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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无常3

    两天之后,王氏设宴邀请钱氏,遣青杏请崔筠前去,崔筠坐在窗前,不说去,也不说不去,青杏正着急,吴诗雅带着几个嬷嬷丫头过来说:“姑娘回了听雪阁,这架子也大了,姨母的话也不听了,妹妹你要是不想自己走,我让嬷嬷抱着你可好?”

    阿照站在崔筠跟前,李珍珍一捋袖子,横档在崔筠面前,崔筠像是下了决心,终于道:“也不是不能去,只是吴姑娘你先等一等,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李珍珍看着崔筠脸上的伤疤就笑,她笑着等在门外,看听雪阁苍苔翠竹,花木风流,这里很快就要属于她了。

    崔筠让阿照去取衣服,却将李珍珍叫来耳语道:“你去跟谢管事说一声,让他照我以前说的办。”

    李珍珍兴奋的点点头,急匆匆去找谢浮光。

    崔筠换好衣服,与吴诗雅同去碧锁院正厅。

    钱氏见崔筠过来,笑呵呵让她在自己旁边坐下,王氏对崔筠道:“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父亲不在,我就替你做主,钱家家风正,是个好归宿,想来你爹爹知道也是欣慰,”

    吴诗雅张大嘴巴,她这才明白钱氏前来,原来是为崔筠的婚姻之事,怪不得姨母要她把院子让给崔筠,原是是要把她嫁出去,她自觉失态,忙用手掩嘴。

    吴诗雅心里又有些遗憾,钱家这样的家世,要是看上的是自己,那该多好,但又一想,若崔筠不在,这府里只有她一个,谁也分不走姨母的宠爱了。

    崔筠却冷声打断王氏:“叔母说错了,父母之命叔母代不了,小女的父亲尚在,必得他为我主持婚事,”她又看向钱氏:“夫人,小女要嫁,只能等着父亲回来,恕不能从命!”

    钱氏听崔筠当面拒绝她,脸上灰了一半,王氏一拍桌面,怒道:“如今这府里我当家,便做得了你的主,况且我是你的长辈,你若执意忤逆长辈,在谁面前都得不了理!”

    两行热泪淌下,崔筠觉得划伤的伤口一痛,她越发清醒过来,道:“我身有残疾,不过残命一条,叔母若想让我死,我就嫁。不过外人要是知道了我被逼迫而死,叔母和哥哥该如何自处?”

    王氏一怔,钱氏打圆场,从袖里拿出手绢要为崔筠拭泪,崔筠让开了,钱氏便说:“孩子年纪小,不懂事,王家姐姐您慢慢劝着,这事儿急不来。”

    钱氏说着已有几分后悔,厅内气氛冷下来,王氏又笑了,走过来拉着崔筠的手道:“好姑娘,如今你哥哥在书院读书,你父亲又不在,这府里就你我二人,我时时担心你受了欺负,如今你大了,身子不便,难道我不是为你着想吗?”

    王氏软语想劝,崔筠却知她铁了心让自己嫁出去,索性不再说话,只听着王氏说累了,又同钱氏说些八字纳吉之事,显然她的抗议无效。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再听王氏说话,静静等谢浮光请人来。

    李珍珍拿着簪子去寻谢浮光,她等崔筠走后,悄悄出了听雪阁,要去前院寻谢浮光,这个时辰,他该是在清扫院子。

    谁知才出了内院,却见吴诗雅带着两个丫头过来,一看到她,就命那两个丫头抓她,幸好吴诗雅带的人少,那两个丫头不如李珍珍伶俐,追赶之下硬是抓不到李珍珍,李珍珍趁此机会冲到前院,一把撞在谢浮光身上,那两个丫头这才上来,拿了李珍珍回去。

    谢浮光低头扫地,全程也没有抬头,直到吴诗雅一行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将扫帚搁在一旁,展开右掌一看,那只羊角匕首稳稳在他手中,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叫上林英,两人一起出门去。

    谢浮光并不知府里发生何事,自回了尚书府,他是男子进不了内院,只能靠李珍珍传递消息,但王氏做事时常常只唤崔筠一人,崔筠又不爱讲事情说与丫头们听,李珍珍只知道崔筠与王氏的关系紧张,吴诗雅有时会为难她们,至于发生何事,一概不知。

    但谢浮光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崔筠不得已向外求救。

    他二人匆匆往桑府走去。

    桑府家主桑谷,是崔松陵旧友。桑家世居新京,原本只是地方上的豪族,迁都之前,桑谷在福建一带做忠武将军,后因从龙有功,被封做镇国大将军,桑谷有二子一女,长子跟着韩将军驻守边关,另有次子桑信很受皇帝重用,在殿前司谋了一个差事,总之,因迁都之故,桑家在如今的新京城里也算排得上的大族了,若是能请来桑府的人,王氏再不敢做什么了。

    谁知桑府好找却难进。

    将军府门卫见谢浮光二人仆从打扮,开口说要见他家夫人,自然不敢放行,谢浮光又不敢将那羊角匕首交给他们,因此一时僵持着。

    这时候从门内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来,对几个门卫道:“快开门,姑娘要回来了,一会儿夫人就出门来接!”

