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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九十八 接风宴

    *

    魏迟哈哈一笑,“魏某办了如此大的接风宴,难道还不够给大人面子?”

    沈自珩的右眼皮跳了跳。

    他这次没有给魏迟面子附和,而是直接冷笑道:“魏迟,私造丹药一事明明就是孙琦一人所为,你伪造证据、刑讯逼供,致使沈、楚两家陷于困境。如今沈某以一州之长的身份命你重审此案,你意下如何?”

    魏迟扶额,有些纳闷道:“沈、楚两家参与私制丹药,并使其流通于黑市当中。此药药效极大且极易成瘾,服用丹药者会浑身发热、行事疯癫。人证物证俱全,沈大人为何觉得他们无辜?”

    宴席上的众人纷纷捏了一把汗,他们左看右看,一边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魏迟,一边是掌三州之地的青州牧沈自珩。

    在这场棋局里,无论站在谁的那一边,恐怕都会遭到另一方的排挤,于是大多数人都选择了不吱声。

    唯有许知远盘腿坐在原地,似乎事不关己一样十分淡定。他揭开面前氤氲着热气的小铜鼎,开始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沈自珩冷冷看着魏迟,压低了嗓音道:“这件事查到孙琦已经足够你在平昌城立威,不如就此罢手……”

    魏迟像是听进去他的话一般,凑到他耳边道:“沈大人,我若拒绝你呢?”

    沈自珩闻言,眉间蹙起,眼眶中怒意几乎要吞噬对方。

    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坐正,笑了一下,缓缓从腰间取下一个令牌往桌上狠狠一拍。

    “魏迟,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许知远见状放下箸子,皱眉道:“沈大人,调动青州军需上报朝廷,你怎可因为此等小事就动用大军?”

    沈自珩嗤笑一声:“青州军在青屏山一带操练军演,此事我上个月便已禀明圣上且已收到回执。青州军并没有进入平昌城骚扰,就算到了御前,你又如何能告我之罪?”

    许知远一听不再说话,只是摇头叹息。

    魏迟淡淡一笑,指着沈自珩身边的白衣将领道:“没有入城?那么这位是……”

    沈自珩抬起下巴道:“怎么,魏大人难道不允我带一侍卫随行?”

    “岂敢岂敢。”魏迟讪笑一声,说着便和许知远一样揭开眼前的小鼎,“沈大人嘱咐的事我已明白了,只是此时口舌应当留给盘中的佳肴,先吃饭。”

    此言一出,如同魔咒一般驱散了众人的心魔。

    众人便同卸下重担一般松了口气,纷纷开始打起了场面话:“早就听说魏府的厨子是灏京城带来的,这佳肴必定美味啊。”

    吉光颌首,掩面看了一眼面前摆放的鼎,不曾多言。

    说罢,众人揭开鼎,一阵异常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有些肠胃敏感之人甚至当场呕了出来。

    只见鼎中漂浮着一块块支离破碎的肉,看起来腐败异常,令人观之胆寒。

    “这……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有人惊恐地喊道:“这是什么肉?!”

    有人大着胆子捞了一块捞进盘中,惊恐道:“老鼠!这竟然是老鼠肉!”

    魏迟拿起筷子来,淡淡道:“怎么,诸位贵客觉得难以下口?”

    说罢,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说不。

    唯有沈自珩气得站起来骂:“魏迟,论职级我比你高一级,在场的也皆是你的同僚,你竟拿这样粗鄙不堪的餐食招待我们,居心何在?”

    魏迟并未吱声,反倒是一旁的许知远停下筷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沈大人,这老鼠炙与旁边的苦荬菜饭团,乃是兖州饥民奢望而不可求的充饥食物。兖州受灾最严重的几个月,兖州粮仓告罄,我向大人求粮而不得,只得在粥中掺拌糠麸勉强度日。即便如此,兖州每日饿死的饥民仍有百余人……”

    沈自珩一偏头:“许兄此言差矣,我已向兖州多次派发粮草,只是半道被土匪所劫,你叫我如何是好?”

    许知远摇头叹息,不再理会沈自珩。

    而魏迟则从鼎中挑出一块肉来,欣赏片刻,当即便下嘴去吃。

    众人纷纷捂嘴避开,更有甚者直接冲向了茅厕干呕了起来。

    魏迟看了看众人,笑道:“方才忘了提醒诸位,这顿饭不吃完,诸位别想离开魏府。”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立刻便爆发出一阵喧嚣,有些人不堪受辱,径直便冲向府门外,谁知还没到门口便被列队整齐的城防营逼了回来。

    沈自珩恼怒地瞪着魏迟:“魏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软禁本官……按我朝法度,我可告到御前,将你下狱!”

    魏迟抬头看了他一眼:“沈大人,您是自愿来到我府上的,长渊何曾软禁过您?”

    女眷席上,大楚氏将杯盏一摔,恶狠狠地盯着吉光:“你们夫妻二人狼狈为奸陷害我胞弟胞妹,如今又将我们囚在魏府。李吉光,你好狠毒的心啊。”

    吉光微微颌首,轻声道:“多谢沈夫人夸赞,只是吉光再狠毒,也没有楚家主为人歹毒……您知道的,我说的是楚清河。至于楚鹤云,他已经死在了亲妹妹手中,非我所为,您还不知道吧。”

    大楚氏瞬间像是被剥去人皮的鬼一般,发着抖,尖叫着将席上的杯盏全部打翻在地,她披头散发,双眼淬毒,大叫着扑向吉光。

    魏迟拍案而起,抢先一步过去将吉光护在怀中,却不想后背衣衫被大楚氏几乎抓破。

    大楚氏正要再攻击他们时,只见梁上飞身下来一个纤细的身影将她一把按在地上。

    大楚氏不停地咒骂着,沈自珩反应过来,顿时怒火中烧,唤道:“恒烛!”

