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大学毕业已经四年了。
每年回家过年三姑六婆唠叨的话题都是这个岁数了怎么还没结婚。
“不结婚也就算了，连恋爱都不谈。”
我妈经常吃着饭就长叹一口气。
“她真的喜欢男生吗？”
有个阿姨偷偷问我妈。
“这不至于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妈饭都有点吃不下去了。
那个阿姨和我同龄的儿子去年就完成了结婚生孩子的孝子项目。
而我，在陵城打工的年轻社畜，回到老家就变成了那个年纪不小还喜欢穿着蓝色皮卡丘卫衣没有结婚没有对象的老阿姨。
不是才二十六岁吗。
“你都二十八了，怎么还……”
说到我的年龄的时候，我妈直接默认我已经多活了两年，每次都用虚岁来说事。
“没遇到合适的。”
我只能说出这个理由。
“你伯母要给你介绍相亲的对象你也不去见一面。”
我已经能想象得到伯母给我介绍的对象是谁了，八成就是从高中就认识的那个人，伯父的朋友的儿子，我的前男友，谢时遇。
这相亲对象实在没有见的必要性。
我坐在房间里的桌子前，看着盒子里陈旧的粉色钥匙扣，它的表面有些划痕，我充满怜惜地摸了摸它斑驳的表面，思绪拉到了大二那年。
“啪——”
路过的张明扬冲着站在门口发呆的我打了个响指。
“要上课了，你在想什么？”
张明扬选了一个比较靠近后门的位置，他一向不喜欢坐在前几排。
“我带错书了。”
我刚刚在犹豫要不要回宿舍换书。
“用我的吧。”
谢时遇淡淡地把他的高等代数推到我的桌子面前。
我惊讶地转头看了一眼谢时遇，他翻开了别的书，神情专注，好像和我说话只是出了一会儿神。
说起来为什么张明扬每次帮我占的位置都是在谢时遇旁边，一直是个谜。
而我为什么要选择数学系，也是个谜。
至少看着黑板上的转置矩阵和行列式的时候，我觉得是个谜。
钟期和我说要选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的时候，我还点头附和了，确实应该要选择自己最感兴趣的东西，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那本高考志愿填写指南被我翻了很多天，我翻来翻去，也没有在书里看见一条自己未来应该走的路，好像有重重迷雾。
离报考系统关闭还有两天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
那天我睡得很晚很晚，关了灯之后钻进被子里，耳边3D环绕着啪嗒啪嗒打在屋檐上的雨声。
我的心和雨声一样纷杂错乱。
谢时遇应该会选数学系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之后，第二天再登录报考系统，我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操控着鼠标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击了应用数学那行专业代码。
开学之后领了厚厚的一叠数学专业书。
翻开数学分析之后看到一行又一行的积分符号我两眼一黑，我居然选择了自己高中最不擅长的数学，简直是把自己推到火坑里了。
不过让我感到欣慰的是，火坑里还有张明扬。
“选择数学，你就选对了，数学是最好的学科。”
高代老师手里拿着白色的粉笔，时不时地点点讲台，笑眯眯地说。
“不过嘛——我们数学系的就业率，这么多年了，都是学校里倒数的。”
“黎曼猜想有人知道吗？”
高代老师环视了一下底下的学生。
谢时遇的嘴角勾了勾，但是没有抬头。
“我年轻的时候，抱着草稿纸在办公室没日没夜地写了十几天，我写了满满当当的十五张纸，我解出来了啊。”
高代老师的表情重现了那日的喜悦，他双眼充满欣喜地向上看着。
“我兴奋地把它寄了出去，开始在家等着自己变成这个世纪的神话，我甚至买了一台验钞机，我想我成功了之后，钱——肯定是数不清了。”
教室里热闹的笑声一片，大家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后来嘛——你们也都看到了，”
高代老师憨厚地笑了出来，“我还在这里给你们上高等代数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还在昏昏欲睡的我听到他开始讲他的故事之后就竖起了耳朵，开怀地大笑。
“好，让我们接下来看这个矩阵，怎么求逆……”
老师的声音又开始变得遥远而模糊。
我手上的笔都快拿不住了，笔尖飘摇，很费劲才能在书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几行天书。
醒来之后我看着自己写的东西，半个字都看不懂。
谢时遇拿回自己的高等代数之后，看着线性方程旁边飘来飘去的几根曲线，居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心生歉疚，我怎么拿的是黑笔呢，要是铅笔，还能擦掉。
我本来是在笔记本上做笔记的，但是恍惚间听到老师说到了书上的知识点，就在困盹之间把书放在了眼前。
“真不知道你为啥要选数学。”
