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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 繁城之下

    *

    “你当真没看错,太子爷从流天澈地接回来的窑姐儿,就住这儿?”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瞧着太子爷总往这一道走,每每都是歇了灯以后的事。”宫女唧唧咕咕道,“那流天澈地可是如酒池肉林的腌臜地方,太子殿下那般不近女色的人,竟然被她勾得日日都来此处寻欢……”

    走在前面的尊贵女人猛地定住脚步,耳畔的牡丹并蒂步摇狠狠一晃,目光淬了毒一般瞪视着宫女:“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待她情意不同?”

    后者立时便耷拉下头来,嗫嚅道:“良娣息怒!通风报信的几个婆子说,太子殿下在里头做那事的时候,那窑姐儿哭叫起来,嗓子又酥又媚。太子爷肯定是被她那媚术哄骗了!”

    被称为良娣的女人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上位者的无情与骄矜:“总归是千人枕万人骑的窑姐儿,还装什么。”

    她们头顶上的冷月悬于苍白覆雪的狭路上,看起来几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可鲜少有人知,这条路一直延伸至这座东宫最神秘的小院,也是如今的东宫之主太子殿下最珍重的金屋藏娇之处。

    过了那明月一般的拱门,几乎又是另一重繁华景象——宫苑里寒梅怒放,沁香扑鼻,每一株梅花上都缠绕着祈福的花笺,落笔的痕迹分明是太子的墨宝,昭示着东宫主人对此地的重视。

    “这些腊梅都是北地特贡的,太子爷倒真舍得给她。”宫女瘪了瘪嘴,没察觉到脚下一处雪窝,一下子歪倒在地,“哎呦……”

    良娣瞪了她一眼,宫女连滚带爬地起来,低下头去不敢作声。

    许是屋里有人醒了,烛火明灭片刻渐渐亮堂起来,一个精干的剪影打帘起来,将门开了一道缝,一双小心谨慎的眼睛打量着来人。

    良娣心里咯噔一下,这双眼睛是太子殿下身边最倚重的大宫女,往日里自己连使唤她给自己倒杯茶水都得看太子的脸色。

    太子究竟有多重视这窑姐儿,竟然把这样的人拨给她?

    大宫女没看出良娣心里的九曲十八弯,只是压低了嗓音:

    “良娣,这夜深风寒,您请早些回去吧。”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往里面看了两眼,声音放得更轻了一些:“里头这位主子,不是您惹得起的。”

    明明是恭恭敬敬的话,却跟一星火苗般窜到良娣耳朵里,腾地将爆竹原地炸开了花:

    “大胆!”良娣到底年少气盛,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这东宫何人本宫惹不起?”

    见良娣生气,旁边的宫女立刻附和道:“左不过就是个窑姐儿,封个小小侍妾已是抬举,入宫这么久竟还没给良娣磕过头。如今她倒是托大,敢这么没有礼数!?”

    大宫女眼中透着恐惧:“良娣息怒,里头这位真不是您得罪得起的。今夜的事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了,非得惩治您不可……”

    这番原本是劝慰的话落到良娣耳朵里却变成了挑衅。

    “笑话,本宫是太子明媒正娶的良娣,择日便会封正妃。本宫倒要看看,里头究竟是何等的妖孽,能撺掇太子殿下惩罚我!”

    门被猛然推开,屋里层层叠雪的轻纱被吹得打卷儿,人人都瞧见卧榻上酣睡着一个美人,眉目似画,乌发蝉鬓。

    她沉沉睡着,耳别白花身着白衣,一身素白,纯洁得像是守丧。

    她眉心紧蹙着,轻咬着一点朱唇,眼角一道早已干涸的泪痕,仿佛西子捧心一般惹人怜悯。

    良娣看清她的脸,忍不住往后趔趄了两步,倒抽了一口凉气,正巧一股风雪鱼贯入肺腑,引得一阵咳嗽:“你看看,那榻上躺的,是不是……她!?”

    那榻上躺的,是当今太子还做六王爷时的元妻、曾经光耀了整个陇西李氏门楣的嫡长女,李吉光。

    太子素日的政敌,都或多或少听闻过这位藏在深院之中运筹帷幄的王妃。他们畏惧她,恐惧她,又庆幸她只是个女人。

    否则只怕她那双羸弱的纤纤玉手,翻云覆雨间便能将他们杀得一溃千里。

    李良娣双肩发抖:“你竟然还活着……”

    李吉光,是世家嫡女,是太子正妃,亦是她李稚生平最怕最恨的堂姐。

    卧榻上的美人被这一股动静惊醒了,她原本轻阖的双眼倏地睁开,像一片落叶惊扰了一池春水一般,荡开一层涟漪。她往日微酡的娇颜如今苍如覆雪,那双如墨玉一般的双眸也覆了一层极冷的雾霭。

    “是她又如何,她是罪臣之女……”李稚的声音里掩饰不住无措,“太子殿下一定是被她的妖言蛊惑了,来人,将她给我拿下,打入天牢!”

