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叶维清已经在幽蹊等了叶昀周有一会了。

    赴宴的宾客走的差不多了,只有主家的人在料理后续的事情。

    叶维清在她专用的别墅里面休息。再是心平气和,看到叶昀周的时候,叶维清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前半夜的时候宴会厅里一群正装礼服的人,被调查科一一叫出去盘问,本该宾主尽欢的订婚宴狼狈又仓促地收了场,他可倒好,消失了一个小时,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再回来他已经换下了赴宴的正装,穿了身看起来简单干净的常服。就像是这一通乱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叶维清缓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黄信诚是怎么回事?”

    叶昀周没说话。

    叶维清:“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叶维清心里疑问越来越多。黄家告到她跟前的时候,她也惊讶,叶昀周才来宛城多久,和黄信诚按年龄都隔了辈的,照理不应该有恩怨。叶维清看不上黄信诚这个人,但黄信诚平日在她面前还是规规矩矩的。

    黄梁两家联姻,叶昀周转手把黄信诚送进医院,这算怎么回事?

    幸而黄信诚私生活混乱也是众人皆知的事,叶昀周逼他喝了半瓶掺了东西的酒,可在场的小演员说,东西是黄信诚自己放进去“助兴”的。叶昀周只要说不知情,就能撇清。

    现在叶维清只需要一个他这么做的理由,只要他在理,哪怕黄信诚躺在医院起不来,叶维清也能让他登门道歉。

    叶昀周:“这件事我会解决。”

    叶维清气笑了,“那你先告诉我,这一个小时你去哪里了?这边事情一出,你就找不到人了,先躲了,就是你的解决方法?”

    叶昀周摇摇头:“没有躲,我只是想先回去看看。”

    叶维清眉一挑,回去看看,总不可能是看他那栋空房子。叶维清当时听说这件事,先去见了那个被调查科带走的小演员,叶昀周做这件事总该有理由,不是为事就是为人。小姑娘虽然哭得花了脸,还是能看出来青春甜美,我见犹怜,和叶昀周年纪也相仿。不过,叶维清当时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假如是那个女孩,按叶昀周的性格,他是不可能让人把她带走的。

    现在看来,和叶维清的猜测如出一辙,还有另一个被他带走藏起来的人,那才是导致他和黄信诚直接交恶的缘由。

    叶维清不动声色,像是随口问上一句:“哦,那你回去是做什么?”

    “反正,塔沙会告诉你的。”

    他轻描淡写,叶维清却莫名觉得被噎了一道,瞪着他说:“你现在还学会拿话点我了?”

    叶昀周扯了扯嘴角,一个有点淡的笑,“我没这个意思,就是不想再多说一遍。”

    这小子心情挺好的,叶维清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

    她看着叶昀周,语气缓和了些许,透着些无奈:“你把黄信诚怎么样了,那都是小事。只是这人你再看不过眼,也得给黄家面子,私底下处理了,哪怕叫他给你一个小的端茶道歉呢,我料他也不敢不答应。你把调查科的人招来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事闹大了,人尽皆知,黄家这脸丢的不小。”

    说白了,一座城里有名有姓的人家,丢什么都行,不能丢脸。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底下再怎么藏污纳垢,都无伤大雅。

    叶维清思量着该怎么说好,他年轻,眼里见不得脏事,这也正常,而且不是坏事。做长辈的既不能明着说他做错了,万一他一逆反,往后跟着学那还得了。但也不能放任他做事毫无顾忌,日后横冲直撞地得罪人。

    叶维清自己没小孩,这会儿有点琢磨过来教育小孩的为难之处了,她看着叶昀周,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主动开口:“姑姑,你的意思我知道,以后不会了。今天是我气昏头,没有考虑周全。黄家那边我会给个交代。至于调查科,我去沟通,这件事就到这里为止,不会再有人知道。”

    叶维清有点宽慰了,“你懂事就好,黄信诚在雾雨的订婚宴上弄这些脏东西,他还要给梁家交代。你自己掂量着办。不管姓梁的姓黄的,以后还有别的姓,以后在宛城你少不了都要打交道。”

    叶昀周:“我知道。”

