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甥

    陆清溪的手信这几日常传往鲁王府中。

    陆家经此一事,鲁王也顾不得避嫌,又开始常去往这自己小时候就常去、格外熟悉的宅子。

    陆清泽自从发送了两位姨娘以后,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打从皇上下旨将胡姨娘送到自己府上自己就格外不情愿,更别提那时时提醒自己犯过错的黛姨娘了。只是胡姨娘、黛姨娘又有什么错处呢?不过是命运弄人,让两个无力反抗的弱女子落到了自己这府中可是自己却不曾好好善待过她们。每当思念亡妻的时候,陆清泽也曾想过若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自己从未有过这两位姨娘就好了,可如今,两位姨娘真的去了,陆清泽又陷入了深深地自责。

    鲁王到了陆府,看到舅父的时候心上是一阵钝痛:舅父短短的时日里,头发竟白了大半,整个人也憔悴消瘦下去。旋即又想到还好母妃在宫内无法相见,这如今也是好事,不然见到舅父这般模样,母妃也少不得要挂怀。

    鲁王想到了母妃自宫内递出来的信上写着:“泰儿,你舅父遭此大变,你万万要时常宽慰,常去陪伴。你舅父此人虽是武将,却最是心软良善。如今少不得要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母妃心忧。”

    又看着舅父这般模样,心下了然。定然如母妃所料,舅父是将两位姨娘过世的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

    “舅父,”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出口叫了一声舅父却再难言语了,再多的安慰话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鲁王殿下来了。”陆清泽看着外甥:眼前的鲁王与太子不同,太子相貌更似皇上,是故太子自小就受着皇上的宠爱。而这鲁王相貌更似自己这个舅父,小时候与陆子规玩耍在一处,常让人以为是亲兄弟。此事传到皇上耳中却引得皇上不喜,又因为鲁王毕竟是太子之外的唯一皇子,早早的就被宫中人寻了错处出了宫。

    那个时候鲁王不过十岁年纪,离开母妃,惊慌失措。而那鲁王府中没有成年人坐镇,一个孩童难免受欺负。那个时候鲁王就格外喜爱来自己的陆府。同陆子规吃在一处玩在一处。

    陆清泽看了心上也是格外欢喜,陆子规也无甚玩伴,终日小大人般只知道读书闷着,如今常有表哥陪伴更将孩童天性暴露出来。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两年。随着自己的战功越来越显赫,朝中的弹劾的奏折也越来越多。甚至后来就连鲁王常去往自己府中也成了罪证——成了陆清泽试图拥兵自重,霸占赵家江山的不轨之心的罪证。

    也是在那之后,陆清泽和已经有些大人模样的鲁王长谈一番,说清了利弊。本就早熟的少年点点头。从此以后,原本是世界上最记挂彼此的人,却不得不在外人面前避嫌起来。

    若是鲁王与陆子规外出玩耍,也是需得传信后只在那地点直接见面;而鲁王更是再未登门拜访过陆府;就连上元节宫宴,鲁王也只是与陆清泽遥遥相对,并不亲近。如此疏远,终于引得朝堂议论小声下来,而陆清泽的清廉更是让那些弹劾之人无甚攻击的地方。

    如此相安无事几年,如今却因着自己的事,鲁王顾不得避嫌,陆清泽心上感动,却不得不开口:“鲁王殿下,与臣还是需得疏远些好。”

    “舅父不必担心,如今无战事,北齐正在休养,再次出征需得一两年光景,皇上必不会在此时动您,只会督促您好好练兵。”鲁王知晓陆清泽担心,出言宽慰。

    “鲁王殿下此言差矣,如今已不是几年前光景了。如今殿下已是少年郎,正是意气风发时候,南下平定水患差事办得漂亮,可是差事越是办得漂亮,越是有些人盯着殿下了。殿下如今更是需要小心谨慎别叫那些人寻到错处使绊子。更是得需要好生保全自己。”陆清泽近日来无心吃食,只是喝些茶水,如今说话也是喑哑,说得多了,到最后竟是咳嗽起来。

    鲁王心上触动:这便是血脉亲人,舅父即便是自己这般痛苦,却还惦记着自己的处境,可这般说,那赵氏血脉也是至亲,那九五之尊的皇上对自己却无甚父子亲情,就连那太子更是无甚兄弟之情。