    他身后的白衣武将立即起身:“末将在。”

    “将这犯上作乱的臣属拿下!”

    “是!”

    细娘一个手刀将大楚氏劈晕,转身护在魏迟和吉光身前,猫儿一样柔软的身体绷紧匍匐,作出防御姿态,用充满敌意的眼睛看着他。

    赵恒烛拔出腰间雪亮的长剑,眉心拧紧,一步一步朝他们走去。

    细娘武功再强,也无法与他匹敌,更遑论她如今手无寸铁。

    细娘知道自己此战凶险,便压低身子扑向赵恒烛,企图切断他的腕脉。谁知赵恒烛也不过从容地接应几招,细娘身上便多出了几道血痕。

    他低头睨着细娘:“你不是我的对手。”

    吉光在一旁心焦地阻止:“细娘,你退下!”

    魏迟的手探向藏在一旁的长戟,准备站出来与赵恒烛相抗。

    细娘喘着粗气,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便猫下腰来,飞身朝赵恒烛踹去。

    赵恒烛侧身灵敏躲开,拉开与她的距离,拔剑便刺——

    忽然一个清瘦的身影翩然从席间而出,横亘在细娘和赵恒烛之间,赵恒烛的剑却已经出去了。

    蚀烛剑刺进了那人的肩膀,血迹像梅花一样点点绽开,女眷席上有人哭出了声。

    他的身体瘦削无比,从他身上那破旧的官服当中便可知他勤俭。

    而他仍站着,如泥塑一般分毫不动。

    赵恒烛坚定的眼神似有动容,片刻之后,他艰难开口:“许大人,不要为难在下,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他不敢看许知远的眼睛。

    只消看那双眼睛一眼,便知他眼里是燃不尽的大火,烧了兖州绵延千里的饿殍遗骸。赵恒烛生在兖州,那里苦苦煎熬的都是他的父老乡亲。

    许知远却一直看着他,“你叫恒烛是吗?生当如烛火,恒照天地间。你应当分得出对错,也分得出你应当效忠的人是谁。”

    赵恒烛握紧剑柄的手在颤抖,他此生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作壁上观也是一种善意。”许知远淡淡道。

    赵恒烛深吸一口气,他握紧剑的手慢慢垂下,当啷一声落地。

    沈自珩气急败坏:“赵恒烛,你到底是谁的人,我的话你竟敢不听?!”

    赵恒烛回身望向他:“沈大人,恒烛是青州军先遣营主将……在在此之前,恒烛生为兖州人士。”

    沈自珩瞬间气血上涌,他拍案而起:“这些蝇营狗苟之辈随便说了几句话,竟然就令你将我多年重用你的情谊抛之脑后?”

    赵恒烛冷冷道:“自然不止这几句话。”

    沈自珩愣神之际,赵恒烛便道:“青州军军饷被克扣眼中,末将本以为平昌府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可前几日扎营时,却见平昌府城防营食物充裕,将士们得以吃饱操练,闲时竟下地种田,便知平昌府与青州其他辖地全然不同。恒烛可不为自己前程着想,不能不为兄弟们前程着想。”

    “叛徒……叛徒!”

    魏迟走到赵恒烛身边,低头睨着沈自珩,从袖中取出一封契约:“沈大人,青州军的主将就在这里,没有他的命令,城外的一兵一卒都不会擅动。为今之计,有劳沈大人临摹这封手书,承认沈、楚二府的罪行,并将打开青州粮仓,将粮草拨向兖州,直到他们完成秋收。”

    沈自珩往后退了半步:“魏迟,你休想,休想……”

    吉光翩然从帘后走出,朝沈自珩道:“沈大人,您贪渎且纵容胞弟私贩丹药一事若是传到圣上跟前,不仅您的性命难保,沈家旁支根系也会受到牵连。写下这封手书,吉光以陇西李氏之名起誓,沈大人会独活。”

    沈自珩嘲讽道:“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字,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吗?”

    忽然有一只手接过了魏迟手中的契约,沈自珩脸色一变,只见是赵恒烛。

    赵恒烛淡然道:“恒烛跟随沈大人多年,可以临摹出一篇笔迹九分像他的手书。”

    沈自珩向赵恒烛咆哮着,魏迟命人将他拿住,往他口中塞了一颗结实的苦荬菜饭团。

    沈自珩目眦具裂,看着赵恒烛一笔一划地写下他的认罪书。

    许知远眼眶中落下泪来。这次他终于看见一车一车粮草从青州一路运往兖州府,沿途开满了金色的麦穗。

    *

    尘埃落地以后,魏迟又“胁迫”其他权贵割肉放血,将他们这么多年收取的民脂民膏尽数奉还。

    除此之外,他特意将盐铁、粮食的经营权收归平昌府管理,将所有店铺的账面统一进行登记,最终将一封契约摆在裘晚听面前。

    裘晚听接过契约看了又看,十分罕见地没有出言讥讽。

    片刻之后他扬起一张虚情假意的笑脸:

    “魏大人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竟然只是想让裘某心甘情愿搬走啊。”

    魏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裘老板终究是生意人,若想让你心甘情愿搬离,也只能拿出同等的筹码。如何,今后裘老板就是平昌府倚仗的第一等官商,经商文牒和契约已经准备好了,你签还是不签?”

    裘晚听的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形状,良久吐出一句“可惜”,言罢夺过笔架上的狼毫,置于唇上抿了抿,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姓名,大笑而去。

    用膳的时候,魏迟故作轻松道:“裘晚听走了。”

    “这就走了?”吉光十分淡定。

    “嗯。方才有要紧的公务,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魏迟偷偷看了她一眼:“你不去送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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