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往医院中庭走，沿路绿植多，周遭幽静，江路铭没忽略陈袭脸上的淡淡痕迹，他站定身子，“还你一拳？”
黑眸倏暗，陈袭毫不客气招呼上去，被江路铭歪头灵敏躲过。
陈袭嗤笑一声，“不是要还？”
“抱歉，条件反射。”
“去你的。”
走至凉亭，他们都没坐，江路铭靠着壁柱拿出烟盒，他抽出一支，还递了支给陈袭。
其实江路铭很少抽烟，不是言烟不喜欢，是他觉得有伤身体，就算工作压力大，他会选择打高尔夫或者网球的方式去发泄。
连运动都没办法消解的，他才会找上兄弟。
火苗乍现，他给陈袭点燃烟，自己才深吸一口，氤氲烟雾里，只露出半张刚刚被掌掴得红肿的侧脸。
“跟她的分手是我提的。”
指尖夹烟，陈袭微微抬眼，“嗯。”
江路铭吸了一半，还是不太喜欢这味道，只好将烟掐灭，但总算有了点倾诉的欲望。
“我知道如果不出国，爸不会去和季叔周旋。”
事情刚发生时，季叔震怒，江家和季家本就差不多，如果没有爸出面，他根本护不住言烟。
总之，怎么都会受一番折辱。
他不想从年少爱到现在的女孩面临那种境地。
所以他自私了一把。
“我只想她开心，等到回来一切尘埃落定，有什么错我会替她认。”
“我们的确玩得很开心。”甚至在极光下那个拥抱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心悸，想马上跪下求婚。
而他真的这么做了。
打电话让人在明宁市的最高处去布置她最喜欢的花海场地。
之前他其实求过婚。
只是言烟拒绝了。
她当时的回答是，婚姻不仅是两个人在一起，还有家庭和责任，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可就在回来前一天，回酒店的路上下大雨，有个老婆婆摔了一跤我送她去医院。”
“她全程没说话，一直在擦身上的雨水，还说就一件限量款。”
明明十六岁的她，对一个拾荒的老太太也能言笑晏晏。
那是最初闯进他眼里的样子。
陈袭一手揣在兜里碾着糖纸，一手沉默抽烟，静静听他往下说。
“我突然就觉得过不下去了。”江路铭目光放在远处，空荡荡的一片黑，没什么好看。
“原本以为自己是一时冲动，可我越来越清晰的知道，是真的做了决定。”
“从提分手到现在快十六个小时了，我一点后悔的念头都没有闪过。”而且连她在机场冲他破口大骂时都没有任何感觉。
江路铭倾诉的每一句语调是平缓的，脸上也没有过多情绪，难过悲伤都没有，是那种倏然清醒后的恍然。
毫无后悔。
这才是最可怕的。
大概在言烟很多时候不分场合的任性发脾气，陈袭心里隐约就有了这个设想，但真到这一天，他还是觉得意外和可惜。
至少在他们身上，是他初次见到爱的痕迹。
陈袭掐灭烟，“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那套房子是按她的喜好弄的，我想送给她。”
“她不会收。”
江路铭侧头，“公司最近丢了几个项目，我得花精力去跟了。”
“注意身体。”陈袭眸光微闪，是该把公司看紧点，季家还没消气。
难得被兄弟正式关心一句，男人无声扯唇，“我也关注了几个有名气的整容医生，希望做完手术若思的脸可以恢复。”
陈袭点点头，松弛双肩，拍拍他后背，“行，江少爷够得忙了。”
倾诉完心情总要好些，蓦地一声铃声响起。
陈袭摸出手机来，看到备注那一刻眼底倏然生光，唇角不自觉勾起的弧度让江路铭颇感意外。
他没走开，就迎着兄弟诧异的眼神接通。
“到家了吗？”南黎半躺在沙发上涂身体乳，手机搁一边开了免提。
“还没。”
“怎么这么久？去酒吧了吗？”也不像啊，周边那么安静。
“兄弟有点事，在医院陪他。”
听人这么说，南黎当然以为是他兄弟或者他兄弟的家人生了病他去探望，难怪走得急。
“那……”
“不是他生病，事情有点复杂，你别担心。”
那还好。
南黎推开身体乳，把手机拿在面前凑近说：“你好好陪他吧，比赛一结束我就回来。”
“好。”
南黎想他身边应该有人，也不好意思再多说，“那晚安。”
她压低了嗓音，仿若贴在耳边，陈袭骨节收紧，“晚安。”
没聊几句便结束通话，没什么亲密对话，但因为江路铭离得近，隐约听到是个女声。
“什么情况？”
陈袭一直是冷硬五官，算起来是十足具有压迫和攻击力的长相，此刻不过是接了一通电话，整个人漾着的气息却柔软不少，让江路铭在这黑夜无端打了个冷噤。
那种宠溺的眼神看得有点渗人。
“我女朋友。”男人坦然承认，没有丝毫隐瞒。
江路铭还不信，“梦里的？”
“滚，老子告白追到的。”虽然没追多久。
“我是走了一个世纪么，让你这万年单身狗都有了女朋友。”
以前他们还组过不少局，就为了给陈袭介绍女朋友，结果他心情好能撂几句情话，心情不好连个正脸都不给人。
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他也说不出来。
最后被几个缠人的女孩缠得紧，他就说想要带劲的。
还别说，真让他们找到一个。
长相野，性子野，就连赛车都能和陈袭飙个不相上下。
那段时间两人经常在一起，大家都以为成了。
结果没多久那女孩就不来聚会，打听情况才知道是陈袭把人给拒绝了。
——我当她是车友，动不了其他心思。
江路铭自己泡在幸福里，当然想兄弟也有好归宿。
非要他给个准话，到底找哪种才能和他心意。
当时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怔然了好一阵才回答。
——心里有我的。
那个答案谁都没放心上，喜欢他的女孩他妈的哪个心里没他啊？
“我们是高中同班同学。”见江路铭闻言更震惊，他眉心微动，“她还在淮城，过段时间介绍你认识。”
“行啊。”
他总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才软化了他那颗冷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