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果

    八月,盛京暴雨,与逐邑的干热相比,多了些许湿热。

    宫中事,众说纷纭,但盛帝的身体的确每况愈下,卧病在床着实不假,只是比外面所传严重许多。

    云霄殿屋顶单檐四角攒尖,檐上均以金龙与玺彩画装饰,被雨水冲刷的仿若新的一般,檀木作梁,雕栏画栋,美而精,透露出皇宫内的威严来。

    屋内,金丝楠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嵌缀着珍珠美玉,彰显华贵。

    药味弥漫,夹杂着丝丝苦意,还有极为浓重的龙涎香,再加上女人身上浅淡的香粉味,混杂在一起,有些怪。

    皇贵妃袅袅而来,一身素色绉纱抹胸裙,抹胸上绣着月牙色花纹,发间点缀一支七宝珊瑚簪子,腰间绸带裹着纤细的腰肢,眉不描而黛,肤无粉如凝脂,柔媚又端庄。

    她轻轻用帕子掩在鼻下,眉头微蹙,宫人福身,不敢抬头直视。

    “陛下,来,喝药了。”她端起瓷白玉碗,声音低柔,一勺一勺喂盛帝喝药,他口不能言,只有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盛帝眼睛瞪得浑圆,舌头不断推拒汤匙,没有一下勺药是送入口中的,贵妃也不恼,用素帕为他拭去药渍。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关节微红,冷宫阴冷,落下了病根。像这冻疮,就算是再珍奇的药也没法治愈,阴天下雨总会痒痛。

    “陛下不愿吃药,定是嫌药苦,来人,取糖丸。”

    她伸手掰开盛帝的嘴,两名宫人垂头上前,一人用汤匙压住舌头,另一人熟练送入药丸,全然不顾盛帝盛怒的眼神。

    宫人退下,只有盛帝咿呀的声音,贵妃觉着烦了,看也不看他的脸,将被子向上一盖,不再理睬。

    接着就坐到案几前面,翻阅奏折。

    宫人又上前,“娘娘,秦大人来了。”

    她眼神流露惧色,言语之中却满是欢快,“快快请进来。”

    “喏。”

    盛京笼罩在一片阴雨中,宫中事还远没有蔓延到边关,

    逐邑经过长达半个多月的燥热,终于也迎来一场大雨。

    今天客人不多,何映春把桌椅板凳摆放整齐,着手做乞巧果子。

    七夕要来了,不少店家憋着劲儿搞些个花样吸引年轻男女,穿针乞巧、种生求子、吃巧果、拜七姐、听天语、拜魁星,就这么一个节日花样可多呢。

    巧果的起源追溯到宋朝,犹记得她看《东京梦华录》,书中将这巧果称之为“笑厌儿”“果食花样”,是女子为了祈求织女赐予自己一双巧手而制作的食物。

    百姓也没那么多讲究,就叫巧果或者是果子,其实和月饼粽子差不多,都是过节时候卖的欢,平日倒是很少见有人来卖。

    准备好面粉、糖、鸡蛋、猪油、酵母、牛乳等等食材,最重要的是要多做些彩色的汁水,何映春用的是红豆水、艾叶水、紫米浸泡后的水,所有材料混合揉成团,调出三种颜色的面团。

    发酵到两倍大,再将面团揉好排气,切成小剂子。

    为了乞巧节,何映春专门找匠人定制了模具,五瓣花、金鱼、元宝等等,面团压入磨具中,再磕出来,最后放到她简易版烤炉中烤,掌握好火候,不多时就烤好一锅。

    这还没完,若是只是烤饼就太单调了,配上红豆沙、枣泥、花生芝麻三种不同馅料,包到饼里,口味儿各不相同。

    散卖或者放到精致的木盒中做成礼品都可,色彩各异的乞巧果精致小巧,就摆在“喜迎春”门口,引得不少人驻足,还没到乞巧这天就已经卖出去了不少。

    暮色来临,何映春早早将门店挂上了灯笼。

    她往外一瞧,眼前一片亮色,忙叫两人看外面。

    “王娘子,姆妈,快看!”

    东市两侧都点上了灯笼,往远处遥望,家家户户都亮着,宛如一条璀璨的星带。

    男女老少往湖边走,手中提着花灯,何映春三人推着小车也共同前往。

    每年七夕都会在聚缘桥两岸办活动庆祝,年轻男女会来这里放花灯,若是有互相喜欢的男女到聚缘桥中相会,互赠信物,便能幸福长久。

    七夕节何映春和王娘子倒是有心凑个热闹,可营中有事,闻景昭和李斌都不在,姆妈则是对这些活动毫无兴趣。

    既然如此还不如去摆摊赚银子,三个人一合计就来了湖边。

    此时天还没完全暗下去,就已经聚了不少人,摊子一摆,三人开始卖乞巧果。

    花样精致,五颜六色的巧果饱受好评,最重要的王娘子有一个巧嘴。

    “吃了巧果保准二位甜甜蜜蜜、恩爱白头!”哄得一对刚成婚的小夫妻满脸笑意。

    王娘子还给何映春和姆妈两个外乡人科普逐邑的乞巧节。

    “这聚缘桥灵不灵的另说,可大部分人都想图个好寓意,聚缘聚缘,有缘便来相聚,所以很多年轻人会拿着信物去过桥,没准就真能有看了合心意的呢!”