    叶昀周待了没一会就出去了,叶维清留在别墅里休息,他一出去就碰见了梁雾雨,停下脚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梁雾雨来了有一会了,叶维清说的话她也都听见了:“我去跟清姨解释,调查科是我叫来的,跟你没关系。”

    叶昀周语气没什么起伏:“没什么区别,不用。”

    他话一向少,就算不是他做的,叶维清教训他的时候,他也不反驳,什么时候都是这种冷冷淡淡的模样,梁雾雨没什么要说的了,就道了声谢,事后想想,她已经和黄仕临订了婚,算半个黄家人了,这么做不合适。

    “方便联系一下黄仕临?找他说两句话。”叶昀周开口。

    “方便。”梁雾雨下意识回答,又不解,“找他有事?”她不知道叶昀周和那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草包有什么可说的。

    叶昀周嗯了一声,也没多说。

    梁雾雨不问了,打电话叫黄仕临过来,黄仕临来见叶昀周的时候色厉内荏,再出来时却一脸的讳莫如深,跟梁雾雨说:“叶家这个小的,不好对付。”

    梁雾雨没说话,黄仕临自己藏不住话,兴冲冲地说:“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只要我二叔起不来了,他就帮我拿到云影。”黄仕临问她:“我二叔怎么他了,他就要赶尽杀绝?”

    梁雾雨皱了皱眉,暗自心惊。黄仕临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草包,轻重利害一概不懂,眼前利益只要够大,他就敢伸手去揽,他是会按叶昀周说的去做的。

    黄仕临:“年纪不大,做事倒是挺狠。”

    梁雾雨也没有想到,叶昀周说的“交代”,会是这样的。

    -

    宁泱是做好了被于佳痛骂一顿的心理准备才回去的。虽然宛城和内地圈子一向有壁,但黄信诚的云影在业界还是有分量的。

    不过宁泱等了一晚上,于佳也没来找她算账,心惊胆战地睡着了,天快亮的时候被晓蔚叫醒,起来赶早班飞机,她晚上在厦门有场品牌线下活动。宁泱前天晚上厚厚敷了一层消肿的药膏,现在还是有点红肿,晓蔚对着她的脸发愁。

    宁泱去机场的时候用口罩帽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衣服也穿的低调,生怕被拍到一星半点,不知道又会衍生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昨天晚上闹的动静不小,公司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根据晓蔚的情报,公司里面风言风语不断,都是关于宋云云和黄信诚的。宁泱仔仔细细听了一遍,惊奇地发现竟然没有人阴阳她,这怎么可能?她但凡是倒霉,都是很为人津津乐道的。

    转念一想,那就只能是宋云云根本没提过还有她在场了。

    宁泱心里瞬间五味杂陈,还有点儿感动。

    隔天宁泱回容城,虽然于佳不找她,她还是很自觉地先去了趟公司。

    离晚宴已经过去两天了,宁泱琢磨着于佳再生气,也应该消下去点了。

    于佳在和公关部,运营部的同事开会。

    宁泱到的时候会议刚结束,里面的人鱼贯而出,宁泱没看到于佳,刚想问问,就听见里面传来宋云云的声音。

    “假如你明确告诉我了,我也会明确告诉你我不喜欢这种方式。”

    宁泱脚步一顿。

    会议室里面响起椅子划地的尖利声响,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除了宁泱之外的人都迅速远离了战场。

    “我听公司安排了,每次都听了!”宋云云大声说:“公司安排的工作我都没落过,你和公司说要有曝光,这样我才能有戏拍,我也觉得你说的很对啊!你叫我去宛城,我听你的话去了,但你起码得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吧!也得告诉我,那个姓黄的是什么样的人吧!”

    宁泱听见于佳冷漠的声音:“什么都要跟你一个字一个字讲的明明白白?那我要你这种蠢货来干什么的,丢人现眼吗?”

    宋云云理直气壮:“我刚毕业,又没工作经验,我不懂不是很正常吗,我要是都懂,那我要你做经纪人干嘛的?”

    “……”

    宁泱听得惊呆了。

    这么多年,她从没想象过还有这种和于佳交流的方式!

