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晚上江忱散值回家,却不见梁涘如往常那般,跟着问他今日带回什么好东西。  回屋时,见梁涘一只手懒懒托腮靠在椅子扶手上发着呆,模样儿惹得人想去捏捏她的脸蛋。雪韵正在摆晚膳的碗筷,见他回来便叫人去传饭了。  江忱走过去,拿出在路上买的一只竹蜻蜓,故意在她眼前一晃,没想到没引得她来争抢,倒遭了她一记白眼。  江忱嬉笑,俯身凑近轻哄:“竹蜻蜓,不喜欢吗?”  梁涘推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江忱有点摸不着头脑,认识她以来,让她很不喜欢的东西还真是少见。  晚膳过后,雪韵为两人上茶,江忱见梁涘始终闷闷的,挑了话头道:“这是岳父带回的碧螺春吧,甚是清香。”  梁涘不高兴瞥他一眼,道:“如何比得上醉花楼的茶香!”  江忱一怔,猜到她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去醉花楼见贺宝芸一事,小声说:“我去那里是为了查案。”  “什么案件要日日去人家房里呆上一两个时辰?”梁涘语中带着讥讽。  江忱转头看她,眼神温柔描摹她好看的唇形,语气透着几分松弛:“是她父亲的案子尚有疑点,如今贺家只剩下她一人,从她这里突破方便一些。之前一直不肯见我,见了又什么也不肯说,我便多去了几日。”  “要审案子,为什么不叫到大理寺去?”  江忱压了压声音,伸手想摸摸她的头,被梁涘躲开:“贺家的案子疑点重重,案卷全无,我是悄悄查的。”  “还真是辛苦你了,那就早点洗洗睡了!”梁涘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再问也是无益,便打算回房去了。  江忱听出她带刺的语气,皱眉说:“阿涘,我和她没什么。”  “知道的,不必再说。”梁涘没看他,低低回了一句。  江忱观察她神色,又揣度着说:“我与她的事,早就全告诉你了,我帮她,一来是因为查案是我的志趣,二来是因为两家之前的交情。她进醉花楼也是为了找线索,我帮她,好让她早点离开那里……”  “都说了,不想听她的事,你应该怎么做就去做,我无所谓!””梁涘有些烦躁。  江忱则被她那句“无所谓”惹得有点恼,但还是温声逗着她:“阿涘,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吃醋呢。”  梁涘神色淡淡:“想多了,你睡软塌也好,睡醉花楼也罢,都与我无关,我还要赞你一声英雄救美…”  “阿涘,你何时这样不通情理了!”江忱生气打断,“你这分明是对人不对事!不要把你对杜汉泽的不信任,惯性投射到我身上!”  说出口才觉得这揭伤疤的话,有些不妥。  梁涘眼眶顿时红了,她睫羽扑闪几下,将眸中水色逼了回去。  他说错了吗?  江忱填补了杜汉泽在她心上留下的窟窿,但江忱不是他们之间的症结所在。她轻嘘一口气,说不出的失落,说了句“知道了”,转身便欲回房。  江忱扣住她手:“阿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梁涘说完转身,一副拒绝再谈的样子,江忱又急又没法,只得暂去书房对付一晚。  第二日,梁涘没和他照面,早早出门了。  一来是为两人昨晚争执而尴尬,她有些后悔自己显得如此在意,另一方面今日确实也要出门,父亲那边昨日来传话,从南方来了一批绫罗衣料,让她过去看看。  时辰尚早,马车在城中空荡大路上兜了一圈,才向梁府方向驶去,梁涘掀开窗帘望着外面发呆,雪韵在一旁同她说话,她只懒懒应付一两句。  突然,随着马一声嘶鸣,马车身剧烈晃荡起来,雪韵尖叫一声朝前扑去,幸被梁涘抓住了后衣襟,梁涘当机立断,抓着雪韵撩开车帘一个纵身,两人从马车上跳落倒在了街边。  那马继续狂奔出去,幸得被一个养马人瞧见并安抚了下来,此时街上人不多,没伤着人。  车夫揉着胳膊过来解释,原来是有位中年男子被滚水烫坏了,被妻子搀着赶来这附近的杜氏医馆,从街那边跑过来太急,使驾车的马受到惊吓,幸得遇见那养马人,不然马在街上撞伤了人就麻烦了。  梁涘问了养马人住址,打算改日登门去谢。  松下一口气,才觉得左臂传来一阵阵刺痛。她稍稍背了身,撩起衣袖看了看,一条大口子并着几处擦伤,不算太严重,刚想去查看雪韵伤势,突然手腕被一只手紧紧攥住,梁涘吃痛抬头,当下愣住了,是杜汉泽。  随即意识到这是在杜氏医馆附近,也就不意外了。  杜汉泽既没关心她的伤口,也没瞧她,只目不转睛盯着她手臂上一个红点看,眼中酝酿的情绪明明灭灭。  顿了一会他松开了手,让决明带雪韵和车夫去医馆上药,雪韵见他似是有话要对小姐说,就先跟着决明走了。  杜汉泽也抬步朝医馆走去,走出几步察觉梁涘没有跟上来,转过身神色不明道:“过来。”  此时还围着好些看热闹的的人,梁涘不愿多推扯,便跟了过去。  