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林是个赌狗。
白祎市封城前一天，债主上门讨债，老婆带着孩子躲回娘家。
在挨了一顿打，又被威胁再还不上钱就剁条胳膊后，王忠林做小伏低把债主哄走了。
当天他喝到烂醉，第二天中午被对面传来的声音吵醒。
“这老逼登，一天到晚要死啊。”王忠林骂骂咧咧走到门口。
陈曦正挥着菜刀砍变成丧尸的老太太。
杀人了！
王忠林吓了一跳。
平时他最多就是赌赌钱，打打老婆孩子，哪见过这种血腥场面。
定了定神，王忠林又趴到猫眼上。
凶手已经走了，对面大门敞开，只剩两具尸体躺在地上。
王忠林眼珠子一转。
听人说教师退休金可有不少呢。
等了一会，确认凶手不会再回来以后，王忠林进了老两口家，路过尸体的时候，他狠狠地踹了尸体几脚，然后吐了口唾沫。
“呸，叫你们平时看不上老子，老子现在把你们家搬空。”
老两口一直对王忠林赌钱和家暴的行为看不上眼，在女人和孩子哭喊厉害的时候报过几次警。
可惜女人是个扶不上墙的，硬说只是夫妻间正常吵架。
王忠林对此怀恨在心，嫌他们多管闲事。
把值钱的东西和现金都拿走后，他才看到封城新闻，又去对面厨房把吃的也拿回家。
他一直关心着对面的情况，第二天凶手果然又来了。
他和她隔着猫眼对视。
当时凶手面无表情，眼睛通红，给他惊出一身冷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躺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不就是住在二楼没爹没妈的的丫头吗。
叫什么来着，反正姓陈。
小时候就瘦的跟个猴似的，两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
这两年没怎么见，差点被唬住了。
封城这一周，尤其是病毒大爆发之后，外面怪物满世界跑，他躲在家里没敢出去，可食物已经吃完了。
王忠林趴着窗户往外看。
外面只有零星几个怪物在路上游荡，犹豫间，正好看到陈曦骑着车去了小超市。
几分钟后回来了，没多久又背着包带着个小孩过去了。
那些怪物打不过，一个女的还打不过吗。
王忠林冷冷一笑，从厨房拿了把水果刀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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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事情不对劲，陈曦把背包放下，用眼神示意周星辰躲到地下室那边。
周星辰心里着急，但明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原本苍白的小脸更白了。
看着他藏好，陈曦把球杆握在手里慢慢上楼。
刘奶奶家防盗门大开。
陈曦一上楼，就发现她被堵着嘴绑在椅子上。
沙发上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脚边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有现金。
是住在401的人。
陈曦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从听见陈曦和周星辰的声音，刘奶奶就一直在使劲挣扎，嘴里“唔唔”直叫，想让她们赶紧跑。
可惜陈曦还是上来了。
“烦死了。”王忠林踹了一下椅背，把刘奶奶踹的一歪，差点摔倒。
“住手！”陈曦叫道。
王忠林这才把头转向了陈曦，像是刚发现她一样，语气亲切：“呦，回来了，带回来不少吃的吧。”
陈曦头一次经历被抢劫，脑子发蒙，嗓子发紧，但她强迫自己冷静，感觉手里的球杆都快被捏弯了，“东西在楼下，可以全都给你，但你得把人先放了。”
“哈哈，还敢跟我谈条件。”王忠林笑了几声，突然变脸，亮出手里的水果刀放到刘奶奶脖子上。
刘奶奶不管这个，一直摇头，想让陈曦带着周星辰赶紧跑。
锋利的刀尖刺破她的皮肤，血流出来。
“好，好，我这就去拿。”陈曦往后退，“不要伤害她。”
王忠林：“不是还有个小崽子？让那个小崽子拿上来。”
陈曦：“太沉了他拿不动，我去吧”
“你以为我傻啊，你跟这个老太婆没有关系，跑了怎么办，”王忠林把刀往前伸了伸，刘奶奶脖子出现一条血线，“让那个小兔崽子把东西拿来！”
陈曦非常纠结，她不希望刘奶奶受伤，也不想让周星辰上楼。
“我来了。”
周星辰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拖着背包往楼上走。
这个双肩包是原主上大学买来装行李用的，有半个周星辰那么高，里面还装了许多速冻食品，又大又沉。
连王忠林都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五分钟后，王忠林有些等不及了，刀子从刘奶奶脖子上离开。
他用持刀的手指着刘奶奶，身子往门口探，催促道：“快点！”
周星辰终于爬上来了，陈曦连忙从他手里接过背包放到门口：“都在这里，可以放人了吗？”
王忠林：“你们两个进来。”
陈曦拎着包跟周星辰进了玄关。
“关上门。”
关门。
“过来。”
走到刘奶奶和王忠林旁边。
两人按照王忠林的指令动作。
“一边去，别在这碍事。”王忠林用不持刀的手把周星辰推到旁边。