    有点儿古代版相亲那意思了,可一眼定终身会不会潦草了些。

    何映春道出疑惑,王娘子却笑着道,“过后若是觉得不行,便可还回信物,好聚好散嘛。”

    挺好挺好,何映春点头,还挺人性化。

    姆妈用手在面前扇了扇,擦了擦汗,大概是胖人都爱出汗,一到夏天格外难熬,何映春给她接了杯酸梅饮,“还凉着呢。”

    姆妈点点头,干了一杯酸梅饮,才消了点热意。

    说起酸梅饮,何映春又想念制冰机,夏天太阳往店里面一照,连桌椅都烫屁股。

    她只能用井水镇着,等热了再换凉水,等有钱了,定要搞个冷库,何映春暗自握拳,冰饮自然是加冰块才爽口。

    “给我也来一杯。”路过的人见姆妈喝得爽快,原本就三分口干也涨到了七分,因而陆陆续续地还卖出去不少冰饮。

    岸两边卖的都是姑娘们喜欢的,像是胭脂水粉、零食点心、绢布首饰,原以为卖饮子的也多,因此她们这次出来就带了一种酸梅饮,一种绿豆饮,哪承想比乞巧果子卖得还快。

    铜钱砸着铜钱,落到钱匣子里,声音叮当作响。

    王娘子不由得感叹,“若是日日乞巧节该多好。”一晚上赚的钱都赶上开店好几天了。

    谁说不是呢!

    “若真如此,咱们就白天卖果子,晚上数钱,偶尔休假在家睡觉,多快活!”何映春跟着王娘子做美梦。

    突然桥上吵嚷,只见一名一红衣女子,一手叉腰,眼中有怒意,“我见你人模狗样,怎么这般下作,还摸人家姑娘屁股!”

    她身后女子身着粉裙,两颊绯红,羞臊地转身便想走,却被那红衣女子拉住,“妹妹莫怕,我来替你做主!今日非要惩治这无耻之徒。”

    她对面是一书生,连连摆手道,“我刚刚才到这里,并未.....”

    呦呵,原来是抓咸猪手的,凑热闹是人们亘古以来不变的本性。

    何映春踮起脚看,那书生声音好耳熟。

    “还要狡辩?”她抓住柳风的手臂,“我明明看到了灰色衣袖,腕带红绳,你还说不是你!”

    周围女子居多,对这种事情都是极为唾弃,纷纷道“抓住他,见官府!”

    “打板子!打他板子!”

    “这书生我认得啊,好像是在文熙学堂教书呢!”

    “误人子弟,误人子弟啊!”

    “那不是柳风吗?”王娘子踮起脚,惊讶道。

    “误会了吧?”

    柳风这个人正义感极强,最初何映春认识他也是因为在面馆中他吐槽精准,一语中的。

    他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下作事。

    “走!见官去!”根据律法,触摸女子身体羞辱女性的行为其实是会受到处罚的,只是多数女子不敢告官,这条律法也就束之高阁,可祝凝敢,她盯着不断狡辩的书生,“就是要将你们这些人吃到教训!”

    那名粉裙女子连连摇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不是不是……”她看向人群,像是在张望着什么。

    “是我!”一男子从人群中冲出来,似乎是忍无可忍,牵起五娘的手,“我与五娘二人情趣而已,你多管什么闲事!”“晨哥……”

    祝凝往他手上一瞧,果然系着红绳,人家小情侣聚缘桥相见,拍了拍屁股,闹了点儿小情趣,她给搞错人了。

    “那刚才误会之时为何不说?”

    “我说了啊....这种事情...”五娘咬了咬嘴唇,大庭广众之下,她怎么好说嘛。

    “哼!多管闲事!”那男子没给祝凝好脸色,留下一句话拥着五娘快步走了。

    “嗐,我还以为能有什么热闹看!”

    “什么人嘛。”

    “走了走了散了散了。”

    ……

    祝凝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向柳风道歉,她手边无他物,将手中玉簪给了柳风,“实在对不住,是我误会了,这玉簪算是赔礼。”

    柳风擦了擦额上的汗,“这玉簪就不用了,以后还是麻烦姑娘弄清楚,被冤枉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说完他还了玉簪,便抬步离开。

    何映春叫住柳风,酸梅饮已经卖完了,只能请他喝绿豆饮,他笑了笑“多谢何老板,舒坦多了。”

    这时祝凝走过来,“我祝凝说给了便是给了,断没有拿回来的道理,今日之事是我不对,若是不满意这赔礼,随时来鸣玉坊找我。”玉簪放在推车把手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挺飒。”何映春看她背影,笑着道。

    “祝凝?鸣玉坊,是那个祝家啊!”王娘子反应过来道,祝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搞的房产生意,每年光是收租便能有几万两银,还不算生意铺子。

    何映春虽然来这儿不久,却也略有耳闻,她把玉簪递给柳风,打趣道,“这聚缘桥看来是应验了!”

新书推荐: 棠花谢 【艾香】Me before You 纯情狐妖火辣辣 不思凡 不要过来啊! 我不要当紫微圣人啊!!! 迷径 一觉醒来成了路人丙的女儿【年代】 言非由衷 〈甄嬛傳〉瑞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