    于佳似乎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没多久宋云云砰地一声推开会议室的门,气势如虹地走了出来,宁泱没来得及跑,和宋云云打了个照面。

    宋云云:“宁泱姐,你回来了。”

    宁泱镇定道:“对,刚回来。”

    宋云云回头看看,又小声说:“我没说那天晚上你也在,谁都没说,调查科也没有。但是佳姐肯定知道。”

    宁泱轻声:“谢谢。”

    宋云云摇头,“我谢谢你才对。”

    刚刚在会议室对阵于佳还是义愤填膺生龙活虎的样子,宋云云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心事重重。宁泱看着宋云云的背影,一时间没能理解。

    正想着,回头看见于佳站在会议室门口。

    宁泱:“佳姐。”

    “进来。”于佳说。

    会议室的门关上,宁泱和于佳相对而坐。

    宁泱心想这下又轮到她了。

    本以为于佳要质问她有关黄信诚的事,但于佳好一会没说话,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宁泱坐了一会,实在忍不了这种折磨,她本来就挺怵于佳的,于佳这么不说话她心里更是敲锣打鼓。正准备坦白从宽,于佳在这时开了口:“刚都听见了?”

    宁泱啊了一声,说:“听见了。”她顿了顿:“佳姐,宋云云年纪挺小的,有些话可能没怎么想就说了,那天晚上她吓坏了。”

    于佳抬头看她,忽然问:“你觉得她会感激你吗?”

    “她得罪了黄信诚和云影,工作肯定会受影响。她年纪小蠢,那你呢?圈里混了那么多年,你不蠢了吧。”

    于佳语气一顿,略带嘲讽地说:“艺人的黄金年龄就这么几年,你说她现在耽搁下去,过了几年,会不会后悔那天晚上没把握住机会,会不会转过头埋怨你多管闲事。宁泱,你觉得呢?”

    宁泱:“佳姐,你是要说,我做错了吗?”

    于佳没说话,神情却很显然的透露出了这个意思,好像懒得再跟宁泱多说,也好像看清了说得再清楚她也不会上道。

    宁泱想于佳还是给她面子了,真实的想法大概是她在圈里混了那么多年,还是一样的蠢。她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佳姐,你还记不记得,我拍锦业歌的时候。”

    于佳转过头看着她,宁泱自顾自地说:“那部剧我演的角色很小,和男女主没什么对手戏,基本都在B组拍。有天晚上,B组执行导演打电话找我,说要我去他房间,他给我讲讲戏,那天已经很晚了。”

    锦业歌在当时算是大制作,拍摄期包了一整间酒店,演职人员都住一起。

    那晚宁泱没按执行导演说的去他房间,对方直接来敲她的房门,宁泱躲在门后面,听到男人醉醺醺的声音,吓地不敢出声。

    她一直躲到外面终于没声音了,凑到猫眼往外看的时候,门卡上滴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细节宁泱都记不清了,但那一瞬间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么多年了再想起来,还是脊背发凉。

    “幸好我上了防盗链,那个人抵着门不让我关,一直在外面威胁我,要删我的戏。我就给你打了电话,我也是一边哭一边跟你说。”

    宁泱看着于佳:“然后你来了,第二天你去给执行导演赔礼道歉,喝了很多酒,回来跟我说就当这事没发生过,要忍,忍出头就好了。”

    “你也没让我把门打开。”宁泱说:“佳姐,我是你教出来的不是吗?宋云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没想逞英雄,我也知道我可能应付不了黄信诚,但我想起那时候的我了,也想起你了。”

    她对宋云云感同身受,她没办法忽略和她自己当年一模一样的求救。

    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的界限都是模糊的,很多人都在悬崖峭壁上行走,很多东西都可能在一夜之间改变。

    于佳说:“你以为我是因为谁?”

    “因为叶明承?”宁泱说:“但我一直觉得那时候,你也是真的想教我的。虽然我没有符合你的预期,给公司带来很多资源和利益,这点我很抱歉,但我是真没那个份量。”

    从会议室出来,宁泱也变得有点没精打采,就像她以前很爱给叶明承发信息,想跟他讲很多话一样。她以前也很爱缠着于佳问这问那,后来就学乖了,学的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因为他们好像都不想听她讲话。

    一个被她当作恋人,一个被她当作师傅,但是好像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宁泱也觉得自己有点失败。

    -

    从海越出来,宁泱在车上接到李不然的电话,刚接通就说:“真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你是不是感应到我心情不好就打来电话了?我的朋友。”

    “……神经病吧你?”李不然莫名其妙。

    宁泱哈哈笑了两声。李不然听她笑得难听的很,“又咋了?”

