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会是高中必不可少的活动之一，养正中学把晚会表演放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晚上，最后一天晚上的活动同时还有游园，沿着烟雨湖有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旁边种满了樟树，一般游园的活动小摊都会摆放在这条道路的两边。
钟期报名参加了元旦晚会的表演。
“你要在晚会上弹吉他了吗？”
张明扬好奇地问。
“吉他弹唱。”
钟期眉飞色舞地说。
“你是不是还自己谱了首曲子来着。”
“那个啊，还没写完呢，就是有一些灵感而已。”
钟期勾了勾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那你要在元旦晚会上唱什么歌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钟期神秘地说。
离元旦晚会的日期越来越近，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刚响钟期就一溜烟地离开教室，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是去练习自己要表演的曲目吧。
元旦的前一天，钟期忽然问我，
“你会去看晚会的表演吗？”
“应该会吧。”
我不是很确定地回答。
“我表演的时间大概在八点四十分左右，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钟期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好好好，”我无法对着这样一张充满期待的笑脸说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我一定会去的。还会把张明扬也带上一起去给你捧场。”
“把我带上哪够，咱班不得组织一个巨大的应援队去给你助力啊？”
张明扬挤了挤眼睛愉悦地说道。
“你还能组织一个应援队？”
钟期不是很相信地问道。
“那肯定没问题啊，”张明扬眉飞色舞，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说，“我们两一顶十。”
“你到底要唱的是什么歌啊？你提前说吧，我们不会因为你挑战了哪首经典曲目没唱好就嘲笑你的。”
“暂时保密。”
钟期不愿意提前透露半点信息。
我和张明扬对视了一眼，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摇了摇头。
钟期不想说的话，我们是永远不会知道半点的。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烟雨湖旁边的路上从中午开始慢慢地摆上小桌子，树与树之间缀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申请了摊位的学生忙碌着开始布置自己的小摊。
晚会的场地则是露天的，舞台布置在了最大的操场旁边。
天色渐渐变暗，花灯一一地亮了起来，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开始渐渐变多，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我给张明扬发了一条短信：
“你在哪里？”
张明扬很快就回复了消息：
“一会儿咱们八点二十在烟雨湖上的亭子碰头。”
离和他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我决定一个人慢慢地逛一下这条路上繁华的小集市。
集市上有卖奶茶甜品的，也有卖动漫游戏周边的，我都随意地看一两眼便径直地往前继续走。
直到我看见有个两三张桌子拼在一起的小摊，桌子上有毛笔和墨水和砚台。
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几把黑色的折扇，上面用鎏金写了不同的诗句，字体飘逸洒脱。
我走近驻足看了几分钟，站在桌子后面的女生长得很可爱，笑着和我说可以随便看看。
“写得真好看，”我发自内心地赞叹。
“可以在扇子上写任何你想写的句子。”
她说完之后我才注意到她身后放着一个箱子，里面有一些没拆开的扇子。
“现在就能写吗？”
我一会儿还要去亭子上找张明扬，如果太久的话就来不及了。
“可以呀，你想要黑色底的扇面还是白色底的扇面？”
“黑色的吧，可以用金色的墨水写吗？”
“当然可以了~”她愉快地说道，“你等我两分钟，写字的人刚刚还在的，我去找一下他，很快就回来。”
她又拍了拍旁边摊位的朋友，“帮我看一下哦。”
应该很快吧，我耐心地站在桌子前等着。
不一会儿她果然拉着一个人回来了，那个人无比熟悉，正是程景。
“来了来了，”她开心地说，“你想要写什么字呀？”
“啊——，哦哦，我想要在上面写‘君子如风’这四个字。”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把两只手捏在一起缓解我看到他的局促，虽然也不知道我在紧张些什么。
程景看见我的刹那很快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很平静地坐下来，拿了把黑色扇面的新扇子，白皙修长的手拿着毛笔沾了沾墨水，开始认真地写我说的几个字。
他的碎发随意地落在眉毛旁边，垂着眼睛一丝不苟地看着扇子，运笔挥洒自如。
“好了。”
他抬头笑着看我，“等一下吧，墨还没干。”
我抿了下嘴角礼貌地笑了一下点点头。
“多少钱？”
我转头问方才和我说话的那个女生。
“三十。”
还好有零钱，我舒了口气，放下钱拿了扇子就马上走，我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一直站在他面前，他专注看着我的目光会让我感觉自己站在了聚光灯下。
我把三十块递给那个女生，拿过扇子说了声谢谢便逃也似地离开。
亭子就在不远处，我脚下生烟疾步而去。
还没走多久，便被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刚才那个女生。
“不好意思，”她喘着气说，“你走得好快呀。”
“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她递给我一把白色扇面的扇子。
“这个是？”
我明明只买了一把。
“他让我拿给你的，你打开看就知道了。”
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散发着小鹿一样明亮的光。
“谢谢。”我接过来之后还有点不知所措，怔怔地道了声谢。
她转身便跑回去了，就像刚刚跑过来那样。
身边的行人来来往往，树上的花灯发着温暖的亮光，我迷茫地打开了她递给我的扇子。
上面清秀俊逸地写着：
不得与飞兮，使我沦亡。
看到这行字我的心好像被放在了一个即将飞走的气球上，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我在心里来回地念着那几句，凤兮凤兮求其凰。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我理解的那样吗？
我只知道在我看到他写下的这句诗之后，我已经无法对他看向我的目光视而不见了。
我把扇子妥善地放进背包里，若无其事地和张明扬打招呼然后有说有笑地去看钟期即将表演的节目。
舞台下面是宽阔的一片草坪，许多人坐在草坪上三三两两地听着台上的歌，也有的站在离舞台很近的位置，这边的氛围热闹却松弛。
我和张明扬到得有点晚，前面的位置已经有人占领了，我们只好在后面站着。
主持人是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和一个穿着衬衫的男生，这个晚会看起来不像特地组织表演给学校领导看的，反而像专门让学生享受音乐的音乐节。
“下一位是来自高一八班的钟期同学~大家掌声欢迎！！他将用吉他弹唱为我们带来一首五月天的《温柔》~”
“芜湖——！！！”
张明扬手舞足蹈地奋力摇晃着自己的双臂，企图让台上的人能注意到他的热情。
“我还以为他会唱一首流行歌，怎么唱这个呀，现在谁会喜欢听这首。”
张明扬侧头小声地对我说。
“我就喜欢听。”
旁边有个女生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
张明扬马上闭上了自己的嘴，并且用一种他很尴尬的眼神向我求助。
我看着他却禁不住想笑出声来。
“你的品位流行但是容易过时，”
我揶揄地撞了撞他的手臂。
“他要唱的这首歌是永远不会过时的。”
我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舞台上的钟期被灯光照得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他唱歌时的嗓音比平时说话的时候少了几分清脆，多了几分深沉的柔情。
他时而把眼睛轻轻地闭上，沉浸在音乐之中，时而又情感流露地看向台下，和我们这个方向轻轻地重合。
他抱着吉他唱着的时候，身后像是披了一道柔和的暮光，陌生却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