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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2)

    芸香着急得忙看向身旁的公子,只感公主的玩心愈发重了:“公主怎能使得这般坏心,公子得要劝着些。”

    身侧的公子却是纵容,眉眼间含着丝许笑意。

    “公主决意之事,在下无从干涉,在下只听公主之命行事。”

    听得他这番话,容浅奚心绪更佳,勾起了樱唇,轻眨着眼:“那好,此后若去上青楼,本宫都带着你。”

    伫立于一侧的映秋愁容升起,兴许是想着了公子被胭脂俗粉环绕之景,口不择言般道上了一语。

    “公子哪能去那花街柳市之地……奴婢恳求公主三思后行。”

    映秋的慌乱之言本可以受上几顿责罚,可她近来之日未曾燃有怒意,便随其言道。

    望向那清雪之影,她颇有兴趣般问着:“你觉得呢?你愿与本宫一同而行吗?”

    “是在下的荣幸。”顾沄止浅笑而答,像是对那巷柳之地不以为意。

    对此作答很是满意,容浅奚扬唇轻笑,带着微许调戏的意味:“看吧,公子分明想去得紧。”

    傍晚时分,昏暗的暮空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丝落于瓦墙青砖,激起了层层雨花。

    烟雨朦胧间,湖岸停泊着一扁舟,上有位白发朱颜的船夫正于船中小憩,听闻跫音由远及近而来,缓慢睁了眼。

    微雨中行来两名公子。

    一位生得俊秀,风度翩翩,潇洒执扇而走,一位清雅似雪,在其身边默然撑着伞。

    “船夫,带本宫……”那秀朗的公子冒然相言,又于瞬息间改了口,“带本公子去那思绻画舫。”

    船夫弯着腰注视着二人,见面孔生疏,凛声而道:“请客官出示花牌。”

    花牌……无人与她说起需花牌才能入得画舫,容浅奚进退两难,袖间的玉手攥了紧。

    抬眸瞧向伞下的另一清绝身影,他亦无言少许,应也是初次到访此地。

    望其沉默良久,那船夫了然于心,张口又问:“二位是去见画舫的哪位姑娘?”

    本就是初来乍到,这些私定的规矩引得她烦闷,她双眸凝起,目色中透出了几分愠怒。

    “怎非要道出个姑娘名姓吗?如若初到此地,岂非不得上船?”

    船夫面无神色地挥了挥手,似对怒意横生的客官早已见惯不惯:“画舫的规矩便是如此,若说不出个姑娘名来,还请二位快回吧。”

    她欲再怒言上几句,却被顾沄止悄然拦了下。

    “青芜,”缓声告知着,他清冽再道,“我们来寻青芜姑娘。”

    听罢,似是不愿再理睬的船夫才缓下面色,朝这公子好言拒之:“舫中确是有位青芜姑娘,可她今晚有约客,不便再接待上二位。”

    才觉自己太过莽撞,容浅奚收敛了愠色,语声温和,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入船夫布满茧的手中。

    “老伯,您行行好,这画舫里的女子个个娇香软媚,我等也是慕名而来,所需的银两是一分也不会少您的。”

    在船夫犹豫之际,她忙又添上一银两,明了这道上还是以钱两为重。

    借着夜色将银子端详了许久,船夫轻瞥着岸上的二道影子,于迷蒙之中更显清寂,随后一甩衣袖,示意他们快些上船。

    “愣着作甚,上船吧。”

    船夫松了口,她暗自欣喜,行上扁舟坐于雨蓬内,瞧着顾沄止淡雅地收了纸伞,于她身侧坐下,浅听着落船的雨声。

    湖面上的夜风阵阵,一丝凉意惹得她打了一哆嗦,而后肩上落下轻薄氅衣,雪松之息隐隐将她萦绕。

    莫名欲往他怀中靠上一会儿,可想到自己此刻扮作的是男儿身,容浅奚忙坐得端直,打消了心底的荒唐之念。

    这披衣之景皆落在了眼里,船夫悠闲地划着船桨,笑道:“公子应是个极为富贵的人家吧。”

    “何出此言?”

    她闲来无趣,正巧可与这老伯闲谈上几语。

    船夫闻声回着,目光直直地飘落至前方的画舫上:“出手阔绰,还有着如此雅清的男仆为伴。”

    以为老伯已将她的身份识破,她暗松一口气,原是仍将她视作富家公子,来此仅是为了贪图享乐。

    “老伯好眼力,”她顺着其话而答,不忘对这老伯道谢着,“本公子今夜多亏了老伯相助,才得以入此画舫。”

    船夫闻语乐呵一笑,捋着长胡奉劝道:“公子的话语可别说得太早,这能否踏上画舫,还是要看秋姨的脸色。”

    这老伯口中所道的秋姨定是这思绻画舫的东家,舫上之事皆由那一人做主。

    此画舫确与那城中的青楼不同,越是知晓得多,她便越是困惑。

    “来者皆是送钱的客,秋姨怎会不让人消遣作乐?”