    闻讯赶来的东宫巡守亲兵面面相觑,即便李稚气的跳脚,亦无人敢擅动。

    “灵芝妹妹,”李吉光缓缓地开口,“好久不见。”

    李稚缩在宽袍中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想不通,为何在数月之前遭遇了全家处斩、诛夷亲族的李吉光,此刻还能活生生地住在东宫里,分走她的恩宠?

    “杀了她,杀了她!”李稚发着抖,指着李吉光,“立刻给我拖下去,夷九族,杖杀!”

    “我们的九族都被杀光了,”吉光幽幽地站起来,像一副会喘气的枯骨:“灵芝妹妹,你最清楚。除了你父亲这一脉以外,他们全都死在了乱葬岗。”

    “你怨不得别人,李吉光。”李稚的眼圈透着恨意,“若不是你夺去了我的一切,我为何要害你?李氏一脉都是因为你才断绝的,是你风头太盛,是你害了他们!”

    吉光垂下头,一只手捂着半张脸,掌心染上了一丝凉意。

    是啊,她是知道的。李稚心属奕王许多年,若当初她这个做姐姐的允了其他人的提亲,那么李家送到奕王府的嫡女,就该是李稚。

    “你想要奕王妃的位子,我让给你便是,”李吉光疲惫地开口,“想要我的命,你拿去就是。他们也是你的骨肉亲人,你为何要害他们?”

    “我的骨肉亲人?”李稚咬着唇,“我母亲死的时候是被一卷草席包着抬出府的,我父亲不受重视,仕途受阻,郁郁而终!这些你们看到过吗?你们东府的人,一向都只当一切没发生过,全作睁眼瞎罢了……”

    门外忽而响起急促而又稳健的脚步声,身披挼蓝鹤氅及青玉冠的身影披着夜色与风雪而来。

    李稚还未来得及回头,便直直跌入一个人暖意的怀中,仰头看去,声音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太子殿下……”

    “灵芝,”谢宥齐轻轻抚上李稚的脸颊,语气温软和气,“今日是上元佳节,怎么会这么不听话,跑来此处嬉闹?乖,回去。”

    李稚眼圈微红,“我入东宫时,殿下说会爱我敬我。可如今,为何又养了这个女人在偏苑?”

    谢宥齐叹了口气,脸上依然挂着无可奈何的微笑,“灵芝,你我应当互相信任。难道你要为了此事,去向所有人揭穿这一切吗?”他平静地看着她,“灵芝,你想我因欺君之罪而死吗?”

    李稚陡然觉得谢宥齐的绝世容颜之下,藏着一张她看不透的可怖面容,忍不住往后缩了缩。那双她日益深爱的抚摸,也变成了刺向她肌肤的细针,根根淬毒。

    “臣妾……不敢。”

    “乖。”谢宥齐帮她拢了拢斗篷,“上元佳宴就要开始了,快去换一身新的衣裳吧。”

    谢宥齐将李稚“请”走以后,终于走进屋中,顺手合上了门缝。

    他看见李吉光赤足,不言语地蹲下身来,捧起她的双足,扯开衣襟放入胸膛温着。

    “你放心,父皇时日无多了。待我登基以后,一定会为李家翻案的。”他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往她嘴里喂了一颗药丸,“你永远是我的妻,我唯一的皇后。”

    息神丸的微苦在口中漾开,吉光看着眼前这个极其陌生的丈夫,没来由地想起十数年前,他长久静立在画廊下的样子,是日春光流转,他仰头朝绣楼中的她微微一笑:“唐突了。”

    那时的谢宥齐还是奕王,无显贵外戚,无朝中实权,无亲兵亲信。莫说夺储,他连坐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

    而她毅然嫁给了他,带着陇西李氏全力支持奕王,为他苦心经营着王府,陪着他一步步从郡王加封亲王,再到入主东宫。

    他总会在府中为人欺压时,将她藏于怀中,愧疚道:“跟着我,你受苦了。”

    可是当她的家族蒙冤,父兄被构陷惨死的时候,谢宥齐却没保下她的家人,甚至宁愿彻夜长跪在她门外,也不愿为李家辩护一句。

    “谢宥齐,你真让我恶心。”

