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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两年时间,能改变些什么?

    从香港过境回到大陆,美咲删除了了手机里所有的东西,包括照片、视频、短信、APP等,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按下“恢复出厂设置”。

    回国后感受家人的接风洗尘,晚上坐在一起吃饭时她根本笑不出来,落寞的表情被一旁的哥哥看在眼里,饭后散步的时候,哥哥询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是亲人,美咲的心思哥哥都能看得出,他询问她是不是在韩国过得不好,同时还告诉他父亲目前的状况还算不错,让她不要过分担心。

    关于她在韩国的事情,她只字未提,目前她更加关心父亲的身体。

    到了深夜,她依然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

    只是一年的时间,她就已经开始不习惯了。

    不习惯身边没有那个人的日子,不习惯再也看不到他们在舞台上表演的身影,不习惯没有化妆刷握在手中的日子。

    回国已经一周了,她完全没有缓过神来。

    “那就好,看你最近总是魂不守舍,咱妈还以为你是不是失恋了……”哥哥一开口就足够戳中她的心,但她依旧只是笑着解释,她只是担心父亲的身体。

    “你之前非要去韩国,怎么样,有没有看中什么韩国欧巴,你不是说要带一个回来给妈看吗?”

    她再一次沉默,脸色和天空一样黑。

    失落,崩溃,绝望,甚至还有点不甘心。一年半,五百多天,日子像流水一样,过去了就过去了,什么留恋都没有,什么痕迹也都抓不到。走的时候把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也是为了掩饰她存在过的痕迹。

    她笑自己在演一场独角戏,享受的过程中也害怕着,做糖醋排骨的时候几乎哭到断气,可是她也只能感动自己。

    在飞机上醒来,广播里说还有一个小时会抵达,她看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夜景,又一次哭了起来,黑暗里看不到太阳,但能看到人类的智慧,回想起和他一起的时光,她仍然很感谢,也很知足。

    他将永远是她心底的白月光,照亮了她孤单的世界,同时也是她心口的一道伤,是永远挥之不去的暗色流年。

    “别说了,忙都忙死了,别说追帅哥了,我根本没自己的时间。”

    “你不是喜欢那个什么防弹……少年中二团?”哥哥还是记不住他们的名字,“韩国那么小,你都遇不到啊。”

    美咲心里苦笑,她不仅遇到了,还跟其中一个有着密切的联系,她能说吗?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你还是把他们的名字记对了在跟我聊吧!”

    有时候也很感谢有一个这样可以打打闹闹的哥哥,即使心里还痛着,却也因为身边有了牵挂和寄托,变得没那么脆弱。

    回国以后,她的生活好像终于回到了正轨。

    她不需要考虑语言不通的障碍,也没有租房的压力,更没有紧张的工作行程,日子倒是变得平淡无奇,却也更加轻松舒适。但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

    在客厅里看电视,突然听到电视里放着他们的歌,心里忍不住一颤。

    妈妈端着水果盘从厨房走过来,坐下来的一刻扶着腰,脸上也显露出了难受。

    她仍然没有忘记回来的目的,父亲生病了,就算接受治疗,也难有胜算,美咲刚回来,母亲和哥哥暂时先轮流照顾。美咲发现最近母亲总是扶着腰,哥哥告诉她,母亲的腰疼有好一阵了,可为了省钱,也不愿意去看。

    人老了有多可怕。

    身子骨不再硬朗,疾病说来就来,皱纹明显,面色苍老发暗,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再有精神;哥哥的头发长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一些憔悴,想必是最近照顾爸爸一个人扛下了很多。

    这一年半,她感受到了太多有关时间带给人的压力和痛苦。

    “我回来了,我带她去看!”

    是带着对另一个国家的告别,也是对现在踏入的土地的期许。

    她回来了,以后不用再一个人扛着了。

    她回来了,所以,一起加油吧。

    她回来了,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牵挂了。

    “对不起啊,哥哥没用……”哥哥脸上的表情很内疚,他本可以让自己的妹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却连父母都没有照顾好。

    “哥……你已经够好了,爸爸生病,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夜幕真正降临,天空呈现出雅致的黑,白云被夜幕照得发灰,悠闲地在天空浮动。

    经过一家便利店,美咲突然想吃冰激凌,其实也不是突然,就是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起了很多事,双眼有些朦胧,心情也很低落,所以她想吃冰激凌。

    哥哥走进去,打开冰柜里面散出一丝两气,打在身上微微颤抖。

    她挑了一个香草味的冰激凌,等哥哥选好后,两人一同走到收银台。

    时间是世界上最有效的良药,不苦不甜,不咸不淡。秒针一点一滴,分针缓缓而过,她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才将心底的伤口慢慢缝合。

    学会遗忘,是她现在需要做的事。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有多决绝,在之后的每一天里,她就多常带着沉重的梦魇度过。

    他的笑容,他的温柔,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只要她躺在床上,就仿佛能听到看到,好几次夜里被惊醒,好像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又或者,是自己在找他,对方大步向前走,根本就听不见她的声音。

    她意识到,她没有和他好好道别,也就无法让自己的生活重新开始。

    思念成疾,遗憾和不甘心,终于把自己消耗殆尽。

    回半年,父亲与病魔抗争失败,永远离开了。

    她彻底崩溃了,也生病了,变得食欲不振,得了慢性胃炎,以及中度焦虑……失去了亲人,又让自己陷入了黑暗,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哥哥一夜之间竟然多了很多白发。

