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在西院的二人自然是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是成为了友好的书伴。

    北齐国力强盛,一贯是重武轻文。家家子弟都是在家请了名师来教习武艺,为着在好斗征战的北齐皇帝面前露脸一搏功名。而文人地位低,不受北齐皇室器重,连带着在百姓面前地位也低了许多。所以,一贯读书人会有的书童、伴读在北齐几乎是见不到。即便是太子赵开明,也没有伴读。仅仅是有自己的武士团。

    过去,陆子规读书总是自己一人读,在书房内摇头晃脑。自从启蒙夫子告病还乡之后,陆清泽再未给自己请过夫子,不过也无甚关系,陆子规已经识的不少字,对于那些起初不甚了解的书文,在自己多读几遍之后反而就明白了。

    可是如今有了沉泥作伴,陆子规倒是真的发现了有人共读的快乐。沉泥在西楚,已是读过了许多的治国策,对于许多事见解不输陆子规,而两人年纪相仿,共读一书,读过之后再做商讨,意见不一致,反而让两个人迸发出了更多的灵感。

    而陆子规尽管不习武,在书房内却收录了不少的兵法书籍。沉泥细细翻来,才发现这些书不少估计是从陆清泽的书房内搜刮来的,不仅角度极为刁钻,而在不少书籍上面还有标注,寥寥几笔备注就将战事分析极为到位。而在西楚国亡后,沉泥才觉得自己之前所读的治国策前提是在国家安定之下才有用武之地,而往往强大的外敌入侵时,只有自己也拥有强大的兵力,才有与之对抗的能力。

    所以在书房内看到陆子规的兵法书后,沉泥也来了兴致。

    西院在此以后,总是书房灯常亮,两人时常辩论、商讨,沉迷在书房内,就连咪咪有时叼来纸团想玩耍也被忽略。咪咪只好一会儿在院子里扑扑鸟雀,一会儿又在书房内跟着已经着魔的主仆二人扑腾在书桌上。

    而沉泥熟读兵书以后,才发现,陆子规也将这些书看过,且做过不少思考。一天两人读到了《兵法防守》,陆子规长叹:“所谓兵家,常于险处设立关卡,于自己加强防守,而却忘记了守关虽重要,但出击仍然重要。”

    沉泥心中一震,看着陆子规:“若是有千军万马而来,强军压己,你待如何?”

    “我自然于城墙之上守势声大,然此不够。岂能坐以待毙?必得派强军健将,烧敌军粮草,乱敌军军心。守虽重要,而击永远更重要!”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沉泥看着眼前一贯以谦谦君子形象示人的陆子规此刻昂着头颅,斩钉截铁地说着自己对排兵布阵的想法,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一荡,有无数的疑问在心中挣扎要出口:为何?明明你对排兵布阵有如此强烈的兴趣,为何却从小不学武?为何却从不随陆清泽进入军营?为何却在外从来一副只对诗词有兴趣的样子?而上次在书坊,面对挑衅,又为何一直忍耐?

    可是沉泥却没有问出口,她只是低着头看自己的右手:然而谁不曾有秘密呢?自己也是。西楚王室以剑术精绝闻名,只是自己自小被定为帝姬以后,父王曾宣告举国,自己帝姬不再修剑术,只是潜心修习帝王术。这一举动告诉了西楚上下,帝姬就是未来的西楚女帝。而父王在请夫子教习帝王术之外,却一直在偷偷地将自己一生剑术悉数教给沉泥。

    “阿锦,你要记得,为人在世,总是要有一两张底牌在的。这底牌即是别人不知道,而你往往依靠。这些底牌就是你在生死要命关头保自己的法宝,而底牌,除了你万万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现在,剑术就是你的底牌。”

    “可是父王,若是有人知道了呢?”小小的帝姬仰着无邪的脸问道。

    “要么,杀了这个人,”父王脸上是一派肃然,只是又低头看着女儿:“倘若不取这个人的性命,那么这个人就是你的底牌。”

    “人怎么会是底牌呢?”