张明扬撑着下巴看着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昨晚没睡好而已，他的课还是很好听的。”
我鼓了鼓嘴。
是啊，我怎么就选了数学呢，明明数学的所有专业课都那么难学。
但是看着在台上那个年过半百却幽默风趣的高代老师，我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下午五点半，食堂里。
“体育课你选什么？”
张明扬端着一碗刚打好的五谷鱼粉坐在了我的对面，他在鱼粉里加了三勺厚厚的辣椒酱。
“我想想，”
我划拉着手机里选课的界面。
是要选健美操呢，还是选太极拳呢，我忽视前几排的橄榄球和珍珠球以及各种球类。
“健美操或者太极拳吧，健美操可能不是很好抢，抢不到的话就选太极拳吧。”
张明扬夹起鱼粉的筷子顿在半空中。
“太…极…拳…”
“怎么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上学期选过了，那门课考核很难的，期末考试老师会让你自己打一套太极拳，动作都记不完的那种。”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才不用上体育课。”
“跟我一起选羽毛球吧。”
张明扬拌了拌碗里的鱼粉，夹起一片鲜嫩的鱼。
“我……羽毛球不适合我。”
“为啥？”
他挑了挑眉。
“我只会最基础的发球方法，就是抛到空中打过去。”
“没事，别的发球方法也很好学的，而且羽毛球不用抢，选的人不算多。”
“那好吧。”
“选周一下午的这个羽毛球还是选周五上午这个？”
我戳了戳张明扬。
“周一下午有三节数学分析，上完数学分析还要去上体育课好累，”
他凑过来看了看我的手机屏幕。
“选周五那个吧。”
我点了点头。
在羽毛球课上看见谢时遇我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他肯定不会选健美操或者太极拳之类的，他甚至可能是每个学期都会选羽毛球的那批人。
如此优雅的运动，确实和他十分相符。
谢时遇上体育课的时候喜欢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拉链拉到锁骨下方，右手的手腕会戴个白色的护腕，左手什么也不戴。
他的脖颈修长，抬高手臂接球偶尔会让他上衣的下摆往上提，露出紧致的腰线。
“嘶——”
每当这个时候，场馆的角落总会传来些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捞一下周五上午的羽毛球课上穿白色衣服的男生。”
第一节体育课上完之后，表白墙马上出现了白衣男子的爱慕者，并且在底下并附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周五的下午没有课，我和张明扬一起坐在蛋糕店的角落里，各自点了一杯奶茶和一块慕斯。
“白色衣服？不会是我吧。”
张明扬手指划拉了一下手机屏幕，看到这条信息之后揪了揪自己的白色的衬衫。
“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抬头看了看张明扬可圈可点的脸蛋，肯定了他的姿色。
“我要不要加她呢？”
张明扬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在认真的思考。
“看你想不想加了。”
我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纠结的表情。
“说不定这是月老给你牵的红线，还是对方主动递过来的那种。”
“可是我不知道对方是谁，根本不认识。”
他认真的在思考。
“算了，加一下看看吧，要是一直捞不到我，她该多伤心啊。”
张明扬复制了那串数字，在添加好友的搜索框里粘贴之后点击了“添加对方为好友。”
“啊啊啊啊——”
对方激动的发来一串文字。
“你好你好，帅哥你好，没想到你真的来加我了。”
“我是和你选了同一节体育课的同学。”
张明扬一下子对她的热情招架不住，居然意外高冷地只回复了两个字：“你好。”
“你好可爱啊！”
“同学，可以问一下你是哪个院的吗？”
弹窗的消息叮叮地响个不停。
“数学系的。”
张明扬言简意赅地回复道。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张明扬的侧脸，他怎么聊起天来这么高冷，跟他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
但是对面的女生丝毫没有被张明扬的冷淡泼到冷水。
“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张明扬的指尖迟疑地放在输入框里久久没有回复。
“她该不会想追我吧？”
他错愕地转头看着我。
“看起来，应该是有这个想法。”
我撑着下巴带着笑意看他。
“她真有眼光！”
说完之后他拿起手机开始认真的回复。
“她约我晚上在图书馆楼下见面——谁周五了还去图书馆啊。”
“那你要去吗？”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