杜汉泽带她去了单独一间诊室,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为她清理伤口,再是上药,下巴和脖子处的擦伤也都仔细处理。  这是自今年二月以来,梁涘第一次离他这么近,她始终垂着眸,脖子处有些吃痛她微微避了一下,杜汉泽察觉了轻轻帮她吹着。  梁涘想起以前有个擦伤破皮的,他也是这样为她上药,那个时候她就目不转睛地看他,直看到杜汉泽刮她的小鼻头。  梁涘感到有些不自在,她拂开他说:“一点小伤不打紧,去看看雪韵好了没,我还有事。”  杜汉泽略擦了手,为她倒了一杯花茶,指一下她的手臂道:“你那个…还在…你们,还没有在一起?”  梁涘知他说的是守宫砂,锦城女儿出生后都会被点上。梁涘笑了一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是我和我家官人之事,不劳费心了。”  杜汉泽靠近,对上她的眼睛:“阿涘,你和江忱……”  “我们两情相悦。”两人距离让梁涘有点不适,她伸手推开他。  杜汉泽捂着胸侧“嘶”了一声,梁涘皱眉道:“我又没用力。”下意识抬手想去查看。  杜汉泽捉了她的手,她说他们两情相悦他实在不好受,压了压心里的情绪才说,“上次酒醉我把玉环绶弄丢了,回转去找时摔断了肋骨,现下还疼呢。”  “你家是锦城最有名的医馆,还愁找不到大夫。我要走了,雪韵在哪里?”  杜汉泽没答,似笑非笑地指了指胸口位置,说:“这里也疼,医馆的大夫不顶用,只有梁大夫能治。”  梁涘脸一沉,转身向屋外走去。杜汉泽敛了笑,微微提高声音:“阿涘,如果我说去醉花楼皆因杜家被官府中人胁迫,至今我连阿宝的手都没有碰过,你愿听我解释吗?”  本来梁涘已为人妻,他再痛苦也不会去打扰她,但今日得知他们成婚大半年,还未有夫妻之实,他有惊又讶,茫然间觉得落水将窒息之人寻得一根藤蔓,便什么也顾不得的抓住了。是,卑鄙也好小人也罢,他顾不上那么多了。  听到“杜家被胁迫”,梁涘停了下来,她怨他,但也做不到对杜家之事默然无视:“如何被胁迫了?”她转身问他。  “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在城外相遇,我提到的襄州张家被人举报卖假药材之事吗?”  梁涘点头:“你那时不是说上面都解决了吗?”  “嗯,是礼部侍郎丁戊德大人帮忙压下去了,但并非最终查明。也就是说,仍有人握着这个把柄。”  “丁大人?你如何与他有门路?”梁涘疑惑道,她对杜家之事也略知道一些,丁戊德并非杜家结交之人。  “是他主动找的我。那时正值丞相长女贺淑芸病逝,有人想陷害杜家,称她的死是张家假药材所致,而且,证据被做得确凿,已经提到大理寺。我正走投无门的时候,丁戊德的人找到了我,说一旦坐实向官府供应假药的罪名,便是砍头抄家之祸,但他有办法将此事压下,保杜家无忧。”  “难道他的条件是……”梁涘有些不可思议,秀眉深蹙。  “对,他让我以入幕之宾的身份接近贺宝芸,帮他探查一个黄色信封的下落。”  “那又是什么?”梁涘眼中神色复杂。  “具体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信封中的东西,对丁戊德一定很重要。”江忱思忖道,“不过,我几次旁敲侧击,贺宝芸似乎并不知道此事。”  梁涘一时没有接话,她静静地将他方才所说消化了一阵,点头道:“素闻贺宝芸冰雪聪明,也许正因你与丁大人平日毫无往来,他才将此事托于你,这样即使她有所怀疑,也不会联想到他?”  “我想是这样,再者他为我压下药材造假一案,正好握着杜家把柄。”  “如此巧合,我看药材造假一案是他设的局也说得通!”梁涘随口说到。  “是又能如何,为商之人怎么斗得过官府中人。”杜汉泽无奈说道。  梁涘朝他看去,见他蹙眉,神色郁郁,便想同他开个玩笑:“我看他选你,另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杜汉泽看过来,双眉稍展。  “想利用锦城之冠的美男计!”梁涘说得一本正经。  杜汉泽定定看着她,是他熟悉的阿涘,倏然展开一个笑容。  梁涘呆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看到杜汉泽这样笑了,天知道以前他的笑对她有多重要。酸涩如藤蔓一样绕上来,几欲让她不能开口:“杜哥哥,你怎么不早说?”  “我与丁戊德有约定,自然不敢冒然说出来。但若知道你如此舍得我,我肯定不瞒你。”杜汉泽神色复杂,语带委屈。  梁涘看着她,她不忍熄灭他眼中的光,但不得不这样做:“杜哥哥,缘未尽时,好好完成缘分,缘尽了就不纠结了,阿涘如今已为人妻,你是我永远的哥哥。会有其他姑娘来医你这里的疼…”

    “就像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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