    “人当然可以是底牌,傻丫头,你的母后就是我的底牌。母后可以知道我所有的秘密,而我也知道母后所有的秘密,而我在生死紧要关头,可以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母后。倘若我奄奄一息,已无力回天,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你母后就是我的希望,就是那百分之一的变数。”

    沉泥想着当时父王脸上的表情是柔软、是微笑、是爱意。而底牌的这一概念在沉泥的心中也是留下印象。

    自己不仅会剑术,还得父王真传,是难得的剑术高手,甚至小小年纪已通刀剑,这是别人不能知道的,这就是自己的底牌。所以沉泥看着自己的右手,她也能接受陆子规有自己的秘密。

    陆子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沉泥刚才的失神不甚介意。更何况,就算发现了沉泥的失神自己也不会放在心上,沉泥总是偶尔发呆,也许就是总会这样老神在在的模样,所以让人总是怀疑沉泥是有些呆傻的,可是自己在书房的日子里,已经知道了沉泥内里十分聪慧。陆子规珍惜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玩伴,于是也对玩伴常失神非常包容。

    “黄伯伯来了!”陆子规惊喜起身。

    二人如今都在书房,书房的门便未关,所以老黄一进西院,陆子规就发现了。

    “都什么时节了,你们也不关着点门,当心着凉。”老黄慈爱笑着,咪咪看着院中来了新面孔,凑上前来期待着老黄陪他玩。老黄摸摸咪咪的脑袋。

    沉泥也十分欣喜站起来,自己一直对这个老人有种格外的亲切感。而这个老人也似乎对自己有种格外的亲昵。

    “是我有些热,于是吩咐沉泥开门。更何况,看着落叶读书别有感觉。”陆子规笑着。可言语之间尽是对沉泥的维护。

    老黄自然是听出了陆子规对沉泥的维护,他戏谑看着沉泥:“看来不用担心这小丫头受欺负了。还是我这老身子骨到底是怕冷了。”

    沉泥仰着脸傻笑,像是没听出来。陆子规迎上前来:“黄伯伯净瞎说,你怎么会老呢?”

    “哈哈哈,你这小子就会哄着我开心。今日,我也让你开心一下。”老黄摸一摸胡子:“今日老爷收到消息:鲁王平水患大成,稍作收尾,年底就能回都城复命。”

    陆子规眼睛一亮:“表哥要回来了!年底,那岂不是能一起上元节赏灯!”

    老黄满意看着陆子规反应:“那是自然。这个消息可是个好消息?”

    陆子规难掩笑意:“自然是好消息!我都大半年没见着表哥了!”

    “这番,可将你的小仆带去。”

    “只是宫中每在上元节前的宫宴极为讨厌。”陆子规想起什么,皱着眉说。

    “往日宫宴都是老仆陪同,如今少爷不在年幼,当自己独自面对。少爷入宫不可无仆,便带着沉泥同去。这几日,你便将规矩讲予沉泥。主仆二人在宫宴里互有照应。”老黄神色有些严肃。

    “是的,黄伯伯,我知道了。”陆子规点头称是。

    “你父子二人一个脾气,都给你说了,就叫老黄老黄,不要叫黄伯伯。”老黄有些无奈。

    “如今西院说话,何须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沉泥一样在西院自在呢。”陆子规看着沉泥。

    “是的,黄伯伯。”沉泥这下接的很快,笑嘻嘻地一起叫面前这个老人伯伯。

    老黄听了沉泥叫,一面摆手说着:“真拿你们没办法!”一面出了西院,心中却在想:等到有朝一日,老黄必得等到你二人同敬酒叫这一声黄伯伯呢!

    留在西院的陆子规不知道老黄在想什么,只是看着沉泥赞许点头:“好的,有默契。”

    和沉泥再次回到书房才告诉沉泥说:“北齐年底上元佳节是大节,每当这时,总要家人团圆、还有共赏灯会。家家户户都会做了彩灯挂在街上,灯下挂着长条待人点评。甚是有趣,今年我们西院也做出两个来。”看着沉泥期待地眼神,陆子规又说:“只是,上元前北齐有宫宴。与皇室做了亲戚的都得同去参加这宫宴。我上次与你讲过,我表哥,也就是黄伯伯今日说的鲁王。我的姑姑在后宫做妃子,所以这宫宴我也是要去的。只是,原本一晚也无甚,只是宫中却有麻烦。”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

    沉泥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陆子规说下去。

    “有些人便是人上人,便以为自己与人不同,生来即是人上人。却一概以折辱、取笑别人为乐。所以你随我同去,难免会遇到些不平之事,而皇室为大,你我无力反抗,只有忍耐。”

    看着陆子规攥紧了拳头,沉泥缓缓开口:“奴婢本已是沉泥在底,幸得少爷不弃。宫宴自然同去,上面的如何,奴婢自然与少爷同受。”

    看着沉泥眼神坚定,并无轻视取笑之意,也无惧怕。陆子规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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