    “只是舅父,如今情势不同,我想着,来看看舅父心上安稳些。”鲁王低下头,在陆清泽面前自己可以做一个小辈。

    “殿下心意我知晓,只是如今朝堂混乱,殿下还是需要谨言慎行。再办上两件差事,早早递折子让皇上给你封地,离了这是非地才是正经,”陆清泽顿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殿下许是不知,那孙家的院内,如今那秘密训练的亲卫兵又是翻了一倍。”

    “竟有千人之数?”鲁王有些吃惊。这千人不是小数,舅父带着大军出征最多也就是五万大军,而这太子不知道和孙鼎搞什么名堂,不仅训练出了千人之数的秘密之兵,还是偷偷摸摸。

    “不错,这还只是最终筛选出的精锐之师。在训练中途筛选掉的人又划分到孙府府兵中去。于是这人数想必是比千人更多的。”陆清泽忧虑重重地说:“不知道太子是想要做什么。只是很明显这都城越发是个是非之地了。”说罢看着鲁王:“如今,我所有愿想就是殿下顺利前往封地,再上旨将你母妃迎到封地,让你母妃也能舒心几日。届时,任他这都城如何闹,也与你我无关。”

    鲁王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一直都知道,从小就知道母妃不喜欢皇宫,母妃最大的心愿就是四处游历自由过活。而宫内那些繁琐规矩、锦衣玉食母妃从不在乎;舅父也是如此,尽管后来已是北齐名副其实的第一将军,却不在乎虚名,也不在乎金银财宝,陆府还不如北齐六品小吏的宅子。思虑到这儿,鲁王终于忍不住问了。

    “舅父,既然你和我母妃当初都不喜欢朝堂、后宫,却又为何身在其中呢?”没说出口的话,便是如今使得自己与陆子规也都身不由己。

    陆清泽沉默了一会儿,将大手抚上鲁王肩头:“泰儿长大了,有些事也需得告诉你了。”

    “我们陆家祖上是武将,只是在曾祖辈的时候犯了错,于是没落了。只是家学渊源,于是陆家男儿都是按将才培养的。而陆家子嗣到了年纪无论男女,均可外出游历自定亲事。那个时候北齐军营实则是孙家军,从上到下均是孙家人。那年,皇上要派军出征南疆。那个地方诡谲莫测,过去所派去的将军皆是有去无回。是故,无人肯去。孙家人上表皇帝说孙家人愿做军师随军跟后指点,只是一军之将需得亲身入南疆还请另择人选。”

    听到这儿,鲁王不由得说:“孙家人倒是好算盘,那岂不是这将军就是个替死鬼?若是打了胜仗,是孙家军师的好,若是打了败仗,就是将军的不是。而他们孙家人缩头乌龟般藏在后方,见势不妙就可马上逃窜!”

    陆清泽赞许地看着鲁王:“泰儿说得不错。于是当时朝野上下无人肯去。所以皇上就想起了曾经的陆家。”

    “舅父,这般百害无一利的事你可不能答应啊!”虽是旧事,鲁王却依然面带不甘劝着自己的舅父。

    陆清泽拍拍鲁王肩头:“傻孩子,局势如此明眼人一看就知,我自然是不愿的。可是皇上一旨到了陆府,就将你母妃召进宫内做了个末等宫妃。那宫中何其势力?你母妃一无显赫娘家,二不受宠,三则那时我们陆家已不打算攀附权贵。培养你母妃只教了读书,原是要让你母妃做个女先生的。你母妃毫不知那阴司算计,在宫内可谓凶险。”

    原来竟是这般,鲁王心中很不是滋味:兄妹亲情互相掣肘,这就是皇家!

    “我不得不主动请缨去,而那孙家却还百般刁难,只是你母妃在宫内凶险,少不得应了孙家:我陆清泽嫡子不入军营的条件。后来也算我幸运,那一战胜了,回了北齐就知道你母妃有了你。再后来的事,就是身不由己了。”陆清泽喟叹一声。

    鲁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舅父和母妃本是要在这世间自由走一遭的。母妃曾对自己说过舅母是舅父在外游历时候寻好的,母妃还见过这位未来嫂嫂。本打算两人做个侠侣,可谁知道后来这世间事难预测,竟阴差阳错至如今地步!

    自己的母妃不喜皇宫,虽是外人羡慕母妃已是尊贵的贵妃、舅父已是名将,可他们却丝毫不喜,只是格外痛苦,又焉知那早逝的舅母,是不是因为困于内宅,常为舅父担惊受怕所以影响了寿数呢?

    “舅父我知晓了。我定好好办上两回差事,到时请赏去往封地也将母妃接出,还要将舅父和子规也接去!”

    陆清泽听了只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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