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

    贺昭一脑袋血脸色铁青地走进枕风十里。

    “把严城带来。”

    几位下属奉命而去。

    严城和贺昭一同出门结果一个人回来了。杨阳问不出所以然来就猜了七七八八。

    “贺哥死不了,你做事不干净,还不快走!”

    严城也没有走,留在枕风十里做着分内工作等贺昭处理。

    看来事情另有隐情。

    杨阳没敢跟贺昭说话,躲上楼去了,不久后一楼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声和求饶声。

    有人替严城求情,说这次出行起码功过相抵。

    贺昭同时惩戒了两人。

    严城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本来是没有什么资格休息的,硬是动弹不得才在枕风十里歇了五天才能缓过来。

    过了小半个月,贺昭坐在老井口的井盖上吃午饭,手里端着小半瓶的桂花陈酿,看见飞雲从巷口走进来。飞雲比之前要消瘦苍白一些,眼光还有些涣散。他身后跟着一名奉命监守他的子弟兵。

    飞雲递了一张几十万支票给贺昭。

    贺昭摆摆手。

    飞雲身体不适,见状燥火就蹭蹭蹭往上冒,不禁皱起眉:“别跟我来这套,我说到做到!”

    贺昭只能拿到跟前看了看,视线又转移到飞雲脸上:“还不舒服?我手下有位医师,很有经验,要不要我帮忙……”

    “别管我。我烦得很!”飞雲坐到老井口上,用手掌搓了搓脸,“别管,哪有那么轻松就戒得掉,戒了也容易复吸。”

    贺昭放下饭盒:“你两位都跟来吧,我带你们看看那位医生,放心,开的是中草药,不会让你戒毒期间再染上别的不干不净的东西。”

    “将军叮嘱,不准擅自外出就医,一切治疗以军中安排为准。”飞雲身边的子弟兵开口阻拦。

    “小晨,我也没去啊!”飞雲发脾气地说。他大概很不喜欢被人这么盯着,好像他跟那些毫无自制力的瘾君子一样。

    “好好好,对不起。”贺昭道,“最近忙不忙?”

    “不忙,停职调查期间,顺便把订婚假也放了。”

    没有一个好消息,难怪他这么大脾气。

    “好歹也是放假了不是。”小晨苦笑说,“我已经大半年没见过这么长的假期了。还带薪休假。”

    “这假放给你要不要?”

    “那还是别了。”小晨笑了笑。

    “既来之则安之啊。”贺昭开解他。

    飞雲跟他寒暄了几句。相熟的人也都上前搭话,在枕风十里的人见多识广,更知道他是因为执行任务才被人坑害,不会因为毒品的事对他有态度上的歧视。聊了一会儿,飞雲的精神已经好转了一些。

    贺昭话少,静静地望着被簇拥在人群之中的飞雲。

    他出任务出得勤快,在风吹日晒之下皮肤偏向了健康的小麦色,头发浓黑,眉弓偏高,眼睛明亮正气炯炯有神,时不时透出机敏又顽皮的神色。

    他肩膀宽阔,身材结实而清瘦,笑起来露出整齐醒目的洁白牙齿,像个大孩子。

    这让贺昭总觉得他需要照顾,尽管他富有力量并不柔弱。贺昭总忍不住偏爱他一点,陆羽对他也很关心,家里也总支持着这个独生子,他在前面十八年的人生里大踏步往前走,走得虽有些艰险但极坦荡,他常常忘了有些事情不能触手可得而要长期计议,这也形成了他些许急躁冲动的性格,加之少不经事轻信于人,容易被一些有心机的人暗算。

    这是陆羽很担心他的地方。尤其是他戒毒期间自制力偏弱更容易行事冲动,陆羽就派军中一些跟他相熟的士兵随身跟在他左右。

    他笑得很阳光开朗,没有一丝阴影。

    贺昭觉得自己思想龌龊了点,他说的喜欢大概是孩子对某种东西或者某些特定长辈的喜欢。

    那就好了。

    万事大吉了。

    后来飞雲从衣服里拿出一沓请帖,递了请帖给枕风十里的伙伴就请辞走了,这一趟他是专门来还钱的,如果不是身体不好,早就应该来把这笔钱付了。

    人们纷纷向他贺喜。

    请帖递到了贺昭面前。

    贺昭抬头看着他,微笑着接了过去。飞雲的脸上还带着从别处顺带过来的笑容。

    “说恭喜啊哑牛!”杨阳拍了下贺昭的后脑勺。

    哑牛是形容一种既犟又嘴笨的人。

    他倒了一杯酒递到飞雲手里,自己喝一杯。

    贺昭:“要说的话都会在酒里,我一定去敬你,还封个超级大的利是。横竖得让飞副将顺顺利利春风得意。”

    严城面带笑容站在门口,他向来不会像杨阳那样在意这些形式上的东西,也不爱簇拥在一堆人里,但他的态度大家都会明白,赞同啊反对啊。由于他不是领头,所以也不会像贺昭那样被逼着说些应景话,他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做自己。

