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宝儿爷现在可没心思听许知意的夸赞,焦急询问道:“许姑娘可看出点名堂来?”

    许知意虽对宝儿爷的柑橘园赞不绝口,但也发现不少问题,这些问题都不大,只是天长日久堆叠在一起,终究成了个大隐患。

    “宝儿爷,您这林里的落叶和烂果未免太多了些,为何不派人清理了?”许知意将目光从满地的枯叶烂果中收回,疑惑问道。

    宝儿爷看向张管事,张管事拱手回道:“落叶烂果掉落在地上,一般不会清理,这些都会成为林中的肥料。”

    张管事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屑:“怎么,许姑娘竟然不知?”

    跟在后头的果农们都窃窃私语着,看来这次的许姑娘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许知意也听到了果农们的声音,却并不在意,只继续问道:“建园十年,都未曾清理?”

    “建园十年,为着果农们行走方便,只清过三次。”

    “可曾修剪过病枝腐皮?”

    “自然年年都会修剪。”

    “修剪过后的枝叶如何清理?”

    “自然是扔出去烧掉。”

    许知意点头,打算继续问下去。

    只是张管事听许知意问出白痴问题,心中已然不耐,似是认定了这位许姑娘是个骗子。

    他语气极为冷硬,道:“许姑娘问出的问题未免太过简易,不像是来瞧病的,倒像是来求学的,这不禁让老朽有些怀疑,许姑娘您,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宝儿爷第一次见张管事动怒,看向许知意的眼神也不禁充满怀疑。

    许知意并不恼,她看向宝儿爷,轻言:“这就是了。”

    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神色中,许知意缓缓开口道:“果园每年冬季必须要清园,将大部分的落叶烂果清走,才能维持果园不受病虫害的侵扰。”

    许知意随手捡起一片柑橘果树林里的落叶,仔细观察着,随后将叶片递给张管事:“你们来看这片叶。”

    张管事皱着眉头接过叶子:“不知许姑娘有何见教。”

    “这叶片小而黄,叶缘卷曲,是从树捎上干枯脱落的。”

    “再来看这树上还未曾脱落的叶子。”许知意目光又转向发病较轻的一颗柑橘树:“这树梢上的叶子都向下卷曲,也是典型的发病特征。”

    “我初步怀疑,这是由柑橘根结线虫病导致的。”许知意嘴中虽说是怀疑,面上却是信誓旦旦。

    “柑橘根结线虫病?”张管事又连忙仔细观察着叶片,半信半疑道:“何为柑橘根结线虫病,这叶片在园中到处都是,这难道不是因为肥料不足所致?”

    “张管事,您在这园中十年,这里的土质您最是了解也最为上心,这儿的土壤会缺肥料?”

    许知意这句话算是说到了张管事的心窝里,他自从来这橘园后,对这里的土壤最是关心,哪里会缺肥料,他试探的问着:“你所说的结线虫有如此大的威力?”

    一旁的果农看不下去了,他大声嚷嚷着:“我们和柑橘树打了十多年的交道,都没听说过什么结线虫,你个北面来的女娃娃,恐怕连橘子叶都没见过,就在这儿大放厥词,真当我们看不出你骗人的把戏!”

    “老爷,张管事,您们可莫要被这劳什子许姑娘蒙骗了去!”

    宝儿爷闻言冲张管事使了个眼色。

    张管事怒道:“老李,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退下!”

    那名唤老李的果农愤愤退下,他身旁的果农们都为他鸣不平,也都被张管事压下了。

    宝儿爷这才好声好气的安抚着许知意,只是眼神中也不似之前般信任:“许姑娘可否为我们这些老骨头讲讲,何为结线虫?”

    许知意前世好歹也是个博士,哪能看不出来他们这是在演她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若她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恐怕真要被他们拿捏了去呢。

    不过许知意面上仍然没有半分恼怒,她款款走到一颗柑橘树下,伸手道:“给我一把铲子。”

    在众人或许不屑或许怀疑的目光中,许知意蹲下,轻轻铲动土壤,细致的清除柑橘树根部的土壤,莹白的手指轻握着铲子,不像是在挖土,倒像是在作画。

    不久,许知意起身,这颗柑橘树的树根也显露在众人面前。

    只见这树根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根瘤,根毛十分稀少,这些不规则的根瘤呈棕色乃至黑褐色,绿豆粒的大小,密密麻麻布满整个根部,一些根须与带病根瘤盘结成一片根须团,看着实在渗人。

    宝儿爷与张管事对视一眼,张管事小跑上前,仔细端详着树根,面上满是恐慌之色。

    “这下,你们可信我了?”