    想到李不然那个油爆脾气,宁泱没细说,找了个无足轻重的切入点:“佳姐想让我争取宛城的资源,但是你知道的,云影的黄信诚没安什么好心,我去商业片做花瓶也没什么意思。”

    李不然听完:“那老巫婆怎么又想幺蛾子了,还宛城,咋,内娱容不下她了?”

    宁泱含糊道:“海越股东里面本来就有宛城的资本。”

    李不然:“受不了一点,你就没想过和海越解约?”

    宁泱:“想过,但合约没到期,违约金……”她犹疑,李不然问:“多少?”

    宁泱沉默一秒:“两千万。”

    李不然也沉默了,足足有四五秒的时间,接着说:“那你还是把你的尊严扔了吧。”

    宁泱又哈哈了两声。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就正常工作呗,下部戏要进组了,仙侠片,我有挺多动作戏,得提前去武指训练。”

    “行吧。”李不然说:“你心情好点了吗?”

    宁泱说:“好多了。”

    就听李不然似乎犹豫了一下说:“你最近见叶明承了吗?”

    “没啊。”宁泱老实巴交地说:“他去欧洲出差了,还没回来。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李不然很恶毒地说:“我就想知道他死没死。没死就算了,我先去忙了。”

    听他那边有点吵,宁泱问:“你在哪呢?”

    “B家的品牌秀,在宛城。”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呀?难道真是借钱?违约金我是赔不起,小钱还有点。”

    “不是。”李不然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我跟我爸吵了一架,找你诉诉苦来着,回头再说吧,我得去忙了。”

    李不然挂了电话,深呼吸了两下。

    李不然今天碰见叶明承也是巧合,今天看秀的不乏李不然的老相识,Trend杂志主编肖迪也在,李不然和肖迪在秀场门口聊天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在欧洲出差的叶明承”。

    他身边有一个身材姣好,气质出众的女人,两个人姿态亲密。

    女人刚好跟肖迪认识,李不然不动声色地打听了一下,知道了她叫沈冰夏。

    -

    宁泱挂了电话,还是有些奇怪李不然为什么突然提起叶明承,李不然最讨厌叶明承,整天就是咒他死啊活的。

    宁泱看看时间,欧洲现在是晚上,叶明承应该没有在工作吧?

    她犹疑了会,拨了个电话过去。

    没响了几声就接通了,叶明承那边有些吵:“宁泱?”

    宁泱:“明承哥。”

    “嗯,有什么事吗?”

    宁泱听他声音压的有点低,其实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最近发生的事很多,但她本来也不会告诉他的,只是有点想打个电话,她呆了一会,听叶明承又喊了她一声,她才仿佛回过神,“没什么事,你在工作吗?”

    叶明承嗯了一声,宁泱觉得有点抱歉,“那不打扰你了,我挂了。”

    电话里传来忙音,叶明承皱了皱眉,身后传来脚步声,叶明承回过身,沈冰夏站在不远处,简约的黑色针织裙,显得知性优雅。

    “站在这里做什么?”叶明承收起手机,走到她旁边,眉间一派熟悉的温柔,“怎么不说话?”

    沈冰夏似笑非笑:“你在跟谁打电话?”她问,“我猜猜,是宁泱?”

    叶明承低头看她一眼,坦然承认:“是。”

    沈冰夏冷着脸,叶明承忽地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吃醋了?就算我跟她在一起,也是跟你分手之后的事情。”

    他微微一顿,改口:“不,是我被你甩了之后。”

    沈冰夏半是讥讽,“那你还在这做什么?”她说完转身就走,看也不看叶明承一眼。

    沈冰夏的这种任性,叶明承再熟悉不过,也很久没见过了,过去几年,他也时常怀念这样的沈冰夏。可现在,叶明承却忽然想起了刚刚和他通话的宁泱。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过得不太顺利。

    但是这些不好的事情,宁泱从来不会跟他说,就像知道他根本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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