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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辣手摧花

    *

    自那日在偏院救下细娘之日起,吉光便回了王隽和,将细娘从下等奴婢里抬成了二等丫头,放到身边做贴身侍女。

    “原本想给你取个新名字的,可是思来想去,你大约也习惯了,临时改了倒是会让你不习惯了。”

    细娘低头不安地扯了扯身上新做的衣服:“奴婢命如草芥,不值得小姐对奴婢好。”

    吉光将她的手拉起来,“瞧你这样瘦……我记得你有功夫在身,为何不反抗?”

    “大哥娶媳妇不易,细娘就自己一个,无碍。”细娘垂下头来,“从今以后婢子就是小姐身边的人,小姐说什么,细娘做什么。”

    吉光拍了拍她的手:“我只盼着你把身子养好,再吃胖些,等明年开春,我们一道去杏林摘花。”

    细娘头一次敢抬起头来看着主子。

    卷着千里雪絮的北风吹得窗棂吱吱作响,这是细娘十八年来过的第一个不用挨冻挨饿的寒冬,屋里的炭火氤氲的热气勾得她眼尾泛红。

    “你们主仆两个躲起来说什么悄悄话呢?”溪云笑着打起帘子进来,一边哈着手一边道:“方才太太院子里的璎珞姐姐来借走了印信,说太太放在小姐名下的铺子要收利钱了,得托人存进钱庄里。”

    “等事儿忙完了,记得把印信拿回来。”吉光抬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她的手,注意到溪云的指腹上染着一层淡淡的墨痕。

    溪云不察,却笑道:“瞧你们两个,怎么我一进来就不说了?也罢,我找朝云玩雪去,不妨碍你们继续说话了。”

    说罢,溪云便走了。

    吉光低头剥了个橘子,却见细娘隔着窗远远凝望着溪云,这才想到细娘来了院中以后是安置在溪云屋里,所以一向她们两个近些,于是便笑道:“溪云待你好么?”

    细娘点了点头:“溪云妹妹年岁虽小,懂得比我多。即便回了房中也会看书,偶尔还会给奴婢讲一两句——”说罢,她迟疑着顿了顿,抬头看了吉光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

    吉光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有事别藏在心里。”

    “溪云……常在半夜出门,一走就是一个多时辰。”

    *

    东府海棠,西府梅花,两府各有一绝。

    吉光一路赏着西府的梅花,没留神便走到了二府的后花园,迎面碰上两个意想不到的面孔,定睛一看,正是李稚和她将来的准嫂子秦箬素。

    李稚竟主动走上来,喊了句大姐姐。

    吉光倒也懒得在这个时候发作,只轻飘飘地应了一声,正打算回府。

    谁知她刚一转身,便听见秦箬素冷嘲热讽道:“灵芝,你可真是太柔善可欺了。人家都踩到你头上了,你还忍着她做什么?”

    李稚讪笑:“都是一家人,等秦姐姐来年过门,大姐姐也要唤一声嫂嫂的……”

    “哟,灵芝啊,我秦箬素眼里可只认你一个小姑子,凭她是谁,我不认。”秦箬素矫首昂视,“这样不贞的女子,若生在我们汝南秦氏一族,那可是要被沉塘的!哼,她也配与我来往?”

    “难怪我听闻汝南秦氏没落百年,原来是没有女子愿意嫁入秦氏,所以子嗣凋零……”吉光失笑,“可惜榕哥哥如此人物,竟然要配一个野蛮人。”

    秦箬素瞪圆了眼睛,“你说谁是野蛮人?!我可不像你,竟然去流天澈地那种地方……”

    “贞洁只规训女子而非男子,这不是蛮夷是什么?”吉光斜睨着她,“素问秦大小姐饱读诗书,应当不会如此无知吧?”

    秦箬素脸色涨红,明显被戳到了痛处。

    秦家三代尚武,一心想攀一门书香世家的亲事,也好不让人暗地里骂为莽夫。

    于是,秦箬素从小便十分努力地学习大家闺秀的做派,可毕竟秦家女眷所能教她的有限,跟陇西李氏这样的百年簪缨沉淀出的底蕴自然无法比拟。

    “大姐姐,”李稚轻轻福了福身,“秦姐姐总是心直口快了些,我替她向你赔个不是。”

    “李稚!”秦箬素双手叉腰,“她都这样给我没脸了,你还劝什么和?前几日奕郡王摆了那么大的排场邀她过府,那分明就是显摆给你看的!”

