫁给蔚怀晟是不甘心屈居妾室,而如今我如此抗拒,那是因为我忽然发现,我已对他失了爱意。”

    林思瑶无奈张口继续道:“就算我为了一时的钱财地位而假意奉承阿谀于他,我们也总会有相看两厌的那一天,蔚怀晟若对我失了兴趣,到那时我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清桐的反应莫名激烈,“蔚先生他不会那样对姐姐的,他爱姐姐入骨啊!”

    林思瑶只当清桐年纪轻,看不懂两人纠葛,“清桐,我知道你以前伺候过蔚先生,所以总为他讲话,我不会怪你。只是,我已下了决心,不会再改变。当然,你的退路我也想好了,我不想连累你陷入险境,你就继续留在蔚府,蔚怀晟不会赶你走的。”

    “姐姐你要抛下我吗?”清桐震惊反问。

    “不,只因我要做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我不能带上你,你年轻太轻了,还应有自己的生活,不能断送在我这里。”

    清桐忽地反应过来,难以置信道:“难不成,姐姐真的要去营救杨睿那个死囚?”

    “我曾应允了林韵婉,更何况……”林思瑶苦笑一声,只觉自己与杨睿的孽缘斩都斩不断,“杨睿是因我而落捕,若不是那日他为了掩护我,也不会负伤,更不会被生擒,我只当尽力偿还了他这个人情,无论成与不成,我都要去试试。”

    清桐稀罕地安静下去,像是陷入沉思,忽地抬眼瞥了一下林思瑶,目光幽怨,下一瞬又恢复了柔顺的模样,若不是两人面对面,林思瑶几乎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

    清桐低垂着眼睛,问道:“杨睿是朝廷重犯,姐姐想要救他又谈何容易。而且,姐姐你与杨睿之间已十分暧昧不清了,若真是出手相救,蔚先生那边你又如何自处?”

    清桐讲话何时与蔚怀晟一个腔调了?

    同样都将林思瑶视作了蔚怀晟的所有物。

    林思瑶压下心中不快,解释道:“杨睿就在蔚怀晟手中,这几日我会曲意迎合蔚怀晟,直到探听到杨睿消息再另想他法。你不必跟我探险,安心留在蔚府当作不知情就好。”

    “姐姐怎可这样说?”清桐捂着脸,凄声道:“我已立誓与姐姐再也不分离,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改誓言!”

    林思瑶本不愿拉着清桐走上这条不归路,见她一味坚持,只好先答应了下来,心中盘算着如何替清桐谋划,才能在事情暴露后不牵连于她。

    林思瑶计划做得清晰明确,可在蔚怀晟突然到访时还是慌了手脚。

    蔚怀晟杂事缠身,自林思瑶病好些后便一直没有踏足过这处别院。

    直到一日他当值回府,抬头看夜色还浅,林思瑶所住的院子灯火通明,便先回了房,命人抬水沐浴更衣,洗去了一天的疲惫,这才动身匆匆赶了过去。

    林思瑶当时正与清桐弯腰铺被,准备早早上榻歇息,忽然听到院外声响,她伸手推开两扇窗欲查看发生何事,却正好与外面抬脚进院的人目光撞个正着。

    蔚怀晟束发揽在肩头,一袭青衣,宽大的袖袍在风中飒飒飘动,唇边笑容比月色更温柔。

    林思瑶却是一凛,她还不知要如何面对蔚怀晟,当下迅速关上了木窗,将那道灼热的视线隔绝在外,这才微微放松了心神,回身走到桌前坐着,抓着一只空茶杯不安地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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