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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1)

    而顾沄止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将她轻柔地护于怀中,微侧过身,将周玦的视线遮掩了住。

    “本宫毫发无伤,谢大人关怀,”她良久后启了唇,与这孤高之影冷言而道,“只是周大人深夜闯入本宫府邸,令人匪夷所思……”

    “无论怎般作想,皆为不妥。”

    听罢,周玦微滞,眸光有微澜隐隐浮动:“微臣并无他意,仅是担忧公主……”

    他确是并未多想此般护驾有多冒失,他只是护她心切,便忘了彼此间的身份。

    恰逢刺客行刺,他深夜闯入府邸,怎般都会引得她起疑。

    他着实乱了方寸,不敢去想这抹娇艳会如何将他看待。

    可容浅奚却是稀奇向来沉稳的周大人会有如此慌乱之刻,顺口言说道:“大人若是当真担忧本宫,今晚便在此守着,莫再回府去。”

    她语调平缓,带有一丝不可理喻的骄纵,想从他的口中再听出些什么,听出些对她蠢蠢欲动的情愫之意。

    如她所料一般,他沉默不语,眸底掠过一瞬的愕然,随后逐渐融于寂静之中。

    周玦与她极为相似,太为在乎颜面,尽管她已然卑微,这肃影亦是不会舍弃尊严,哪怕只是一星半点。

    容浅奚轻笑出声,勾唇掩饰着心上的丝许苦涩:“本宫说着玩闹的,大人何故惶恐,本宫才不留周大人。”

    在他的孤傲面前,她永远微不足道。

    “大人,刺客跑了,”侍从折返而回,在殿前恭肃抱拳,“在东宫附近没了踪影。”

    似从她的戏弄中未回过神来,周玦忙行了礼,带着随从快步告退:“微臣不力,先告辞了。”

    寝殿内暂且安稳了下,容浅奚赶忙披上了氅衣,望向殿外远去的孤僻身影,不自觉地于长廊处跟了几步。

    直至那清癯料峭之影消逝于目光中,她才若为失落地走了回。

    折回殿内时,容浅奚瞧着那一玉颜眉眼微蹙,似若有所思,清绝孤冷而立,仿佛对于此般重伤丝毫不在意。

    素雪白衫早已被殷红浸染,在地上落下片片血迹,如此狼狈,这面首却漠然般满不在乎。

    顾沄止见她茫然地瞧望,柔缓启唇,欲与之谈论此刻的局势:“应是那刺客的身手太为高明,不然周大人的手下又怎会……”

    “公子受了重伤,快为其敷药包扎。”

    未等其言毕,容浅奚忙唤着匆匆赶来的婢女,话语颤得厉害。她踱步而转,坐立难安。

    府内侍从慌忙端来了伤药与纱布,欲为其止血,便被公子冷然拦了下。

    微垂的眼睫细微而颤,顾沄止晏然一笑:“此等伤势,在下自行处理便可。”

    这肩处分明伤得极深,他却若无其事一般,倘若再三延误,恐怕难以痊愈。

    她心急如焚,一把夺过婢女手中的承盘,厉声让其余之人皆退去:“自己上药太为不便,你们都退了,本宫来吧。”

    府中下人稳步而退,殿门被阖了上,他闻语轻滞,悠缓地望着身旁娇色。

    “公主如何使得……”

    “你救了我,我应当待你好些。”容浅奚故作镇定地将其一侧的云裳褪至玉肩之下,举止却极为生疏,桃颜浮起了缕缕红霞。

    而眼前玉影由着她肆意摆布,好似她若借此折磨,他也不会吭上一声。

    极其小心地为之敷好了药,容浅奚扯唇自嘲而笑,忽觉此生不过如此:“说来也可笑,我于宫中长大,自小享得尊贵荣华,却不曾有人如今夜这般以命相护。”

    浅叹之际,她听得耳畔传来低语,悠远又亲近:“公主若愿意,在下可护公主一世。”

    窗外雨声止了,此言清晰入耳,令她心下震颤,这是她等了那人诸多年都等不来的承诺,是她不曾有过的奢望。

    “本宫向来贪心,确是想你留于本宫身侧……”闻言语调转轻,容浅奚借着烛火凝望,欲坦诚而道,“只是你总令本宫瞧不真切,你可知本宫的不安之处?”

    “公主只需信在下,便能明了在下用意何为。”

    被恩宠护于掌心的娇柔公主,今夜定是受到了不少惊吓,他将之轻拉入怀,任凭着身上的血渍将她玷染。

    金尊玉贵的宣玉公主,若拉她一同坠入深渊,他不免心生快意。此般,也算是有人能与他这万劫不复之人作伴……

    生怕方才包好的伤口再渗出血来,容浅奚颇为乖顺,小声问着:“为何来本宫的府邸?”

    斟酌半晌,他轻声回道:“寻一栖身之所。”

    她不解,抬眸再问:“仅此而已?”