    李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低头不再言语。

    “没想到秦姐姐对我如此上心,怎么就不想想,自己的这门上好的亲事万一哪天黄了呢?”吉光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我倒听说,叔父打算寻个由头取消与秦府的婚约呢。”

    一提到与李榕的婚约,秦箬素的脸色瞬时煞白,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吉光,恨不能冲上去撕了对方:“我的婚事还轮不上你插手!”

    “长姊别开这样的玩笑……二哥哥还特意为了秦姐姐去崇安寺求签上香了呢。”

    “还有这回事?”吉光一哂,“那就祝秦姐姐天长地久,恩爱绵长。”

    走开没多远,吉光转头问朝云:“秦箬素来了府上,二哥哥呢?”

    “榕哥儿这会儿应该陪老太太说话呢,老太太最喜欢他了。明明我们慎哥儿才是嫡长孙,老太太却也一点也不待见。奴婢瞧那秦家小姐并不是个仁善的,若是真让她进了门,岂不是要闹翻了天。”

    “无妨,二哥哥嘴甜,最会哄人开心。”吉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

    到了府上午睡的时候,侍女们知晓吉光睡得轻,替她仔细放下帷幔便静悄悄地去了。

    吉光仰卧片刻,发觉并没有睡意,于是便披了件薄衣推门登楼而去,打算吹一吹风醒醒神。

    午间的静谧被一颗骨碌碌滚到脚边的石子打破,吉光弯腰捡起石子,仰头扫了一眼飞檐,眼睛一眯,估摸准了方向用力将石子掷了出去——

    只听“哎呦”一声,一个黑影从檐上掉下来,四仰八叉地摔在她面前。

    吉光一惊:“魏长渊?怎么是你!”

    魏迟揉着腚,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吉光面前:“我有事!当然要上门找你了。我说你没少打水漂吧,这手法简直是辣手摧花!”

    “那么,花大少爷,您有事为何不走正门?地上有路你不走,非要当飞贼?”

    魏迟没好意思跟姑娘说自己被伤的是什么花,摸了摸后脑勺道:“太尉府家风森严,令堂估计不乐意看见你我相见吧。反正我翻墙习惯了……”魏迟咳嗽了两声,别扭地撇开脸,“你衣服没穿好……”

    吉光一怔,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低头看去,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形就如含苞待放的蓓蕾一般娇嫩柔软。

    她红了红脸,正准备回去换件衣服,却见魏迟转身背过去,“不用麻烦,我说完话就走。”

    吉光心中微微一动,脚下自是停下步伐,“你若有事,不如去我房中。嗯……外面怪冷的。”

    魏迟摇了摇头,爽快道:“算了,要是去你房中,万一被谁看见了,还要连累你。要是在这儿被人抓住了,我就说我是进来偷果子的,最多被我家老头儿抓回去打一顿……”

    日头渐渐西斜,少年笔直的身形堂堂正正地立在青天白云下,那骄纵而不可一世的头颅微微上扬,偶尔能看到他脸上稚气未脱的笑容。

    等吉光回过神来,才看见魏迟背着身给她递了个什么东西。

    吉光低头一看,只见他的掌心里有一个纸团,她伸手去拿时碰到了魏迟的手掌,指尖儿微微有些发麻。

    吉光低头展开纸团。

    只见这是一页崇安寺的香客簿,上面的蝇头小楷仔细登记了住寺人的姓名、香油钱以及借宿禅房的时日,在尾部还会加缀私印盖章处。

    她一列列看下去,竟然发现最后一列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不仅窃用了她的私印,甚至还模仿了她的笔迹。如若不是她自己未曾去过崇安寺,几乎都要以为这就是自己写下的了。

    “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魏迟的脸微微转过来,凤眸十分得意地挑起,唇角微微上扬。天边的片余金光在他眸中停留,显得格外流光溢彩。