    为她暖脚的手顿了片刻,谢宥齐抬眼,眼底透着深深的占有欲与痴迷。

    “我不在意。你恨我也好,爱我也罢,我只要你活着——活着,陪在我身边。”他的尾音渐渐拖长,吉光再次毫无意识地昏了过去,倒在他怀中。

    谢宥齐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地她耳边道:“吉光……别怕,我会为你做刽子手,我会替你报仇,处决一切。”

    安顿好她以后,谢宥齐轻声叮嘱了宫女,然后拂袖而去。

    今日是上元佳节,他要携东宫的妃嫔一同登上承天门,与天子同乐。曾几何时,与他比肩而立的人还是她,那时她的身后站的是陇西李氏和晋阳王氏,她还是他们的骄傲。

    谢宥齐走出宫殿,手中残留着她的体温。他低头,眼眸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温柔,“总有一天,我会让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方才被他“哄睡”的人已赤足站了起来,她从舌下取出未化的息神丸丢入香炉,然后重新蜷缩回榻上。

    监看着她的大宫女回来了,轻手轻脚地检查了一遍她的寝衣,终于松了口气,给她掖好被角,退至廊下歇息。

    吉光知道她不会走,谢宥齐知她毫无生意,为了不让她自尽,便放了这一双眼睛在她身边。

    可他却不知,想要寻死的人,千方百计也要寻死。

    夜色之中,吉光倏地睁开眼睛。她握紧了拳,将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痛感剧烈地袭来,黏腻的血沾满了她的手。

    息神丸在香炉里燃烧,迸发出了数倍的药效,寻常人只需在室内停留片刻,便会感觉困意绵绵;一炷香后,便睡得昏死过去,不知外面是晨是昏。

    而她也只有将指甲狠刺进手掌,才能勉强不陷入昏睡。

    她赤足走到睡如烂泥的宫女身边,扒了她的外衣下来换上。

    宫女贴身的腰上掉下来一个金闪闪的腰牌,她捡起来看了一眼,居然是东宫执金令——持牌者,皇城上下任何人不得阻拦盘问。

    于是她将令牌塞入怀中,穿过风雪,一路畅行无阻地来到了承天门下,跟着一群静候服侍的宫女太监们一起,立在不远处候着。

    如今的上元佳节是给久病的皇帝冲喜,置办得格外招摇繁华。成片的璀璨灯火如雪花吹散大地,游龙啸凤的灯笼顺着承天门扶摇而上。

    至高处的平台上立着亲王贵胄剪影成群,簇拥着一位贵不可言的挺拔身影,谢宥齐竟甘愿侧首而立,沦为陪衬。

    那人是谁?她没想太多,手里干涸的血迹隐隐作痛,被久囿于深宫之中的她如今耳清目明。她麻木地低头看了一眼,用袖子裹起来,低下头顺着人流匆匆离去。

    临近承天门,吉光看见谢宥齐面带微笑地立在君侧,因如今他还未有续弦,所以是身为良娣的李稚乖顺地依偎在他身侧。

    谢宥齐似有所察,无意往她的方向看过来,吉光立刻把头低下,随着侍奉的婢女们绕后殿上菜。

    她随着人流进了大殿侍奉,抬眸望龙椅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瞧见设在龙椅之下最尊崇贵重的座位上,端坐着穿冥青玄袍的一人——

    魏相。

    吉光不动声色地绕到他背后,看到他玄色蟒袍的宽大衣袖陷在椅中,几乎溶于夜色。他腰上那繁重的蹀躞带上,悬着不可能被允准进入宫禁的匕首。

    她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上诛皇室贵戚权门,下平天下四方叛乱,立不世军功;又北上追击蛮夷九百里,南下屠四州三郡,将南越三千贵族的首级置于他们的昊天圣坛,使之火焚九日九夜不灭。

    天下人不敬重他,反倒畏惧他。说他不敬天神,悖逆人伦,几乎将南境杀得血流成河,是个合该下地狱的阎罗。

    而今,他的座位被巧妙地塞进帝王与太子之间,仿佛喻示着他是如今横在谢宥齐玉帝位之间的唯一阻碍。

    吉光顺着他的侧脸看去,满目的莺歌燕舞里,他半张脸沉在影子里,一双狭长的凤眸晦暗不明,冷眼扫过人群,脸上无悲无喜。手中把玩着一柄断剑,仿佛下一瞬便会暴起杀人。

    她借着上菜侍宴的名义,靠近了毫无防备的魏迟,猛然从他腰侧抽出匕首,抵在他后腰要害。

    “跟我走,否则我们两个一起死。”

    只听魏迟轻哼出声,哂笑道:“你不知道男人最要紧的就是这两个腰子?”