    父亲离开后的一个月,她在收拾房间的时候,又翻出了当年追星时保存的那些杂志和写真,她打开手机,开始疯狂寻找和他有关的记忆,却发现被自己删的太过彻底……最终,只找到了那条他送给自己的鲸鱼项链。

    那个夜晚,她蹲在地板上哭到撕心裂肺,她将这一切都归于自己的惩罚。

    她想念父亲,也想念他,她爱的人都离他远去,她无法守护自己在乎的人。

    就在她情绪崩溃的那段时间,哥哥找到了她最好的朋友,夏琴。

    如今虽然半个身子还陷在泥潭,但总比完全陷入要好得多。

    面对最熟悉的好朋友,她依然对韩国的事情守口如瓶。夏琴也有些无能为力,因为不知道她的问题出在哪里,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解开她心中的困惑。

    直到有一天,她在半夜听到美咲熟睡时一直在呼唤一个名字,她很熟悉这个发音,却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她找了个时机问美咲,对方却沉默不语。

    “美咲,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没有……”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夏琴对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她也开始寻找那个“发音”,她如果没猜错,那个词应该是韩语,“yoongi”。

    “闵玧其。”

    这天,她带着她最爱的那家麻辣烫来找她,同时说出了那个名字。

    “你那天夜里,喊得就是这个名字。”

    美咲愣住了,她没想到梦里无心的一句呼唤,居然会让自己的好朋友如此上心。

    “你追星好歹有个限度吧!你在韩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纸包不住火,她一天不将这个秘密解开,就无法让自己好好生活。

    或许夏琴可以成为她这个秘密的第二个保护人。

    可是,这个秘密,她会相信吗?

    夏琴听完美咲的陈述,眼睛都瞪直了,这是她绝对不会想到的可能性。

    可她猛然想起,美咲还在韩国时,她们隔三差五会进行视频聊天,有时候她会听到一个男声,但那个时候美咲解释说自己在看韩国综艺,所以也没有想太多。

    “我就说你刚去韩国没多久,怎么会住得起那么好的房子!”

    偶尔也因为美咲长时间不回她消息,夏琴也因此生过她的气。

    但现在所有的谜团似乎都解开了,她庆幸自己没有因此和她闹脾气,幼稚的说出绝交二字,如果当时她也抛弃了美咲,她会多么的难过。

    “你相信我吗?”

    “你说呢?”夏琴难过的要哭了,“我本来应该很羡慕你,可以和明星谈恋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现在的你,我反而特别的讨厌他!”

    “你别讨厌他……不怪他。”

    “你真是个恋爱脑!”

    美咲笑了笑,低下了头。

    她敞开心扉主动诉说了那段经历,也让她的焦虑症有了些好转,夏琴买了新车,隔三差五就拉着她出去兜风,如果不是这次美咲生病,夏琴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的好朋友相处这么久。

    毕业以后,大家各自忙于工作,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更别说互相陪伴。

    夏琴带美咲去了海边,美咲坐在沙滩上看着远处的大海,猝不及防的哭了。

    周围没有任何人,她哭得撕心裂肺,在焦虑症发作最严重的期间她都没有哭过,唯独那一天,她好像把身体里所有堆积的痛苦都一并宣泄出来。

    这个故事很长,长到连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这故事也很短,短到让她还没做好决定就被迫离开。

    “美咲,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回来这么久,夏琴第一次和她说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希望她振作起来,回归和平常人一样的生活,只有夏琴告诉她,你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还可以选择吗?”

    她不断反问自己,她可以吗?

    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没有目标,没有期待,没有想要继续走下去的决心,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当她看到桌子上那些化妆刷就会想起每天和他们的日子,柔软的刷毛在他脸上划过,被他嬉笑着拉倒幕布后的亲吻,唇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若有若无的气息,仿佛在说:“不要尝试躲我。”

    夏琴走到另一边的透明柜子,打开并取出封尘很久的单反相机,转身看着床上的人笑着说:“还可以吗?”

    美咲张着嘴,说了一声:“什么?”

    “你不是一直很想当摄影师吗,我有个朋友在SQ,他们最近在招聘杂志摄影师,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夏琴认真地说。

    “摄影?不不不,我很就没拍了……早就生疏了。”

    “谁说的,你的作品不是还拿过奖吗!你拍人像一直很好!”

    “SQ那么大的杂志社,应该看不上我吧……”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有朋友在里面,她可以帮你递交简历,你把你的作品整理好,我帮你投!”

    她竟然忘记自己还有这个特长,如果当年她没有选择做化妆师,应该已经成为一个自由摄影师了吧。

    摄影……她想起了甲板上田柾国总是举着相机对她连拍,还有那晚收到的圣诞礼物,那本装满了她背影的相册,如今还安静地躺在闵玧其书房的书架上,忘记带走。

    “反正我也就说一说,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

    “好,我整理好发给你。”

    下午的阳光热烈的就像此刻的心脏,金黄色的光从玻璃窗照射进来,洒在淡紫色的床单上。

    她微笑着,是回国后所拥有的难得的安宁。

    夏琴的建议她听进去了,她想重新拿起相机,想从这些取景器里,这些能够折射出真实世界镜头里,找到新的自己。

    “美咲,我一直相信你。”夏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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