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中原中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平日那双手总是稳稳当当地插在他黑色风衣外套的口袋中,打架、火拼、执行任务,很少有事情能让他把手拿出来。

    现在,那双手却搭在了真唯的脖子上,真唯急促地呼吸着,似乎在分辨眼前的一切的真实含义,但在她想明白之前,那双手已经收紧。

    突然施加于少女纤细的脖颈上的力量挤压着喉管,扼住了呼吸。

    少女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啊,这个人好像在帮我,于是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反抗,可本能的危机感还是驱使着力量暴动起来,海啸一般从身体里翻涌而出。

    白色的狂暴的力量以中原中也为目标,铺天盖地地攻击过去,中原中也并不松开,发动异能,红黑色的力量瞬间暴起,抵挡住白色力量的攻击,在他身边营造了一片安全的区域。

    真唯开始感到窒息,意识也有点模糊。

    白色的力量焦躁起来,明显不安地、更加猛烈地冲击着,慢慢开始压制红黑色的力量。

    中原中也表情不变,继续收紧手指,加大异能的输出,于是红黑色的力量又浓郁几分,呈现反包围的吞噬之态,不断前进,不断压缩,几乎快把白色的力量压回真唯的身体里。

    此时他的双手仍然丝毫不动摇地紧紧扼住真唯的喉咙,啊啊,这种感觉,这就是快要死掉的感觉吗?

    还真是,第一次的感觉。

    此前不是没有生命受到威胁、站在死亡边缘的时候,甚至真唯本人都尝试过很多次,但像现在这样,真切的、无法挽回的面对它,还是第一次。

    真唯感觉意识开始涣散,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

    风声,鸟声,落叶声,蝉声,车声,人流声,各种微小的声音都渐渐消失,好像电影中为了展现主人公心境而拉长的慢镜头一般,连时间都停了下来。

    于是一切慢慢变得空无。

    在这空无中,她开始感到害怕。

    是因为有恃无恐吗?还是因为有所兜底呢?之前做那些事的时候,深夜跳进樱兰漆黑的湖里的时候,卫生间把脑袋摁进水池里的时候,小刀在身上划的时候,很多很多的时候,都没有感到恐惧,就好像冥冥中很清楚,因为力量的存在,做这些事是不会死的,所以便肆无忌惮地站在死亡边缘,无所顾忌地选择和体验疼痛。

    但现在,中原中也是真的想要杀她。

    白色的力量开始暴走,比刚刚强烈百倍千倍万倍地从真唯身体里涌出来,强烈到几乎染白了整个空间。它在死死束缚住自己的红黑色力量中横冲直撞,把红黑色力量刺得千疮百孔,然后不讲道理地带着致人于死地的暴怒,凶狠地扑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是一片混沌。

    真唯绝境时展现出的力量出乎他的预料,但也不是没有应对的方法。港口mafia的重力使,其实一直在谨慎克制地使用自己的力量,而现在,他将真正用出全部,“污浊了的忧伤之中。”

    污浊了的忧伤。

    今天小雪初降。

    此刻握住真唯喉咙的,再不是那个虽然很暴躁,其实很好心的中原中也,而是曾制造了擂钵街惨案,没有理智、残暴可怖的荒神——“荒霸吐”。

    红黑色的力量和白色的力量在空中缠斗,彼此对抗,两股力量冲撞溢出的余波震颤着周围的空间,大楼轰鸣,地面震颤,空气中传来难以描述的声音,那是空间被撕裂的声音。

    真唯看着面前陌生的中原中也,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了他身后的公园上,阳光落在翠绿的草地,很多孩子在上面嬉笑打闹。

    马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碌碌匆匆,高楼大厦林立,透过空隙可以看到干净的天空。今天天气很好,白云悠悠,几只灰色带花纹的小鸟划过蓝得清新的天空,在不远处的民房房顶绕了一圈,落在中原中也身后公园的草地上。

    那里时间过了一秒,又一秒。

    真唯终于意识到,她是真的要死了。

    中原中也,不,应该说是荒神的手一直没有松开,稳稳地死死地,没有一丝动摇。

    她自杀过很多次,每次都是真实地痛苦,真实地想死,可每次也都是真实地知道她不会死。

    但现在她真的要死了。

    中原中也真的打算杀了她。

    在一切无法挽回的现在,她突然感觉到无法遏制的惶恐,我想死,我应该是想死的,我本来是想死的......