    “魏相,这里四处都是弓弩手,一旦他们发现我是刺客,你我二人会立即被太子射成筛子。我劝你老实听我的话。”

    “你竟然知道太子想杀我。”魏迟侧眸,“……看来你我的性命是绑在一起的。”

    “……”

    “魏卿欲往何处?”谢宥齐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吉光手腕微微发颤。

    谁知魏迟一转身,巨大的力道将她裹挟在怀中,却并不夺她的刀,甚至允她将刀刃抵在自己的心口。

    吉光用力拧刀,刀锋刺破他的衣袍插入皮肉。

    即便她腕力虚浮,仍然可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将匕首刺入心脏。

    魏迟嘶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眸子不动神色地垂下来,盯着她看了一阵:“暂时别捅太深,我还不想和你同归于尽。”

    旋即他回首,朝谢宥齐笑道:“美人坐怀,太子说我欲何往?”他低下头来,挡住谢宥齐的视线,钳住吉光的头狠狠吻了上去,嗓音轻浮:“自然是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吉光:“……”匕首刺得更深半寸。

    谢宥齐似乎没料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口出狂言,脸上的笑容凝住片刻,开释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搅扰丞相一度春宵。”

    谢宥齐的眼神淡淡地从女人身上挪开,俯首离去。

    吉光“挟持”着魏迟,二人半搂半抱,竟也这样走到了城门上。

    “说罢,叫本相出来何故?”魏迟斜睨着她,眼中的淡漠慢慢转为疑惑,“你是……”

    吉光拔出匕首,朝魏迟肋下狠狠刺了一刀。

    匕首当啷坠地,待魏迟吃痛松手的一瞬,她退了两步,疾步朝城墙边奔去。还未等魏迟大喊,她已攀上了城墙,双足悬于边缘,只差一步,便会坠下。

    风吹过来,她的长发瞬间漫开,连同素白的衣裙一并飞扬,像一树吹散的梨花。

    吉光长长舒了一口气,舒朗的空气顺着她的肺腑鱼贯而入。

    她想远眺城外的乱葬岗,却只见眼前远处的天边衔着青山依旧,望也望不到头。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回首,见吉光立在城墙上。不远处的谢宥齐不顾仪容,步伐踉跄而来,双眸几欲泣血:“吉光,不要跳。”

    魏迟压抑已久的嗓音几乎破碎:“李吉光,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先下来,我会替你做主。”

    “魏相,我兄长非逆贼,李家非乱臣。我兄长随您出征,为追击敌军深入不毛之地,不过失联数月便被朝廷冠此叛逆之名;您出兵南越,我父为保粮草不失,力排众议,最后被污通敌卖国,惨死于府中。”吉光看着他的眼睛,“今以我血溅殷都,是以全忠君忠民之名声,请您不要阻拦。”

    “我知。”魏迟沾满鲜血的手伸出来,缓慢靠近,“你且下来。”

    “你知,你为何不彻查此案?李家人尸骨未寒,你们便在此安享宴乐……”

    “我始终没有放弃过查案!你信我,我会查清楚李家的冤屈,会还你们公道。”魏迟的伤口汩汩流血,“你不必走到如今这一步,我可以带你离开。”

    “多谢。倘若李氏还有后人,来日还于殷都,请您为他指明方向——”她微微一笑,“忠魂昭昭,尽葬山岗。切记,切记。”

    李吉光转过身,这灏京城的繁华景象,她终究要说再见了。

    她阖上眼睛,身子向前倾倒,最后一瞬,有人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坠城之后的疼痛并没有如期传来。

    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悬在高楼之上,手腕被魏迟牢牢攥住。

    顺着交缠不清的手腕往上,是魏迟眼眸充血,带着数不尽的癫狂与执念:“李吉光,我不会松手,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李吉光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魏迟十六岁时,在灏京城大街当街醉打纨绔的场面。那时的他恃才傲物,不知天高地厚。哪能想到如今位高权重,玄衣之下白骨累累。

    “魏迟,天下人还等着你救世……”她毫无求生的欲望,用力挣开他的手,“松手吧,魏相。”

    下一刻,她重重地坠了下去,魏迟嘶吼着她的名字,眼眶俱裂。

    谢宥齐的嘶吼声传入她耳,她闭上眼,前半生的一幕幕仿佛重现眼前。

    她还是殷都李氏那个温雅的嫡长女,母亲疼惜,父兄温良。她还未出阁,海棠花开满她的窗前。

    城下的人看见一只伤鹤从城楼上坠了下来,霎时哀哭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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