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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妃彻底失势

    珍嫔第二日就收到了许多的贺礼,只是前来祝贺的人都纳闷:明明这天大的喜事降临,那珍嫔怎么还反而挂着两个黑眼圈,就连脂粉也没遮住眼下的黛青,神情反而憔悴得很。

    一直等到下午功夫,前来贺喜送礼物的人才慢慢零星起来。仆婢们满面喜色得清点着房中的东西,一面对着珍嫔说:“娘娘,都是好东西!吃的用的一应俱全!”珍嫔勉强打起精神回复:“好生清点了收起来吧。”

    仆婢们最会察言观色,看出来珍嫔似乎并不怎么高兴,也不再多话,赶快收了东西离去了。

    珍嫔装了一日的欣喜,如今卸下心力,反而整个人萎靡下来。这究竟是为何?珍嫔想着自己在入宫前就已经知晓父亲是想要自己的子嗣,可是自己已是知道倘若这个孩子一旦生下来,大概率是被华妃抢走抚养;虽说后来发下华妃并不屑于抢孩子,可是自己已经在宰相父亲的父权压力下身不由己了,难道自己的孩子也要还没出生就成为宰相外公权势扩大的台阶吗?更何况,深宫难测,贸然有孕,谁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命呢?

    于是在入宫前自己就悄悄去寻了那药丸带着。而这药丸是从自己娘亲处寻得,应当不会有问题。因为自己的娘亲也在吃这药。

    前些年,自己的一个庶姐被宰相许配了一个自己十分看好的小吏。那小吏是刑部官员,许是日日待在牢房受到熏陶,自己也便是爱上了那折磨人的感觉。那庶姐悄悄递信给自己娘亲,苦求解救。自己的娘亲和那位姨娘最是交好,一齐将信送到宰相父亲面前,宰相父亲却将那字字泣血的求救信放在烛火下烧了,还不许那位姨娘再提起。而也许是受不了折磨,那位庶姐没过几月就撒手人寰,那位姨娘痛不欲生,没过多久也随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去了。

    娘亲着实伤心了许久,也完全认清了庶女们在宰相的心中毫无地位,在那之后,娘亲就将这小瓶药丸放在了自己的房中。偶尔宰相父亲留宿之后,娘亲就会屏退仆婢们吃下一丸。

    既然娘亲一直服用都无意外,为何自己又会有孕呢?

    珍嫔难免有些心灰意冷:那宫中太医断无说谎可能,虽然一直对皇后保持戒心,可皇后毕竟什么也未做过。难不成,这当真是命运捉弄?

    珍嫔起身想要去往华妃宫内,她想告诉华妃自己并不是希望有孕的,今日这事也实在是自己的意料之外。可是自己该如何开口呢?自己偷偷服用药丸的事定是不可被第二个人知道的,而不说这个,又如何证明自己呢?

    踌躇着,珍嫔就到了华妃的宫外。可是华妃宫门口的仆婢远远看着珍嫔竟是面露反感。

    珍嫔一贯是察言观色,看着这样,反倒不敢上前,以为这就是华妃交代了宫中仆婢们。

    好半天,珍嫔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上前了,索性那仆婢虽然面露不耐,却是依然通传了。

    珍嫔怀揣着一颗紧张的心进了华妃的殿内。

    不知为何,已是暮春,甚至马上就要到夏日了。这华妃的殿内却透着一股别样的阴冷。

    “本宫倒是要恭贺珍嫔娘娘了。”华妃的声音冷漠,听不出喜怒。

    珍嫔艰难开口:“姐姐,这实在是非我本愿。”

    可是说到这儿,珍嫔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珍嫔娘娘何必如此自谦?皇上宠幸着你,你又年轻,得此血脉岂不正常?再说了,你若是不得此血脉,岂不是对不起父亲的一番教导?”

    华妃是正午得知的消息。一下午过去,已经心平气和了。心上除了悲痛反而还有着一种隐隐的安全感:果然,一切如我所料,年轻的庶妹有了父亲的希望,而自己,果然是到了这一步。

    珍嫔“扑通”跪地:“姐姐,西珍发誓,绝无不尊敬嫡姐之意!”

    华妃似是倦怠了,挥挥手:“何必如此?若是叫别人瞧见了,少不得要说华妃失势还如此跋扈,竟还逼得宠妃跪地表白,可叫我如何自处?”