    可我真的想死吗?

    可死了就真的会更好吗?

    可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真的非死不可吗?

    真唯突然觉得好害怕,她想让中原中也等一下,先松手,给她几分钟思考一下,思考到底要不要真的去死,等她思考好了再决定要不要继续。

    可中原中也不会等的,他是真的要杀掉她。

    在这一刻,在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啊,我是真的要死了的这一刻,在她再怎么拒绝也无法回头,一步步滑向死亡深渊的这一刻,她恍然大悟。

    我在害怕。

    我在颤抖。

    我在后悔。

    我不想死。

    眼泪夺眶而出。

    ——

    真唯后怕地捂着喉咙咳嗽,太宰治手舞足蹈地在中原中也面前抓狂。

    “哇中也你终于疯了吗?没脑子的蛞蝓现在连最基本的神经反射都丢掉了吗?”

    刚刚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解除中原中也的“污浊”状态,救下差一点就死掉的真唯,“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要是死在你手里了别说港口mafia了,武装侦探社连同异能特务科一起都会被清算的吧!”

    “哈。”中原中也撑着膝盖站起来,发出了短促的气声。开启“污浊”对他来说消耗很大,但和差点死掉的真唯相比,就不知好到哪去了,“闭嘴,青花鱼。”他白了太宰治一眼,“我知道你在才开的。”

    中原中也带真唯前往擂钵街的时候,太宰治一直在后面跟着,他知道这件事,才放心大胆地开启了“污浊”,同样,他也不是真的想杀死真唯,他只是觉得,有必要让她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死亡。

    拍拍衣摆,扯正衣服,中原中也看都没看太宰治一眼,径直走到真唯面前,他弯下腰扶住膝盖,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你现在还想死吗?”

    真唯低头避开他的视线,捂着自己的脖子不说话。

    于是中原中也干脆蹲下来,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还想死吗?”眼神沉静,比起询问更像是在陈述。

    他并不是想否定真唯的痛苦,虽然他一无所知,虽然他无法感同身受,但和真唯相处的这段时间,她的迷惘和绝望他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他只是觉得,在对死亡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去拥抱死亡,死亡绝不会带给她想要的东西。

    他清楚她的选择只是一种无路可走的逃避,但她错误地、隔着想象地、就像孩子对着书本中的句子展开想象般地理解着死亡。那绝不是能带给她想要的安宁的解药,那是比绝望更绝望,比痛苦更痛苦,除了丑陋,没有一丝美好的东西。

    她不像太宰治那样,在死亡中来来回回,自己也好,身边的人也好,死亡是他们生活的背景,是他们谈笑间吹过脸颊的风,他不能理解太宰治为什么想死,但他清楚真唯绝不是像太宰治一样,对世界本身感到绝望。她只是不懂,她从没真正看到死亡。

    所以他把死亡带到了她面前。

    然后他赢了。

    真唯颤巍巍地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一个“我”字刚吐出来就崩溃地哭出了声,“我、我......我不想、不想......”

    “但是、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不知道要怎么做了。”白发的少女抱着膝盖在地上蜷成一团,过于激烈地哭泣使她浑身都在颤抖,“我讨厌这一切,我不想要这样!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可能是刚刚差点死掉的经历让她还很害怕,可能是一直以来无从发泄的痛苦让她非常想要倾述,白发的可怜的少女撕心裂肺地,以一种慢慢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开始慌的态势大哭着。

    “等、等下等下!你别哭啊!”中原中也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围着真唯手足无措,他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太宰治一眼,示意对方赶紧想想办法,然而对方只是叉着手幸灾乐祸,嘴角挂着不关我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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