    吉光微微一笑:“你胆子真大,连佛前香火簿也敢撕。”

    “香火簿而已,这是给那些癞头僧看的,又不是真给佛祖看的。”魏迟双手合十,一脸虔诚:“菩萨的眼睛垂怜世人,自然知道我心肠极好,从未动过害人之心。”

    吉光忽然起了吓唬他的心思:“你双手合十的姿势错了,拇指应该内扣回去,不然若是被方丈看见了,会以为你要出家,拉你去剃度。”

    “啊——”魏迟连忙将拇指内扣,闭着眼睛朝四面八方都拜了一圈:“菩萨见谅,信徒还想喝酒吃肉,暂时没有皈依佛门的想法……”

    吉光一哂:“你怎么笃定写这香火簿的人是打算害我的?就不能是有人想偷偷替我积福吗?”

    “谁会办好事不留名啊?更何况最近这灏京城盯着你的眼睛不少,你是我同窗,我当然要多个心眼。”魏迟双手叉腰,“魏小爷我可是很讲义气的,往后在书院,我罩你。”

    送走了魏迟,吉光一个人回房中坐下,趁侍女们都不在时,悄悄把朝云招进来,让她去问问西府有没有人出去过。

    朝云没一会儿便回了话:“大小姐,我悄悄找人问了,说今日就一个婆子出去了,乘着青蓬轿子,从西府侧门走的。”

    吉光若有所思地点头,给了朝云一个菩提珮:“你拿着这个去崇安寺求见明真大师,就说我这两日要去寺中还愿,请他略作安排。”

    朝云十分机灵,也不问为什么便立刻便找了一身低调的衣裳,寻了几个可靠的家丁,从侧门出府去崇安寺了。

    *

    过了一段时日,吉光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称自己要去寺中还愿,借机邀家中女眷一并去崇安寺上香祈福。

    老太太窦氏素来附庸风雅,一听说要上香礼佛,自然点头允了。

    倒是赵方晴前几日抱了病,说身子不好,本想推辞。谁知吉光却说平夫人也去,赵方晴便非得拖着病体,携赵夫人一同前往。

    明真大师事先得知了吉光递的消息,特意为太尉府的女眷们腾出了佛堂和禅房,供她们安安心心诵经礼佛。

    崇安寺佛堂之中,明真大师与吉光略略对视片刻,彼此心领神会,他便伸手示意一个小沙弥将签筒端过去,递给窦老太太,双手合十:“贫僧愿为施主解签,以报答施主一二。”

    明真大师素日不大露面,更从未替旁人解过签。窦氏又惊又喜,十分虔诚地抖出一签,递了过去:“请大师过目。”

    明真仔细看了一遍,淡淡颌首:“施主为心结所困多日,若不堪其扰,自可去院中走走。从此处向西南而行,若闻风铃声起,见到灌木深处的佛像,或许一切就该迎刃而解。”

    窦老太太当明真的话如真经一般,忙千恩万谢去了,带领着一众女眷闲庭信步去了。

    赵方晴即便拖着病体,还不忘溜须拍马:“我早就说我们老祖宗是个有福气的,这明真大师可是从不露面的方丈,外面可不知多少高门想请他讲经呢。”

    赵夫人在一边点头称是,王隽和则神情淡漠,并未接话。

    听了众人的甜言蜜语,窦老太太感觉十分畅快,自以为得了真谛的她健步如飞,一路向西南而去,停在一处隐匿的禅院门前。

    只见禅院深深,有些稀疏的灌木中隐约可见一座面容慈悲的佛像。远处的禅房廊下悬着铜铃,风起阵阵,铜铃戛玉敲金的声音渐起,窦氏似乎感觉这声音涤荡了自己心中的浊气,让她振奋不已:“你们听见铜铃声没有?”

    赵婶娘抿唇笑道:“老太太耳朵真灵呢,我们几个年轻竟像是全聋了一般!”

    窦氏兴致大发,携着女眷们悄悄进入禅院。

    可还未等女眷们逐一欣赏此处的隐匿盛景,却听见吉光有些惊诧地开口:“那不是灵芝妹妹身边的秋洛?怪了,她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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