周星辰撞到柜子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陈曦忍不住瞪他：“你！”
“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棍子扔了，这个打开。”王忠林示意陈曦把背包打开。
陈曦把球杆和包放到地上，拉开拉链。
王忠林弯腰看里面有什么。
“啊！”
突然一个东西打到他胳膊上，剧痛传来，手里的刀子握不住掉到地上。
王忠林面色狰狞回头看，周星辰拿着一个大号老虎钳。
“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弄死你。”他气急了，用没受伤的手掐住周星辰的脖子。
周星辰痛苦地抬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小脸变得通红。
一切发生的太快，陈曦恍惚了一下，眼前事物都在褪色，只有王忠林狰狞的脸那么清晰。
她捡起地上的高尔夫球杆，像这几天上百次挥杆一样，无比熟练地打到他头上。
一下，两下……
王忠林睁着眼睛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她杀人了。
陈曦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我杀人了？”她盯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
刘奶奶看陈曦情绪不对赶忙安慰：“丫头，这是见义勇为，你保护了我和星星，等出去了国家都要给你发见义勇为表彰。”
陈曦垂下头：“可是我杀人了。”
客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有被暴力翻过的痕迹，刘奶奶还被绑在椅子上，周星辰趴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
最重要的是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
陈曦却什么也不想管，扭头回了家。
头盔摘下来。
原本头盔是白色的，已经被丧尸血染得乌黑，鲜红的人血溅上去并不明显。
手套和衣裤脱下来。
上面血迹未干，湿漉漉的。
陈曦用脏毛巾擦了把脸，然后蜷缩到床上紧紧抱住自己。
她很清楚王忠林属于入室抢劫，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行为算正当防卫，即使在和平时期法律都不会判她违法，更何况秩序崩坏的末世。
陈曦只是感觉一切都没意思极了。
她最喜欢吃东西和看小说，穿书前经常跟舍友和朋友一起出去探店，火锅烧烤小龙虾，汉堡披萨配奶茶，还有各种甜品蛋糕零食。
现在没水没电没网，一下子回到工业文明以前。
别说什么爱好和享受，最基本的生活都有问题。
没有蔬菜和肉，每天只能干吃面条米饭。
水已经快用完了。
刚开始还能用一盆水沾着毛巾擦擦，现在只敢打湿一次毛巾。
冬天还好，现在可是躺着不动都能出一身汗的夏天啊。
外面穿的长袖溅满丧尸的血，味道简直不能闻。
里面也没好哪去，早就馊了，身上能结出盐粒，头发一缕一缕油成钢丝球。
没水冲厕所，马桶里面都快满了。
楼下还有一个用来阻挡丧尸的“垃圾场”。
就算是能够逃到希望基地又如何，要冒风险出任务，赚一点点食物填饱肚子。
更何况外面还有更多远比王忠林垃圾的幸存者。
这样低质量地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一向爱哭的陈曦这次一滴眼泪也没流。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响起敲门声，刘奶奶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丫头，出来吃饭了，我看你跟星星带回来很多饺子，煮了点，快来尝尝好不好吃。”
……
刘奶奶等了一会，“那放门口了，想吃就出来拿。”
陈曦其实听见了，但她没有出声，只是更用力地抱住自己。
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宛如婴儿初生，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不渴了，不饿了，闻不到臭味了，身体也不累了。
陈曦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她刚上初中，老爸带着她和妈妈，一家三口去大连玩。
内陆孩子还是第一次见海。
大海是蔚蓝色的，如此广阔，远处海天一线，近处波光粼粼。
看得久了，好像自己成了一叶小舟，摇摇晃晃行驶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
波浪一股股拍打在沙滩上，打在陈曦的腿上。
微凉的海水唤回她的注意力。
陈曦蹲下，用手接那浪花，几滴海水溅到脸上，她舔了舔，咸的。
突然一个大浪过来，陈曦被拍倒在沙滩上，衣服头发都湿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躺在水洼里，枕头被褥湿漉漉的。
怎么真湿了？！
陈曦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