    “公子初次来访有所不知,秋姨接的,都是贵中之客。在这画舫中寻乐一夜,所需的钱两可是比那些寻常青楼要多上成百上千倍。”船夫意有所指,意在凡事要讨那秋姨欢心。

    相谈的公子疑惑不解,船夫又言:“若说这其中的原由,公子待会儿便能知晓。”

    适才一路走来,湖岸一带极为清冷,此感于湖中更甚,她遥望四周湖面,恭敬再问:“老伯可知,画舫随处可泊,为何每夜择于湖心处就止?”

    对于此惑,船夫回得轻巧:“四面临水,与湖岸相隔甚远,即便再有身手之人也难以自行出入,此船是唯一路径。”

    利用着得天独厚的湖泊之况躲避暗杀,这画舫当真是隔绝尘世一般的存在。

    正如是想着,扁舟已到了画舫处,她仰眸望去,一名妖娆妩媚的女子正倚栏相望,凤眸半阖,慵懒又魅惑地待着船夫下文。

    边恭肃回应,船夫边靠稳了船只。

    “秋姨,这二位是来找青芜的。”

    女子掩唇而笑,见二者踏上了画舫,作势走近了些:“奴家未有见过客官,客官怎知青芜姑娘?”

    此女想必便是秋姨,若想探究此地,照那船夫之言,便要先过上这一关。

    可顾沄止未与她相告该如何去做,她没了主意,索性待会儿直接亮上身份。

    世上之人大多是畏着权势的,得罪皇室贵戚,他们纵有几百个胆子也不敢。

    “到访之人总有头一回,”她轻展折扇,在身前挥出了一番风雅,“秋姨从今而后便能识得本公子。”

    语毕,她于秋姨耳畔说了个银两数,使得这婀娜多姿的女子面含诧色,几瞬后满目欢悦。

    “公子请。”秋姨挥动手中方帕,媚眼如丝,让其跟随入内。

    回眸仰望天边阴沉之色,无半点皓月之影,雨丝犹在,船夫已划桨离去,容浅奚理着思绪,回身随秋姨的步子而行。

    入了一处宽敞的雅间,她闲适入座,面前的秋姨殷勤地倒上了二盏酒,酒香扑鼻,在房中瞬间弥漫。

    许是对方才提的高价心动不已,秋姨面露为难,柔声与之商议着:“实不相瞒,今夜青芜被人所约,公子可否另择姑娘。”

    顾沄止不会无缘无故道出“青芜”二字,定是听得了何许风声,而这姑娘又令秋姨如此难堪,想必是与她那皇兄有上些牵扯。

    她眯上眼,故作不满的模样凛声问道:“如此之多的钱财,竟敌不过那一人,敢问这金主是何来头?”

    “公子今世恐是难以敌之。”秋姨思来想去,滞了晌许,有些担惊受怕地小声回着。

    心中的猜想更为笃定,她双目微凝,肃然而问。

    “太子殿下?”

    秋姨不由地震颤,眸中的柔媚于顷刻间褪去,环顾着周围,迟疑地又将这二位不速之客打量:“公子……又是如何得知……”

    “太子是我皇兄,自是亲口告知。”

    容浅奚勾唇浅笑,瞥见身旁清影安然自若,便继续凛然直言。

    这下彻底乱了心神,秋姨惊慌失色,不禁问道:“你……你是?”

    展出刻有“宣玉”字样的令牌,她樱唇上勾,道出了来意:“本宫乃宣玉公主。”

    “秋姨应有所听闻,本宫与皇兄向来亲密无间,扶持相依,此番前来,是为皇兄之意。”

    她与皇兄的兄妹之情人尽皆知,若说是太子唤她而来,秋姨定不会有所起疑。

    忙起身跪地而拜,秋姨敛去身上的媚色,悉听公主之言:“公主有何指示,奴家听着。”

    “皇兄此刻应还未到画舫,秋姨去将青芜唤来,本宫有要事相问。”她抬眉望向雅间外,语声柔了些许。

    这哪还敢怠慢,秋姨连声应下,快步走向了里屋:“公主稍等,奴家这就去唤。”

    想着让顾沄止夸赞一顿她的凌人盛气之势,容浅奚侧目轻望,船廊内已然传来了步声,步调稳然,透着轻柔,应是位姑娘。

    随之行入一名身着鹅黄轻裳的女子,容颜温婉,却无意间流露着惧怕之绪,愣了半晌,伫立着垂下了眸光。

    她柔笑着让其坐下,斟酌片刻后轻声相问:“你便是皇兄常来宠幸的青芜?”

    谨慎般轻点着头,青芜顺着话语端直而坐,目光却是不敢抬起。

    忽而一念想涌入了脑海,容浅奚微蹙了秀眉,再次启了唇。

    “你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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