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放学后,真唯像往常一样坐上回家的车,却发现管家开的方向不对。

    “田中叔叔,这不是回家的方向。”真唯警惕地说。

    “是的,小姐。”管家很平静:“夫人让我把您带过去。”

    “去哪?去干什么?”真唯感觉很不好,追问到。

    “我不知道,小姐。”

    管家还是很平静,于是真唯也不说话了。

    她不爱出门,自从国中的事情过后,社交场合母亲也不会勉强她参加了,那么现在是为什么?要把她带到哪里去?真唯觉得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车子停下的位置,是一家闹市中没有招牌的餐厅,只有熟人引荐并提前预约才能来这种地方吃饭。虽然以花泽家的地位,不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能随便进出就是了。

    推开餐厅的门,姿容端庄的女服务员温婉地冲真唯行礼,看到真唯身后的管家,冲管家点点头后就领着真唯来到一间高雅的房间前。

    真唯敲了敲门,听到母亲的声音说了“请进”后才推开门。一进房间就看见穿着正式典雅的母亲和另一位穿着时尚华丽的贵妇人在谈论着什么,两人脸上都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

    看到真唯,花泽夫人摆摆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真唯落座,花泽夫人拍拍真唯的肩膀,向对面的贵妇人和贵妇人身边两个一模一样的橙发美少年介绍到:“这是小女真唯,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真唯麻木地打了招呼,啊啊,这场景,这人员配置,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在干嘛。

    对面的贵妇人是服装行业巨头常陆院家的掌权人,而那对橙发美少年则是她的双胞胎儿子,哥哥叫常陆院光,弟弟叫常陆院馨。

    常陆院夫人向真唯介绍了常陆院兄弟,兄弟两人也都挂上无可挑剔的微笑,跟真唯打招呼。

    然后在常陆院夫人的示意下,其中一个拿起菜单递给真唯:“花泽小姐有什么想吃的?我特别推荐这家的......”

    真唯挂起礼仪性的微笑,僵硬地参与到这场近乎强迫的社交中来,她几乎在窒息和麻木中休克了。

    她不知道吃进嘴里的食物的味道,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甚至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也已经听不到任何谈话声。

    她只觉得好累好累,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累。她累得无法思考,无法动弹,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力气了。

    老实说,母亲这次给她找的婚约对象,非常的优秀,常陆院家的继承人,纤细挺拔的橙发美少年,看起来性格也是那种活泼开朗的类型,相处起来应该会比较愉快。虽然不知道母亲具体定下来的是双胞胎中的哥哥还是弟弟,不过,也都没什么差别。

    可是,真唯就是感到深深的厌烦。这无关常陆院兄弟的长相和性格,也无关他们的家世,甚至无关他们本身,真唯感到厌恶,厌恶的是替她做决定的母亲,还有被人决定一切的自己。

    食之无味的一顿饭结束了,真唯坐在车里,只觉得一阵阵想吐。

    有时候她心情不好,就会忍不住吃东西。

    这不是因为她想吃东西,而是单纯地控制不住自己吞点什么的欲望,就那样机械地往嘴里塞,一直塞到胃开始痛。

    刚刚真唯又吃多了,现在胃里很痛很痛。虚脱地摸摸肚子,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昏倒。

    好想吐。

    而坐在她身边的母亲,却还无知无觉地问着让真唯厌倦的问题:“你觉得那个孩子怎么样?”

    真唯转过头避开母亲探究的视线,死死盯着窗外,一声不吭。

    “我指的是常陆院光,哥哥的那个。”花泽夫人面露一丝社交后的倦怠,语气开始冷淡下来。

    她身体一向很不好,病痛总是折磨着她,因此常常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花泽类查出自闭症后,为了治疗花泽类,她又不得不付出大量的心力去陪伴他、安抚他、照顾他,身体变得更差,以至于她甚至分不出一丝心力来给真唯一个好脸色。

    她很努力地当一个好母亲,可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决定她只能承担得起当一个人的好母亲,于是她只是一个人的好母亲,只是花泽类的好母亲。

    “......”

    真唯不回答,当她逃避现实拒绝思考问题的时候,就会这样。

    “常陆院家依附于我们家,你嫁过去可以巩固两家的关系,未来你父亲竞选时,需要他们家的财力支撑。他年龄比你大一岁,是继承人......”

    花泽夫人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在意真唯的沉默:“这次见面之前,我和你父亲已经商量好了,先给你们把婚约定下来,常陆院夫人也非常高兴......”

    说到最后,她的语调甚至上扬起来,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个好决定,女儿应该感谢她。

    “我不要。”真唯出声拒绝,声音却小得像是将死之人。

    “我和你父亲已经决定了。”花泽夫人的语气再次低沉。

    “我不要。”真唯又说,这次几乎是气声。

    于是花泽夫人因为成功会面而积攒的一点好心情消失了。

    “我已经很累了。”她冷冰冰地说,语气开始掺杂不耐:“为了照顾你们两个,照顾这个家,我已经很累了。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地听话?反而总是给我添麻烦呢?”