    许知意随意扔下铲子,铲子垂直着插入土里,铲柄上的红丝带随风而动。

    张管事见状赶忙安抚许知意,只是刚打算开口,就见许知意望向宝儿爷,嘴角还噙着笑,眼睛里却没半分温度。

    “宝儿爷,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许知意其实并不恼怒,只是宝儿爷在选择她后,还费尽心机的来试探她,多少让许知意心里不爽快。

    再说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许知意专程起个大早来跑这一趟,必然要有点收获,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不是?

    柑橘园中木屋内,宝儿爷看着对面的许知意面上仍挂着不明所以的笑容,她眼神黑漆漆的,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讪讪着陪笑道:“许姑娘要谈些什么啊?是方才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老果农们冲撞了您,惹您不快了?”

    “您别生气,我一会儿就好好说说他们,保准让您满意。”

    宝儿爷也不敢拿那些老果农们怎么办,毕竟是他叮嘱试探在先,再说了,这些老果农可都是在他果园里干了半辈子的老人,他也只敢在嘴头上说说。

    许知意闻言摇了摇头,只是笑意更浓了些:“宝儿爷,我们还未谈过酬劳吧。”

    宝儿爷这才长舒一口气,他当这许姑娘想啥呢,原来是想钱呐,这最好说了,他张金宝什么最多?那当然是钱最多了呀。

    他不自觉将脊背放松,轻靠住椅背,笑着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许姑娘且放宽心,柑橘园的事儿解决了,无论什么金的银的铜的,都是姑娘你的~”

    许知意闻言笑的更开心,她垂眸用杯盖撇去茶表面的浮沫,又抬眼看向宝儿爷,道:“倘若,我还想要点别的呢?”

    宝儿爷笑声戛然而止,他绷紧脊背,面上不动声色的询问着许知意:“许姑娘这是何意?”

    许知意轻轻摩挲着杯壁,也不再插科打诨,她正色道:“宝儿爷,您在扬州城内可是鼎鼎大名,我初来乍到,能得您的青眼,已是三生有幸,我本不应再奢求些别的什么,只是我一弱女子,孤零零的在这偌大的扬州城中,虽有些家传的立身之本,但也要有施展之地才是。”

    许知意的这番话,虽带些白莲花的茶言茶语,可也是有一番真心在里头,她穿来这书中世界不过一载,作为一个身心健全的现代人,小心翼翼的在那吃人的昌毅侯府中生存已是不易,逃出生天后,又来到这繁华的扬州城,就如那雨中浮萍般飘摇在这异世中,任她心性再是坚毅,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还是暗地里在许知意的心中生根发芽。

    宝儿爷见许知意眼眶微红,面容却仍带着坚毅之色,也不禁动容道:“许姑娘不妨直言,我张金宝在扬州城虽不是说一不二,但也算是一个人物,只要您帮我打理好这橘园儿,我把话撂这,您的要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有您这句话,我心中感激不尽。”许知意终于表明了自己的目的:“宝儿爷,我先前在扬州城郊的怀山上,相看了一块旱地,只惜于囊中羞涩,未能购得。”

    “后听牙人言,那块地是宝儿爷您的,随后您找上我询问橘园事宜,这才毫不犹豫的应下,别的我都无意,只盼宝爷能将那块旱地折价售于我。”

    怀山上的那块旱地,宝儿爷脑海中还有些印象,他手底下田庄众多,那块旱地原本是不值得他留意的,只因那块地原本是个水土丰沃的良田,后来因其轮作多次,养分耗尽,成了块砸在手里的旱地,宝儿爷本有意售出,却实在没人要,便一直折在手里。

    这许姑娘竟然想要那块旱地,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好让许姑娘专心致志的打理他的橘园。

    宝爷想到这儿,气定神闲的喝了口茶水,道:“许姑娘言重了,不过是块旱地罢了,只要您能打理好我这橘园,除了那块旱地,我另还有五百两奉上。”

    那块旱地的售价高达五百两,在寸土寸金的扬州城可以说是价格低廉,可她从昌毅侯府谨小慎微了一整年也不过才带了三百两出来,而这个世界普通人家一整年不过收入五十两。

    那她这次的佣金算是一千两白银。

    一千两呐!

    在宝儿爷口中就这么轻飘飘的承诺下来了。

    宝儿爷看平时礼仪俱全的许姑娘竟然露出如此错愕的神情,心情愈发的好了:“许姑娘大可信得过我宝儿爷的人品,待会儿我便让人拟了字据,这样许姑娘可安心了?”

    财大气粗啊~

    许知意虽这样想,但她也不是个白占便宜的人,她也承诺道:“请宝儿爷尽管放心,我不仅会打理好这橘园,也会为这橘园留下各类病虫害防治的要点,定不会让您白花这笔钱。”

新书推荐: 就当我日行一善 向晚行止 别误会 雪融夏至 绿玫瑰的盛开 纸窗户 钟情妤你 小狗和骨头 偷得侍卫半日闲 打排球的西谷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