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朝堂上的氛围愈加压抑，敢直言上书的大臣寥寥无几，而这两个舌头的主人，蔚怀晟虽不熟识，但却知晓这二人性子纯良到有些蠢钝，多半是被其他大臣强行哄骗，天真地相信这位少年天子能接受自己直言不讳的谏言。

    君威难测，遑论刚刚即位的天子，正亟不可待地一展拳脚之时。

    怎能接受忽然泼来的一盆冷水？

    蔚怀晟轻轻地将视线移开，并未透露出一丝一毫的同情，肃声道：“为臣者，当以君为首，他们竟以劝谏为借口，实为杨开肃的余党求情，其心可诛。”

    皇帝冠冕上的垂旒晃了一晃，阴郁苍白的面庞露出了满意的浅笑，他伸手示意小太监将木碟端了下去。

    然而蔚怀晟心中依然紧绷着一根弦，他知晓，帝王若生了怀疑，仅凭三言两语是无法洗脱的。

    “提起杨开肃，朕倒想起一个人。”皇帝缓声道：“杨开肃的嫡子杨睿交由你审讯已有些时日，那兵符的下落必定已知晓了吧？”

    初晨，天色朦胧，泄入偌大的书房内便带了些微清浅的冷意。

    一向办事妥帖不出疏漏的蔚怀晟却顿住，摇了摇头道：“各种酷刑连番上阵，却始终未能撬开杨睿的嘴，兵符下落，现今未可知……”

    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在旁侍立的登喜将头伏得极低，大气也不敢喘。

    “那杨睿本人呢，可还活着？”皇帝嗓音尚且平稳，可紧压在书案上的手掌似乎泄露了他的不愉。

    “兵符关系重大，臣只好先留了他性命。”

    皇帝摸了摸冠冕上的垂旒，轻笑道：“罢了，既然如此那劳烦蔚先生加紧审讯，早日能得到兵符才好，朕也有些疲累了，蔚先生就先回去吧。”

    蔚怀晟撑着地面，缓缓起身，“臣告退。”

    蔚怀晟的身影甫一消失在门外，屋内那螭龙纹的石面座屏后便立即绕出了一个人影，这妇人珠翠环绕，衣着华丽而典雅，纵使保养得当，面上肌肤平滑而白皙，但眼角处依然蓄了细纹，能辨出已近中年。

    登喜谄媚地上前搀扶这名气度不凡的雍容妇人，皇帝见她走出，也立即站起，恭敬地唤她母后。

    几人态度从容，好似堂堂太后居然躲在屏风后偷听君臣对话是极为寻常的事。

    太后在登喜的搀扶下慢慢坐下，眉眼低垂，观那茶水上空的热气袅袅攀升，意有所指道：“皇帝可信他方才所言？”

    皇帝到底年少，咬唇思忖片刻，回道：“朕相信蔚先生此言不假，若他得了兵符定然会呈上来，不会私留。”

    “呵……”太后慵懒地靠后，不急于反驳，倒是将头转向那奴才登喜，笑问：“登喜，你在宫中伺候的时间最长，若你说呢？”

    登喜急忙跪在两位主子面前，将头压得极低，颤声道：“奴才怎敢妄议大臣，还请太后您不要调笑奴才。”

    “你直言便是，哀家恕你无罪。”

    得了免罪金言，登喜将头上的汗囫囵擦过，谄笑道：“那奴才就大胆陈词，奴才方才听蔚大人说已对杨睿用刑审问，这其中似乎有诈，酷刑之下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况且杨睿在蔚大人手中扣留了这么久，谁又知那兵符有没有为他所获……”

    登喜小心地望了望皇帝脸色，“也许蔚大人借着与陛下当年的情谊，欺骗陛下呢？”

    “大胆！”骤然的龙颜大怒吓得登喜五体伏地，簌簌发抖，皇帝抚案厉声道：“你可知这是僭越之罪，一介奴才竟敢挑拨君臣关系！”

    就在皇帝要喊人将登喜拉出去受罚时，太后却轻声阻拦了他，“哀家倒觉得这奴才说得有几分道理。”

    “母后……”

    太后怜爱地望着这个多年流落在外，甫一认祖归宗就挑起重担的皇儿，柔声劝诫道：“哀家知道那蔚怀晟与你有恩，只是人心易变，那十几万的杨氏精锐只认兵符，你可知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吗？”

    “皇帝太过仁慈，就论那两位敢为奸臣余孽求情的臣子，皇帝到底还是心软了，竟没讨了他们性命，只赐了拔舌之刑，这样下去，其余臣子岂不轻视了君威？”

    皇帝本就已微微动摇的信念在太后的挑拨下，终于轰然倒塌，他也觉出不妥，想到兵符的效用，后背即刻出了一层冷汗，开始后悔将杨睿交托给蔚怀晟处置了。

    只是圣旨已达，焉有撤回的道理？

    皇帝沉吟片刻，立即唤来宫人吩咐道：“传朕旨意，便说朕与林思瑶良久未见，唤她前来皇宫叙旧。”

    太后闻言微微一笑：“那林思瑶便是蔚怀晟藏在府上的女子？哀家倒也好奇她何德何能让蔚怀晟违命也要护住。”