    她已经很累了。她确实很累了,可这累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为了她的亲亲老公,为了她引以为豪的花泽家,唯独不是为了真唯。毕竟她累到不能分给真唯一个好脸色,累到没有一丝心力去理解女儿,倾听女儿的心声。

    真唯偏过头去,不再言语。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久久地注视着玻璃里映出的自己,那么苍白,那么无助,无能为力得让她厌恶。

    ......

    一回到家,真唯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她的状态很不好,以至于她想起了一年前,那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倒在床上,真唯像在躲避什么一样,用被子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她很想就这样在被子里待一辈子,可是胃很痛,蜷缩的姿势压迫到胃,让她觉得胃好像要被撑爆,于是她只能去卫生间抱着马桶吐。

    一开始有点吐不出来。

    如果是一年前,她能在三秒钟内吐出来。那时候她常常因为心情不好而暴食,暴食后又因为忍受不了胃痛而催吐,已经非常熟练了。

    虽然这一段时间她状态比较好,很少暴食也很少催吐,因而有点生疏,但是她很快找到了呕吐的感觉,强行催吐地吐了出来。

    吐完后胃有点疼。

    这时如果喝点热水会极大地缓解不适,但真唯已经没有这样做的行动力了。

    她再次倒在床上,用被子围住自己,只觉得周围昏天黑地,这世界的所有事物都让人恐惧。

    真唯想逃跑,想离一切让她痛苦的东西远远得,母亲、哥哥、未婚夫,一切的一切,甚至行人的视线,校门口的风,一切的一切,她都想要远离。

    她还小的时候,她总是告诉自己,母亲不是不爱她,母亲只是没有时间,她身体不好还要照顾哥哥,已经很累了,实在没有办法照顾自己,母亲也不想的。

    可花泽类自闭症康复了,母亲还是没有把爱分给自己,于是真唯绝望地发现,母亲已经习惯不爱自己了。

    母亲也不是完全不管她,可母亲的管,更类似于给真唯设定一个花泽家的女儿应该达到的标准。就比如母亲会要求厨师严格按照每日应摄入的营养成分给真唯做便当,这不是出于对真唯身体健康的关心,这只是她认为花泽家的女儿应该这样吃饭;又好比母亲会要求管家每日接送真唯上学,这不是出于对真唯的爱护,这只是因为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管家每日接送是她认为的解决类似事情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她的关心太敷衍,拿手游打比方,如果花泽类是她每日上线钻研,反复研究提升的一个账号,那么真唯就只是她随手开的小号,她在真唯身上付出的最大精力就是每日上线五分钟做完日常任务。

    可即便如此,有时候真唯还是会被她那些例行公事似的关心打动,踹踹不安地想着,这是不是说明母亲还是爱我的?然后下一次又被她的不耐烦弄哭。

    想着想着真唯忍不住哭了起来,虽然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听到,但她还是习惯了小小声地趴在被子里哭。

    哭了一会,真唯又觉得待在被子里也好不安全,于是扯着被子钻进了衣柜;可是衣柜里很容易被其他人找到,于是她又试图钻进床底;但床底太窄了钻不进去,真唯拖着被子,发现自己连一处不被人发现的藏身之处都没有,更难受了。

    真唯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哭过了,这一段时间,她的情绪一直很平稳,但这平稳,并不是没有任何创伤的真正的平稳,而是刻意忽略所有创伤的自欺欺人的平稳。

    她站在原地剧烈地哭着,胸腔因为过度呼吸而有些抽搐;她无助地一边踱步一边哭,眼睛肿得根本睁不开;她哭到发不出声音,被忽视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一齐爆发出来,她被情绪的洪流冲垮。

    后来她是躺在地上哭的,哭到累了。被子和自己都在地板上乱七八糟地扭作一团,眼泪也哭不出来了。最后她甚至没有力气爬起来,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地上,静静地盯着窗外。

    今天的黑夜没有那么黑,透着盈盈的幽光,点点的星星像糖霜撒在巧克力蛋糕上,真唯哭到一片空白的大脑慢慢地恢复了思考能力,崩溃后的心绪变得更加敏感,轻而易举地被夜色牵引到她不愿意回想的曾经。

    曾经,她也时常这样崩溃的大哭,可是那时候有人陪她。

    真唯突然从地板上坐起来,走到书桌前,从一本书里翻出了一把钥匙,她用那把钥匙打开了一个上锁的抽屉,从抽屉最里面取出来一个小小的密码箱,真唯冷静地输入密码,打开了那个密码箱,但箱子里只有一张纸。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并排写着两个名字——“真唯”、“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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