    珍嫔听了,只得起身,只是自己心上也极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宫乏了,珍嫔娘娘也快回宫去歇息。子嗣事大。”华妃说罢就转身进了寝殿。

    珍嫔只好又慢慢走出华妃宫内。走出宫门的瞬间,她突然回头,看着慢慢笼罩在暮色中的华妃宫,一种巨大的不安全感席卷全身。

    珍嫔有些失魂落魄刚进自己的宫内,赵真后脚就来了。

    “朕怎么瞧着,珍儿如此大的喜事,怎么面上反而有些不欢喜呢?可是在怨朕来迟了?”皇上笑着说。

    “皇上取笑嫔妾了,定是嫌弃嫔妾。”珍嫔以退为进。

    “朕怎会取笑珍儿?珍儿如今腹中可是有着宝贝,朕喜爱你还来不及呢!”赵真一面说着一面牵住珍嫔的手:“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朕说,朕定会都寻来给你。”

    珍嫔浅浅笑着说:“嫔妾只愿皇上龙体安康,日日舒心。”

    赵真更是满意一笑:“朕就知道,珍儿总是如此善解人意。不如如此,珍儿既没有什么想要的,想必家中人总是想念的,朕已下旨给宰相刘大人,他已是在家中准备。过两日,珍儿便可归宁。”

    珍嫔听完这话,想到了家中娘钱和幼弟的面庞,心中的确是想念,也就不再推脱,只是作势要行礼谢恩,却被赵真一把扶起:“不必谢恩了,好生宝贝着子嗣。”

    赵真的旨意到了宰相府上,刘松云自然是万分欣喜。只是伴随着皇上旨意的还有一幅皇上的手稿,宣旨的太监等到刘松云接旨后才将这手稿递给宰相:“刘大人,这是皇上闲来无事花画着玩儿,也无御印,皇上交代给大人也图个乐子。”

    等到太监离去,刘松云打开一看:图上是一青山,而那青山中隐隐约约有着半个虎身。

    刘松云心内明白:这是赵真在敲打自己,一山不容二虎,而宰相一家不能有两个宠妃。如今珍嫔有孕,不日归宁,那么这华妃自然是要失宠才是了。

    于是刘松云一面唤了下人来为珍嫔收拾庭院,一面又将华妃旧日留在府内伺候的人手叫来训话:“华妃娘娘在宫内玉体不适需得静养。尔等这便安心做好自己的事,不必再挂念。便是书信也不必叨扰使得华妃烦心。”说罢,刘松云扫了一眼那最角落处的老嬷嬷。直看到所有人都点头之后,刘松云才满意示意这些仆婢们退下。随后又叫来心腹一一交代。

    老嬷嬷面无表情地走回自己屋内,坐在榻上,却是忍不住叹气:果然,宫中的女人无一躲得过。华妃娘娘终于是到了这一步,也罢,在宰相府享了这许多年清福都是拜华妃所赐,如今,自己便是为她做这最后一件事吧!

    而与此同时,华妃也收到了宰相父亲的家书,虽是家书却格外冰冷,信上只草草写着:“华妃娘娘安心康养,少忧虑乃是保养之道。”

    华妃手一松,那信便掉在了地上。华妃知道,珍嫔有孕,父亲终是做了选择。于是自己便成了被放弃的那一个。这样的家书,华妃知道,不会再有了。

    只是华妃在黑暗中勾起了唇角:宰相父亲以为自己掌握一切,以为在此时放弃自己,切断自己与宰相府的一切联系,可却不知道,自己毕竟也是宰相的女儿,而自己小时候是那样敬佩着自己饱读诗书、胸怀伟略的父亲,于是总在模仿自己的父亲。

    华妃站起身,暮春的地板依然微凉,赤脚站上去,那微凉让华妃的心中燃烧的火焰却更甚了:可是啊,父亲,我毕竟是你的嫡女!我这一辈子,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获得你的赞许。既然你已经放弃了我,这样无情,可是我又怎么会乖乖等着被遗忘呢?

    华妃搭上自己的手腕。这血管里流动的、来自宰相父亲的血脉,自然自己也有宰相父亲的心机。父亲,不管你承不承认,我都是最像你的孩子。华妃勾起唇角:你无情,我便也要无情。父亲,那就让我们看看,这一次,是你的筹谋更好还是女儿的手腕更甚。

    宰相府内欢腾一片,对于宰相府的人来说,谁得宠都与他们无干系,只要是宰相的女儿得宠,那么对他们来说,他们的日子就好过,得到的赏赐也就多,出门在外,遇到别的仆婢也自觉高人一等。而至于是哪个女儿得宠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这一片欢乐里,只有三个地方透露着平静。

    佛堂里,散落了一地的佛珠;珍嫔娘亲的院落里,那姨娘喜忧参半;还有老嬷嬷的房中,老嬷嬷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收好,像是将自己的一生整理好。最后将一封密信在夜色中寄出去。

    那带着密信消失在夜色的小厮一路离北齐都城越来越远,最终,停在了郊外一处农户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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