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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 一次触碰

    *

    魏迟失去平衡、身体坠下悬崖的瞬间,他一把将吉光揽在怀中,紧闭双眼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撞击。

    短短的一瞬,魏迟眼前闪过的走马灯正是他这十七年间最春风得意的零星片段:秋狝猎得的狍子、站在课桌上与夫子对骂、流天澈地推出去的一手天胡牌……以及看见李吉光的第一眼。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细想自己为什么会在如此光辉灿烂的回忆里发现李吉光的存在。

    他只觉得太遗憾了,没能再听见她跟自己说一句话。

    ……

    然后魏迟感觉自己的脚好像着了地。

    魏迟:“……?”

    原来就在他们落下的山崖下不过丈余的地方,有处岩石从山间凸出一块,如女神像双手交捧,将他们二人稳稳托在掌心一般。

    魏迟感觉自己背后出了一层薄汗,心有余悸地收紧了胳膊,却不想怀中传出一声低吟,小人儿不安地在他怀中动弹了一下,魏迟大吃一惊,才想起怀中还抱着一个又软又温热的身体,急忙松开手,“你……没伤着吧?”

    吉光摇了摇头,撩开藤蔓让日光照进来,只见漆黑的山洞里出现了一层层向下的阶梯,终年积灰的石阶几乎已被磨得圆润光滑,陡峭得几乎不像人走的地方。

    深不见底的地方,传来几声风的呜咽,魏迟毛骨悚然,立刻往后撤了一步:“这儿怎么会有阶梯,不会是通往什么阴宅或是墓穴吧!”

    “这里很像战壕,或许是古时某一场战役的古战场。”吉光眨巴了一下眼睛:“魏长渊,你难道怕鬼?”

    “谁,谁说的?”魏迟撸起袖子,深吸了一口气,“我走前面。”

    话音未落,一股潮湿的阴风扑面而来,张牙舞爪地扑向魏迟,魏迟表面上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实则心里早就怕的发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摸索着石壁慢慢往下走。

    石道中十分安静,唯一的声音就是他们行走时带动的石子骨碌碌地滚落台阶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为了壮胆,魏迟忽然开口:

    “方才我就想问你一件事……”魏迟挠了挠后脑,“我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谬,但你以前……是不是也干过这样的事?从高处……跳下来。”

    吉光沉默着,二人脚步未停。

    黑暗中,吉光握紧了拳,又渐渐松弛下来:“嗯,我梦到过自己从城楼上跳下去,醒来十分后悔。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选择那样的人生。至少不以自伤自己为代价……努力地活下去。”

    “虽然只是一场梦,但我觉得你现在的想法很好。喂,我这应该算是舍身相救吧,你打算怎么谢我?要不下次去流天澈地,你请客?”

    吉光被他气笑:“如今你和我掉在了这洞穴里,书院的夫子们也许快找疯了,你还有空想流天澈地?”

    “就是因为在这种境地才要仔细盘算一下自己想做的事。要是人连这点盼头都没了,那岂不是比如今的心境更糟?”魏迟一哂,说罢,脚下跨出一大步。

    吉光就没有他那么好的身手了,她颤巍巍地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扶着岩石墙壁,尽可能低地弯下身子降低重心,试探地迈出一只脚——

    魏迟注意到吉光没跟上,于是倚着石壁回头,颇为体贴地问:“怎么,不敢下啊?”

    即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吉光还是隐约能看见他脸上挂的笑意。

    “我敢。”吉光抿着唇:“就是下得慢了点。”

    魏迟索性双手抱胸,微微一哂:“你慢慢下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若是夫子等急了,报官怎么办?令兄的性子可谓急躁,若是他带着城防营就这么放手搜山,你我在此处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

    吉光一声不吭地咬着牙下台阶,脚下已经开始打颤了。

    魏迟收起笑,他三两步跨上台阶,在原本就不宽裕的石道当中蹲下身。他足下就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滚下去粉身碎骨。

    即便如此,他还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吉光上来:“既然你都欠我一桌流天澈地的天胡牌了,不如再多欠一些。有你那样的好脑筋,一下午就把人情赚回来了。”

    吉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轻伏上他宽厚的背,小心翼翼地弓着腰,不让自己的身体贴上他滚烫的后背。

    魏迟背上她以后,脚下的步伐没有减慢,反而更加稳健有力。

    吉光在上面看得心惊胆战,却听见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害怕吗?那就闭上眼睛。”

    她的心脏砰砰乱跳,听了这句话竟不由自主地阖上双眼。

    无边的寂静之中,只有魏迟的脚步声和呼吸盘旋在耳边。

    他们终究还是高估了这座曾经作为战壕使用的古代石道。就在魏迟踏上一阶明显松动的台阶时,疏松的泥土瞬间坍塌,魏迟脚下一滑,吉光的身体随之重重地扑在魏迟身上——

    “小心!”