    订婚宴按部就班地准备,可飞雲没有等来淮惊星,只等来一封威胁信,让他在三天内带着五百万赶到江南龙溪救人。

    龙溪,说近不近,要跑足三天三夜的车子,说远不远,其他公共交通工具陆续停站要耗更多的时间。

    飞雲想着订婚之前跟淮惊星聊一聊,于是在订婚的前天下午约了淮惊星去咖啡厅,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去她家中一看。她父母都说她尚在房间里,飞雲就去敲她房门,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书桌上用刀钉着一封毒枭的威胁信。

    淮家乱做了一团。

    飞雲把信递给小晨让他速速通报子弟兵府和飞府,该调人的调人,该筹钱的筹钱,自己驾车赶去枕风十里。他在路上给贺昭打了个电话。

    “我觉得跟你合作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我出钱你跑腿,你干活利索。”飞雲说。

    贺昭无奈:“……你到底是多有钱?你又要干什么?小心我向陆羽举报你,毒没戒好就到处跑到处跑!你现在是违法开车,路上毒瘾发作谁也帮不了你。”

    “毒王绑了我未婚妻,你说我现在在干什么。”飞雲在小巷口停了车,“我出工作戴了面罩还是被他追到了淮惊星,看来他在反调查我。好了,你出来帮我开车。”

    贺昭笑着说:“你官我商,怎么就觉得我会答应你?”

    “第一,他可能是你那边的人,我知道你们每个地盘都分割好的,他来江南对你是个威胁,他做的生意比你那点境外药危害大多了,利润也大得多了。你讨伐他在同行眼里名正言顺。第二,我给的钱够多。”飞雲又说。

    贺昭正要说话。

    飞雲已经迎面走来了。

    “对不起,他不能答应你。”严城把贺昭往后推了推,拿过贺昭的手机挂了电话,“这单生意我们不做。”

    “为什么。”飞雲望向贺昭,想得到一个说法。

    “没有为什么。我们不做这样的生意。”严城说。

    飞雲想看贺昭的态度。

    贺昭微微皱着眉看着严城的方向,沉思一会儿,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们不插手这件事。”贺昭说。

    飞雲可以理解他们的选择并体谅他们的谋生,自己转身出去了。

    严城往飞雲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到自己的流水线上工作。中午的时候大家聚集起来吃饭,他问贺昭要去年的账目看看。

    贺昭:“在我工位后面。”

    严城就一边喝着酒一边去了。

    贺昭吃了几口饭,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严城把酒放在他桌面上,人站在工位后面无所事事,与其说在找账目不如说是在等他。

    “怎么回事?”贺昭直截了当地问。

    “在码头有一间房子,我无意间闯进去,那里放了很多治心脏病的药——我看到了煜儿。你已经拿了他的鱼泉,他只是借江南落一下脚,目标是南海。哥,赶尽杀绝对谁都不好。”

    “……这就是你让我被他这么揍一顿的理由?”

    严城:“碍。这不能怪我啊,我也实在是进不去。何况,我这不就让你揍回来了?揍都揍了你也收不回去了。”

    也就严城有这样的办事风格,杨阳绝对不会想这么细。

    “差点害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能不能救飞雲,那还不是看你一念之间?”严城意味深长地说,“真不想他死,你拉一道口子……你放心不下他,大不了偷偷派人跟煜儿谈判一下,大概是有回旋的余地,趁早吧,我看煜儿作风太狠,气性那么大,一点都不像心脏病病人。”

    贺昭摸摸下巴:“你去?”

    “我去什么?”

    “谈判。”贺昭笑着说。

    “神经病。”

    贺昭:“我掩护你。”

    “可拉倒吧,你先放点血让我带着……”

    “你真的太可怕了,整天惦记着我这点。哪天我要死不死了,你准趁我活着把血先放干了。”贺昭说。

    严城只是笑笑。

    贺昭只当他答应了,于是准备走。

    “哥,不是我说你,飞雲留着也是个麻烦。”严城忽然说,“我知道他人好,平日里打打闹闹都挺好,但打心眼里觉得他不该走出那间冰库。”

    贺昭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不为别的,他早晚查到我们身上。”严城停了停,“其实飞雲是很傲造的一个人,爱惜羽毛,要毁了这个人就得从羽毛下手。人脊梁骨再硬有什么用!心软了就全完蛋了……照样挨人欺负。”

    贺昭看着他,眼神里黑黝黝的像吞骨头的洞口。

    他接着说:“周舒瑾还活着吧?”

    贺昭的眉心皱了一下。

    严城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就好,我以为他死了管不住你了呢。”

    “你他妈乱讲什么!”贺昭听他一口咒一句的,火气就上来了。

    “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那天晚上飞雲讲什么我听得见。多的我不讲了,大伙儿等着你开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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