    门卫们听了,开门的开门,扫地的扫地,将谢浮光二人挡的远远的。

    不多时,从内院走出一群妇人,同时,一行车马行到府门前,将军府门口乌泱泱围了一圈人,谢浮光这时看去,见人群中有一中年妇人,一身紫灰色绉纱镶花边窄袖褙子,内里穿着朱红襦裙,鬓发高耸,上面珠玉玲珑,十分富贵,想必这就是桑夫人了。

    谢浮光见她被一群仆妇环绕,自己这时候上前,必定是说不了话的,只好等着。

    桑夫人眼看着马车靠近,喜上眉梢,上前去迎,她走到马车边停下,那车帘一掀,先走下一个丫髻白底花裙的小丫头,那小丫头跳下车,向桑夫人行了一礼,打着帘子道:“姑娘,快下来吧,夫人等着了!”

    这时,一个紫裙粉衫的高挑姑娘下了马车,喊了一声“娘亲”,直扑在桑夫人怀里。

    谢浮光想着时机到了,趁人不备,拉着林英往前冲去。

    人群又是一阵惊呼,丫头婆子们惊作一团,谁也没想到忽然冲出两个男子来,那姑娘将桑夫人护在身后,挥手一挡,俏丽的一双杏眼多了凌厉之色。

    但她却看到一只羊角匕首,收了掌势。

    这姑娘正是桑谷独女桑梅英,她自小习武,有几分武艺在身上。

    桑梅英动作一停,早有几个丫头挡在她面前,门卫护卫们这时才反应过来,要轰谢浮光二人走。

    桑梅英却道:“华灯,将那簪子取来!”

    桑梅英身有有两个侍女,一名华灯,一名爱月,华灯取过谢浮光手上的簪子递给桑梅英,桑梅英一看,正是昔年她爹爹赠与崔筠的那只,当时她还怪爹爹偏心,是以对这只发簪记忆十分深刻。

    桑梅英转头同桑夫人说了此事,桑夫人原姓周命园,家里也是武将出身,因此对桑梅英向来不以世俗相约,凡事由着她。

    桑梅英让谢浮光上前来说话,谢浮光只觉事态紧急,来不及解释,只道:“我家姑娘有难,请夫人相救。”桑梅英初回府,不想就遇到崔筠的事,她一听,也不回家,拉着她母亲往尚书府赶去。

    桑梅英与母亲同坐车上,皱眉道:“我几年没见到筠妹妹,自从知道崔大叔北去,每每想到妹妹处境,都焦急的很,不想今日让我遇上这事,谁要是敢在府里欺负她,我 ...”

    她袖里不知怎么抽出一只软鞭,桑夫人忙道:“你可不能乱来,她叔母王氏我看是个温柔和气的,我们先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你要是管不住自己,乱发脾气,以后我可不让你出门了。”

    桑梅英忙过去窝在母亲怀里撒娇,桑夫人揉着她的背,一颗心都化了,便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说了重话。

    母女俩到了尚书府,门房要去通报,被桑梅英拉住了,她拽住一人领口道:“别慌,我是你家姑娘的客人,你要报给谁呢?”

    那门房看到来者车架上桑府标识,吓得大气不敢出。桑氏母女进去,让谢浮光与林英也跟着去。谢浮光早打听到崔筠被叫到王氏所在的东厢厅里,几人一径往那里去。

    一入院,桑梅英快步上前,放轻脚步,先人一步进厅。

    只见王氏将一张红纸递给旁边的夫人,有个年轻姑娘在边上嗑瓜子,桑梅英一时没看到崔筠,仔细一看,见崔筠角落里坐着,脸上还带着伤口,她怒目回头,忍着气等她母亲同去。

    桑夫人一见她这样就知不好,拍拍她的肩头一起进去。

    谢浮光一进屋先寻崔筠,见她好好的坐着,松一口气,又见桌上放着的大红册子上,赫然写着“婚书”二字,陡然明白为何崔筠终于想开让他去请桑夫人,原来王氏竟在这里逼婚。

    林英多日不见崔筠,今日猛一见,只觉得她郁郁寡欢,脸上又有伤,早就摩拳擦掌,等着一声令下。

    只有桑夫人周园最冷静,她眼里有杀意,唇角却带着笑。但桑梅英知道,母亲这是生气了,很生气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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