    魏迟的后背狠狠一颤,柔软的触感软趴趴地贴着他后背上,十七岁少年那一触即溃的冲动顷刻间坍塌,身体难以言状地发生了变化。

    魏迟庆幸此时石道内伸手不见五指,吉光没办法看到他那赧颜汗下的神情。

    他稳了稳脚下的步伐,几乎把从小到大最毛骨悚然的鬼故事全都想了一遍,这才勉强压制下去那一股冲动。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逐渐有光传来,吉光下意识开口:“快要到了。”

    “恩。”魏迟的声音丝毫没有欢心雀跃,他忽然矮下身,将她放了下来。

    吉光忽然感觉一个宽厚的大手捂住她的眼睛,他说:“眼睛闭紧些,当心日光照坏眼睛。”

    他的手心里有一丝泥土的清香,是方才扶壁而行时沾上的。

    可她却没觉得脸上带了砂砾,想来是他方才在衣衫上摩挲片刻,擦去了污泥。

    二人走出山洞,竟发觉这里是学院山脚下的一片不起眼的密林的灌木丛中,向下瞭望,便可远远地望见各家马车来接送散学的情形。

    “幸好还不算晚。”魏迟觉得有有些尴尬,于是撇开了眼睛:“你家的马车在那边,别忘了流天澈地,我可把我的压岁钱都压上了。”

    吉光忍不住笑了,“忘不了,定帮你输个精光。”

    “呵,你倒是恩将仇报啊——”魏迟不满地看着她,正说着,他的耳朵微微一动,立刻像猫一样警觉起来,“我好像闻见那个孬种的味了。”

    吉光心下一沉,回头果然看见赵过正从山路上往下走,看样子正在和同窗们谈天说地,丝毫没有愧疚感。

    吉光还没反应过来,便见魏迟的一拳便已经飞了出去,他的身姿矫健而迅猛,一拳猛砸在赵过腹部,一拳狠狠砸在了赵过脸上。

    赵过倒在地上捂着脸,惊恐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明明……”

    “你明明把我从山崖上推下去了,对吗?”魏迟微微弯下腰,一把提起赵过的衣襟,勒得他直翻白眼,“姓赵的,你小子真够狠的,我只是教训了你一顿,你却想要我的命?真不服气,找我打一架就是了,是你自己非要找死!”

    说罢,他又攥紧一拳照着赵过的面中砸下去,赵过顿时鲜血直流,他惊恐地蹬着腿,大哭大叫:“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响彻学院,一时间竟无人敢阻拦魏迟,连夫子闻讯赶来也拉不住他。

    谁都看得出来魏迟真的发怒了,即便是以前他收拾纨绔们的时候,最多也只是打得对面求饶就会松手,书院里的人极少见到魏迟如此下死手,于是更无一人敢站出来帮忙。

    吉光见赵过被打得气息奄奄,这才打算阻止,谁知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住手!何人造次?”

    众人看向来人,只见奕郡王谢宥齐手持一把折扇徐徐而来,脸色已是十分难看。

    “书院重地,岂容你们在此撒野?”谢宥齐的一双琉璃眸盯了魏迟半晌,转眸飘向不远处立着的吉光,他忽然眯起眼睛,睨着魏迟。

    这周身的强大气场令众人纷纷行礼下跪,以谢宥齐为中心,四周乌泱泱竟跪倒一片。

    唯独三个人没跪,吉光与魏迟,还有被魏迟打得说不出话、亦行不了礼的赵过。

    魏迟一双眸子染红,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拳头伤口,狠狠将赵过踢到一边,分毫不怵地走到奕王面前,迎刃而上直视着对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谢宥齐这厮眼里对他有不少敌意。

    但魏迟并不细想,他只是敷衍地行了个并不标准的礼节:“郡王明鉴,这厮趁我不备,将我推下了山崖……”

    三言两语之间将吉光撇了个干净,饶是谁也听不出破绽。

    “他若把你推下山崖,你此时应该葬身谷底了才对。”谢宥齐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的话,“魏长渊,你何时打人也需要找这样拙劣的借口?”

    “我揍人的确不需要找借口。”魏迟皱了皱眉,“但他想杀我。”

    “既然是私人恩怨,你自可去报官,再不济也可寻师长解惑,为何要如此……?”谢宥齐的余光在吉光身上徘徊,“为何在此行私刑?”

    “私刑?”魏迟冷笑,“殿下,死里逃生之后报仇雪恨乃是人之常情,我被这厮推下悬崖,若非落到山间怪石上,此刻魏某就已粉身碎骨了。他想杀我,而我只是打了他一顿,难道不算以德报怨吗?”

    “放肆!”谢宥齐一张精雕玉琢的脸渐渐扭曲起来,“我大殷律令在上,你是何身份,竟敢如此蔑视法度于无物?来人,将魏迟即刻关入京兆尹府,听候审讯!”

    “慢着。”吉光沉声道,她走到谢宥齐面前福了福身,“殿下,魏小郎是平南公膝下长孙,未来或将承袭爵位,岂能被随意羁押候审?”

    谢宥齐不语,只是看着她。

    那眼神似是在问,问她是否一定要维护魏迟。

    吉光以笃定的眼神迎上去,目光坚定沉着。

    正当众人戏谑地以为吉光这是触及了奕郡王的逆鳞,正在暗中幸灾乐祸的时候,却听见谢宥齐长叹了一声:“也罢,魏迟既然是平南公长孙,那便暂押大理寺,听候处置。”

    吉光还想再辩,谁知魏迟微微侧过脸,朝她摇了摇头。

    吉光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很清楚,魏迟不愿她牵涉其中。

    自己若想为他辩驳,不当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

    想到此处,吉光稳了稳心神,让小厮将被打得半死的赵过拖上马车,一行人谨慎地回到了太尉府。

    *

    果不其然,太尉府门口灯火通明,一家人都等在门口,连外出执勤数日的李慎也在门口等候他们二人归来。

    吉光才下马车,谁知第一个迎上来的竟是李榕,他无比关切道:“我今日散学晚了些,以为你们先回来了。妹妹路上可是耽搁了?”

    吉光挤出一个笑容来:“多谢二哥哥挂心,我无妨。倒是赵兄他,因为不熟山路,脚下踩空,从石阶上滚了下来,得请大夫来好生瞧瞧呢。”

    在众人惊呼声里,小厮们从马车里拖出一个面目全非的家伙,赵夫人定睛一看,哭得止也止不住:“我儿。你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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