    皇帝在脑海中回想着，那一声声真挚温柔的“棣儿”霎时回荡在耳边，种种情形仿佛还发生在昨日。

    只是很快，理智压倒了情感。

    皇帝深呼一口气，母后说得对极，他不能再这般优柔寡断了。

    要不然，这得来不易的皇位岂能久坐？

    接近巳时二刻，恰逢天晴日朗，蔚怀晟很快抵达来时的软轿旁，拜别宫人后，他踏上了回府的路。

    只是软轿内空气凝滞沉闷，蔚怀晟本就泛着疲倦，靠坐在垫子上，随着轿子微微摇晃，竟然睡了过去。

    待他苏醒后，软轿早就静静地停了下来。

    蔚怀晟撩起轿帘，瞥见院墙的一角，沉声问道：“不是说回府，怎么来了这？”

    坐在地上的轿夫连忙跃起，小声回道：“但是方才小的问您时，您说的是来别院啊……那小的们再转向回府？”

    幽暗的轿内沉默了片刻，轿夫正兀自忐忑，又听到里面说道：“罢了，你们去歇息吧。”

    蔚怀晟先去自己的房间洗去满身疲惫，又换了便服才往后院走去。

    日上三竿的时间，那些仆从路过寝室时仍放轻了脚步，不敢吵到里面人好梦。

    蔚怀晟抬手让那些见了自己欲张口行礼的下人噤声，然后缓步走进了寝室内。

    屋内昏暗而暖和，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蔚怀晟轻轻挑起床帐，见里面的人对周遭的动静一无所知，兀自睡得香甜，细瘦白皙的手攥作拳头抵在面前，半遮住了安然清丽的睡颜。

    他没忍住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脸颊，没想到林思瑶心下还存着防备心，刚一睁眼睛就小兽似的猛地从床上弹起。

    他的手就不尴不尬地僵在那里。

    林思瑶刚醒来，未得全然的清醒，她反复盯视着轻袍缓带的蔚怀晟，面色终于起了变化，她唇角溢出一抹冷笑，重新躺了下去，只是这回是背朝着他，态度不言而喻。

    蔚怀晟的手在虚空中握了握，心中瞬时燃起不甘，紧蹙着眉寒声道：“你就这般厌恶于我？”

    没有丝毫回应。

    连承认都懒得给他。

    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会对着他笑，对他轻声唤着“蔚先生”然后毫无保留地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

    蔚怀晟仿佛急于验证些什么，快速抬腿踏入了床帐内，轻纱的帷帐簌簌而动，他掷去外衣，修长的指节向林思瑶探去，几番动作。

    林思瑶再难维持表面的平静，情不自禁地蜷缩身子，却被蔚怀晟扳住了肩膀动弹不得，她侧着身子趴在柔软的被褥中，愈发喘不过气，微张了口轻轻呼吸。

    却又被蔚怀晟寻到可乘之机，灼热的舌尖刮过她的上颚，激起一连串的颤栗，林思瑶恼极，反复推他出去，两人唇齿相接，抵死缠绵，可蔚怀晟仍蹙着眉头，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纠缠间，蔚怀晟单手死死拢住她，瘦长的手臂青筋毕露，他又启唇寻到她后颈间，狼似的叼住了那处，将她整个人都囚在了怀中。

    炽热沉重的呼吸打在颈间，林思瑶只觉被他含在口中的那处皮肉简直都要被烫熟了。

    林思瑶迷迷糊糊中被他翻来覆去，又调转过身子面冲着他，擦过被褥的后颈肌肤立即泛起一阵刺痛，林思瑶心中气恼，想也没想便歪头向撑在脸侧的手臂咬去。

    蔚怀晟嘶声轻喘了下，并未阻拦，眼尾眉梢处却染作艳红，愈发难耐起来。

    两人此时不分你我，林思瑶第一时间便察觉了他的反应，心中暗道，这人莫不是什么受虐狂，怎么她越是打他咬他，他越是兴奋异常！

    蔚怀晟接连不断地动作着，目光灼灼地望向她，嗤地一声笑道：“阿瑶太不诚实，湿得这般厉害，想必是爱极了吧？”

    林思瑶颠簸如一叶小舟，纤细的双臂搭在他肩膀上施力，让他低头，然后便在他身上用尖牙利齿作画，好让他清楚知晓自己的“热情”！

    “阿瑶，别离开我。”蔚怀晟痛快淋漓，在她耳旁轻声祈愿，又非得逼着她点头才行。

    结束后，他撩起林思瑶面上汗湿的发丝，珍之重之地轻吻着她，林思瑶却偏头躲开了此刻的温存，讥讽道：“蔚大人总说些不可能的事扫兴，这床上的话可是不做数的。”

    蔚怀晟此刻心情畅快，闻言并未生气，反倒放轻了力道由她挣动远离自己。

    “总待在这院里，想必阿瑶也觉得枯燥无聊了吧？”

    虽没得到回应，蔚怀晟自说自话道：“裕亲王府景致极好，阿瑶可愿去散心？你与裕亲王倒也亲近，应不会觉得拘束。”

    林思瑶想起蔚怀晟曾经无时无刻在监视着自己，更觉烦恼疲累，拉过了锦被盖在头上，转眼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