    “绝无戏言。”

    听着他真切而回,容浅奚放下了些许心防,原本似有若无的冷意像是在此时消散,除此之外,还多了几分温柔之意。

    自初遇以来,她似是头一回与他坦言相谈。她仍是不明此人的真正意图,但原先的顾虑已是打消了稍许。

    至少,他救了她一命。

    顾沄止微顿过后,将他来此的目的道得风轻云淡:“在下择主而栖,公主是为最佳之选。”

    一切到头来,他瞧中的还是她受得娇宠的公主身份,趋名逐利,与那些男子并无不同。

    容浅奚了然颔首,眸中再度升起一丝得意:“你是看中本宫所拥的荣华地位,才甘愿来做本宫的面首。”

    “公主所言不尽然。”低笑一声,他倾身于耳旁轻言,清越的嗓音带着隐隐的蛊惑之意。

    “公主千娇百媚,服侍公主何乐不为,所谓愿者上钩,在下便是那情愿之人。”

    薄凉的唇瓣掠过耳根,在心上撩起一片涟漪。

    她神思轻恍,却仍是佯装淡然:“好一个心甘情愿,本宫听着舒心惬意。”

    他忽而低声作笑,清柔的眸光渐渐灼然,别有深意般悄声而问。

    “故而……在下可越一些界吗?”

    容浅奚一时不懂其意,直到唇上覆了一抹似雪微凉,她才倏然明白。

    所谓的越界为何意。

    她从未与男子亲近至此,他猝不及防地俯身而来,将她的气息断然攫取,引得她霎时心如鹿撞,心上怦怦作响。

    怔然般没了主意,她竟是忘了自己平日里心高气傲的性子,浑身不受控地酥软了下,任他狂妄地侵占,如同清雪的冷意将她紧紧环绕。

    她神色迷离,跟着其不住地加深,所有难以理清的缭乱思绪就此停歇。

    怀中的温香玉软令他不得释手,这抹娇丽之色却是比他妄想得还要惹人沉醉。

    他冷眸微敛,暗想着要将此姝色成为他独自之物。

    而他却仅是浅尝辄止,在轻啄几番后,便从樱唇上不舍般离去,留得她愣在怀中,却不知该作何举动。

    朱唇留下娇润艳红,宛若绽开的粉桃俏瓣,似于不经意间对他引诱。

    感受着身前皓雪将她拥紧,她鬼使神差地伸手穿过其云袖,回拥着他的玉腰,才觉他似比想象的还要清瘦。

    “小……小心伤势……”

    玉指缠绕着少女的泼墨青丝,花香怡人,如桃瓣娇软玲珑,顾沄止浅声轻笑,嗓音仍有微许喑哑。

    “公主安心入眠,那刺客应是不会再折返了。”

    “那你呢?”她迷茫抬眸,察觉自己出声竟显万般娇媚。

    “回书香院,”一念过后,他眸中的灼热散去,徒留一贯的凉意使得面色清明,“伤口较深,在下不便留于此。”

    容浅奚不禁向肩处的伤口瞧去,适才包扎之处又有殷红渗出,仿佛宣告着她是此伤的“罪魁祸首”。

    轻然一咳,她柔语回道:“明日本宫来看你,你安稳养伤。”

    待他彻底走出了寝殿,容浅奚起身熄灭了烛火,却怎般也入不了眠。

    不为那入府的刺客而惊慌,不为那深夜前来救驾的周玦而怅然,只为那捉摸不透的面首与她拥吻而羞涩不堪。

    她觉本不该如此,曾为那道孤高清月守身如玉至今,却而被一面首夺了走。

    她本该愤怒,本该对他降以重罚,可望着这一人清冷至深的双眸,眸中全是她的娇影,便不由地心软。

    周玦不能给的,他都能给,她何不与之沉沦花月之欢,在此人身上寻得片刻的欢愉。

    容浅奚阖目而思,忆着方才的唇齿交缠之景,玉面双颊再次晕上绯红。

    沉夜无月,书香院内尤为沉寂,顾沄止行回院中耳房,于轩窗旁默然伫立,眸色深沉地望向窗外无尽长夜。

    房内一角现出一道黑影,窗台透过的微光缓缓相照,一位身着劲装的女子抱拳跪拜而下。

    默了多时,女子双手微颤,犹豫地开了口:“属下该死,失手伤了主上。”

    顾沄止从然立于窗边,柔声道着,话语却待有几分凉薄:“何人让你来的,你可知这是宣玉公主的府殿?”

    女子颤抖更甚,无言良晌,极是关切地再道:“属下知罪,可属下心神不宁,实在放心不下。”

    “下令让你出手,我便是自有打算。”柔色的目光微凛了些,他轻挥云袖,心觉此人还是不为果断。

    “乱心只会坏了计策。”

    “主上是有意……”那女子愕然,知晓主上行事总令人作思不透,却不曾想竟决意以身犯险,事先未透露分毫,“属下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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